105、人心隔肚皮

105、人心隔肚皮

我攥着沉硯的衣袖,汗滴落下來就成了水。

屋子裏的聲音沒有褪去。

我爸壓低嗓音:“這事情,要不要跟川兒說,我怕自己……”

我爸的狀態很不好,可以說頹然地很,嗓音沙啞聽着略微有些疲憊,我依舊懵逼,沒有從那隻怪物的震懾中回過神來。

外婆說不能跟我說:“如果告訴她,她會徹底崩潰的,她的母親居然是一隻血人。換做是誰,都接受不了。”

“可是綰綰的神智清晰,也就月圓之夜會有所變化,只要看好她,她不會害人的。”我爸激動得很,他說跟我說也沒什麼。

我爸說我已經是成年人了,該有自己的思慮。

他是高估我了,此刻的我渾身都在顫抖,兩隻腳根本連站都站不穩,被沉硯摟在懷裏,死死地攥着,他抱着我。生怕我會從這兒摔下去。

屋子裏那血人的喘息聲越來越小,最後像是安眠了一般,沒了響聲,那兩道血紅色的眼眸也沒有了。

我抬頭看向天際,一道白從天空破出,天亮了呢,一切是不是又要恢復如初。

外婆嘆了口氣:“要徹底改變綰綰。就得走那一步。”

“不行,媽,不可以。”我爸急忙阻攔,不知道他們在商量什麼,但是裏頭的氛圍變得很詭異,我爸一直在重複什麼就算不讓我知道這件事情,也不能背着我做什麼。

我聽得稀里糊塗。可是言辭之間,還是能聽出來,我爸其實很關心我。

這些年,藉著他工作繁忙,常常不在家裏,我跟我爸之間變得有些淡漠,甚至有人開始說我爸在外面有了三兒才不願意回家。

這會兒我才明白,原來一切癥結,都在我媽身上,我猛地想起那個血人,渾身上下滲透出鮮血,紅了一片,皮是捲起來的,跟燙傷似的。

那驚恐的眼神。略微有些瑟瑟,我不知道我媽剛才看到我了沒。

但是私心裏感覺,我媽的退縮,是因為恐懼。

她看到我的時候,心底生了一絲恐懼,或許是殘存的理智吧。

“用小川的血替綰綰換血,這是唯一的法子,川兒是綰綰的孩子,她有必要為了綰綰着想。”外婆冷聲,那話語略微有些冰冷,見我爸反對,外婆卻說了那樣一番話。

嚇得我渾身都在顫慄。

“如果當初,把川兒做成鬼嬰,綰綰身上的癥狀都會傳給她。那時候,要不是你的阻攔,綰綰早就好了。”外婆哽咽着開口,一句一句,猶如一把刀子,狠狠地刺在我的心口。

我疼得很,難以呼吸,難受的很,掛在沉硯的身上。

眼淚無聲,順着臉頰落下來。

外婆說我媽懷我的時候,他們就商量着要我來繼承我媽的癥狀,做成鬼嬰之後,就可以徹底解了我媽身上血人的癥狀。

外婆說我爸自私,當初他的阻攔,害得我媽現在還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媽。話不是這樣說的,我們背着綰綰做這些,她也不願意的。”我爸說就算利用了我,我媽清醒過來也是不會樂意的。

“您知道,她多期待這個孩子,明明知道她的身體,懷個孩子十有八九就是鬼嬰。就是死胎。”我爸激動地很,說什麼所幸還是生下來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我的出生,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

我總以為我跟旁人一樣,是普普通通的孩子,可沒有想到背着我的卻是這樣血淋淋的真相。

像是有個人拿着一把鑷子,一點點撬開我的皮膚似的。一點點戳在我的血肉里,猶如釘入骨髓的疼痛。

沉硯抱着我,他就那樣看着我,唇語跟我說:“我在,川兒不哭,一切都過去了。”

我搖頭,眼淚猶如決堤的水一般,湧出來。

這不是過去了,這只是一個開始,我的心口被什麼東西死死地壓着。

屋子裏兩人同時嘆了口氣,我聽到外婆輕聲道:“再過一會兒就天亮了,你也去找找川兒,綰綰交給我。”

“媽,這些年辛苦你了。”我爸輕聲道。外婆卻說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也不用說這樣的客套話。

“葯也是綰綰自己吃下去的,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拋棄自己為人的資格,她明明知道,嫁入祁家,不能是人。就把自己變成這樣一個怪物。”

外婆在哭,哭得幅度很小,她說她從小疼到大的姑娘,偏偏是個倔脾氣。

“你可千萬不能負了綰綰,不然的話,我會讓你知道,金水秦家的手段。”外婆沉聲,跟我爸說。

我爸愣了一下,長久的沉默,他像是背負了很多似的,他說他不會負了綰綰,只怕綰綰會忍受不了他,只怕綰綰會不再需要他。

“胡說什麼。”外婆清冷的嗓音,在我耳邊炸裂。

我媽現在的脾氣已經開始變得有些奇怪,有的時候也有些莫名其妙,大抵都跟這藥性有關係。

我爸剛要走,可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跟我外婆說:“就只有那樣一個法子嗎?”

“葯是你們祁家給的,問也得問問你父親才是,那年冬天,你母親倒是厲害。一個人偷摸着進了秦家。”

外婆嗤嗤地笑着,我看到我爸愣在那兒,腳步也不動了。

我爸媽是自由戀愛,愛得水深火熱,難捨難分,但是雙方父母都不看好對方,尤其在雙方都知道背景的情況下。

外婆說當時我奶奶偷偷地去了秦家找我母親。跟我母親攤牌,說什麼想要嫁入祁家可以,祁家素來的媳婦兒只能是鬼媳婦。

“你母親拿着一把刀子,抵在綰綰的脖子在,她這個傻姑娘,也不懂得反抗。”外婆冷冷地開口,“就這麼想去你祁家做小媳婦。”

“媽,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綰綰。”我爸輕聲道,他像是被重重的稻草壓在身上似的,說話都有些沉。

外婆說現在不需要承諾什麼,要看就看往後,她說那時候。我奶奶去找我母親,我母親居然傻傻地用刀子在脖子上抹出一道口子。

“秦綰是真的想死,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這般。”外婆笑了,笑聲特別刺耳。

就像是在感嘆自己養了那麼久的女兒,卻萬般不想想他們二老。

我爸差點給外婆跪下,過去的事情。他的確虧欠了太多太多,他說就是拿命來抵,也抵不過。

“走吧,千萬別想你母親那樣,不拿綰綰當回事。”外婆輕聲道。

隨後便傳來了腳步聲,屋子裏沒了別人,我聽到外婆咕咚一聲,靠在牆壁上,她跟我母親坐在一起,都坐在地板上。

緊接着便是低低的哭聲,外婆壓抑了太久,終究還是爆發了,她哭了很久,那哭聲幽怨的很。在屋子裏回蕩。

我就蹲在那兒聽着。

“秦綰,要不是你姓秦,我怕是也不會管你,你說你,為了祁家那小子,吃了多少苦。”外婆哽咽着開口,“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我是真的管不住你了。”

屋子裏傳來珠子落地的聲音,外婆靠在那兒坐了很久,她親自照料我母親,抱着我母親睡着的身子,等了許久才聽到母親醒來,一臉無措地問外婆,她怎麼會在這裏。

“又犯病了?”我母親的聲音。她很茫然無措,“這夢遊症,什麼時候才能治好。”

“給你約的醫生,你也要去看,都是心底的毛病,釋懷了也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了。”外婆輕聲道。

我媽嘆了口氣,說她身上好疼。

“昨晚夢到了什麼?”我外婆問了一句。我媽以為她是有了夢遊,從家裏跑到這兒,看來每一次我媽這樣,外婆他們的借口都是夢遊,也讓她見怪不怪了。

我媽搖頭,說腦袋疼得很,想不太起來了。只是有一雙眼睛,特別熟悉。

“好像是川兒的眼睛。”我媽凝聲。

外婆怔了一下:“什麼?”

“對了,媽,你打個電話給川兒看看,我怕……”我媽說她上一次夢遊,見到的人是我爸,果不其然。等她醒過來之後發現我爸倒在血泊里。

她說她夢遊的時候,沒有什麼知覺,就怕做了什麼事兒。

“我想不太起來,但也害怕,要是傷了川兒的話。”

外婆給我打電話,我手機早就沒電了,靜靜地躺在褲兜里。

我媽焦灼的很,說什麼都要先回去,我跟着沉硯離開,路上依舊心事重重,我沒有想到我那樣安靜平和的家裏,居然也是波雲詭譎,暗藏玄機。

“不用多想,都是他們那一輩的事情。”

“沉硯。你說我媽她……”我吸吸鼻子,深呼吸一口氣,把身體裏的濁氣排出去,才感覺自己稍微輕鬆了一些,“如果真的走到最後一步。”

“傻姑娘,你在亂想什麼,姑且不說需不需要用你的血。你外婆他們可有很多的事情瞞着你。”沉硯低聲道,說我就是太急性子,有些事情是該看看才行。

他是老道的人,可我也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難免慌亂,而且那種疼痛,是直擊內心深處,觸摸到靈魂的疼。

都說人心隔肚皮,為什麼要隔那麼多張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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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夫,別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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