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肉兔

36.肉兔

此為防盜章李心巧走後,李心歡幽怨地看着空盤,她現在不能走不能跳,統共就這麼點樂趣了,還被堂姐給消滅了。

梅渚瞧着主子可憐巴巴的樣子好笑,噗嗤笑道:“小姐,夫人可說了一天只能吃這麼多了,不然容易積食,到時候吐了反而難受。”

李心歡擺擺手,叫她們把盤子收下去,省得眼見心煩,懨懨地躺在榻上,忽聞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連忙撐着身子坐起來,驚喜道:“舅舅,您又來了?”

溫庭容的腳步聲和別人的不一樣,又輕又緩,是以李心歡總能輕鬆辨出來。

溫庭容穿着一襲銀色暗紋直裰,兩手擱在後面,背着光從隔扇外走進來,遮擋住半片日光,他整個輪廓都顯得深了,昂藏七尺,丰標不凡。李心歡暗想,難怪錢尚書的女兒要喜歡自家舅舅了。

溫庭容已經走到李心歡面前,狹長的雙目盯着她道:“發什麼呆呢?”

啊了一聲,李心歡回過神來道:“舅舅,父親可說什麼了?”

溫庭容答:“沒什麼,不過是跟我說了今年科舉的試題。”

李心歡琥珀色的眸子一動,刻意轉移話題道:“看來父親還不曉得我受傷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又悄聲道:“千萬別叫父親曉得,他可沒有母親那麼好敷衍,叫他知道了堂姐就慘了。”

溫庭容彈了彈她的腦門,這小丫頭鬼心思真多,還知道李拂念面相和善,脾氣雖好,卻比朱素素難哄騙。盯着李心歡的腳看了看,他道:“左右你腳也快好了,也不怕瞞不住了。”

李心歡看着溫庭容受傷的手臂,紗布已經拆了,只剩下一條彎曲的肉粉色小蟲盤在他的手臂上,有些觸目驚心。

溫庭容順着外甥女的視線看過去,扯了扯袖子,把傷疤遮住。這傷痕太丑了,不該叫她看見。

李心歡抬頭看着溫庭容請求道:“舅舅,我也想學台閣體,既然你的手好了,能不能教教我?”

溫庭容語氣冷淡了些:“你又不考科舉,學來做甚?況且你的隸書已經寫得很好了。”

無意識地揪着耳垂,李心歡有點落寞道:“父親母親都會,舅舅也會,只有我一個人不會,好孤單。”

溫庭容探究着李心歡乾淨澄澈的眸子,仔細想了想,聽她這麼一說,這小丫頭好像是落單了。

李心歡捂着受傷的腳踝,扯着溫庭容的袖子小聲道:“舅舅……您就答應教教我,好不好?”

溫庭容想,外甥女怎麼說也是為自己而受傷的,應她一次也無妨,便妥協道:“我教你就是。”

李心歡暗喜,自己擇好了日子,道:“那我明日就去,舅舅等我!”

溫庭容走後,李心歡就去庫房裏親自挑選了一支新的順手的湖筆,開了筆,興奮地等待着明天的到來。

隔日大清早,李心歡就梳洗好,早飯也沒吃,就帶着筆往幽篁居去了。

溫庭容一向早起,李心歡來的時候,他已經鍛鍊出了一身的汗,得知外甥女也沒吃早飯,便叫碧梧和翠竹兩個去廚房多準備一碗碧粳粥,一碟糟瓜茄、胡蘿蔔鮓和蝴蝶卷子來,小外甥女愛吃這些。

李心歡穿着四季蘭緙絲褙子,配淡雪白挑線裙,脖子上戴着半粒花生大小的瑪瑙一顆,邊上陪襯幾顆翡翠玉珠,不施粉黛,清新可愛,端端正正地坐在明間飯桌上,等着舅舅洗乾淨身上的汗,一道用飯。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溫庭容就從凈房出來了,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也坐在椅子上,接着小丫鬟就抬着描花的屜子進來,把飯菜都擺了上來。

李家人吃飯都很守規矩,食不言寢不語。只偶有碗筷碰撞的聲音,或是溫庭容給李心歡夾菜,一頓飯無聲無息就吃完了。

李心歡就急着要去練字,溫庭容喊住她道:“你才剛吃完,先歇會兒。”

李心歡去院子裏的小竹林里走了一圈,溫庭容在房裏坐着喝了杯茶,過了一會兒舅甥兩個才開始在書房練字。

溫庭容親自替李心歡鋪了宣紙,拿玉石鎮紙颳了一遍再壓着,把水中丞里的水往澄泥硯台里倒,拿已經用了大半的繪有竹紋墨條研墨,墨條另一面用塗金寫着“虛心竹”三個字。

研好了墨,溫庭容從筆架上挑選了一隻寫小楷的筆,舔了墨一邊落筆一邊道:“台閣體講究的是黑、密、方、緊,雖方正光潔但拘謹刻板,你性格活潑,只學其形,不求神似就行了。”

撇撇嘴,李心歡對於“性格活潑”的評價十分費解,這四字從舅舅嘴裏說出來也不知是褒還是貶。

溫庭容在紙上寫了“平心靜氣”,讓李心歡去臨摹。

初臨時,李心歡總不得其形,很難把隸書的影子去掉,字體整體看起來還是扁平,追求上下對稱,而非左右對稱,在“靜”上面體現的尤其明顯。

李心歡寫了好幾遍,才捏着毛筆朝溫庭容看了一眼。溫庭容只瞟了一眼紙上的字,沒做聲,李心歡鼓鼓嘴便又繼續寫起來,她知道自己寫的還差遠了。

約莫寫了一個時辰,李心歡手酸的不行了,地上都是廢紙,一片狼藉,她拿着湖筆揉了揉手腕。

溫庭容抽出李心歡手中的筆,道:“去喝點水休息一下。”

碧梧在外面聽差,聽見聲音忙進來倒水給李心歡。李心歡咕嚕咕嚕喝了好大一口,要不是舅舅提醒,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渴了。

連喝了兩杯水,李心歡給溫庭容也倒了一杯。

溫庭容接了杯子喝了,不冷不熱道:“今日練的夠了,回去休息吧。”

李心歡盯着快用完的墨條,點點頭道:“那筆就放在舅舅這裏,明日我再來。”

“嗯”了一聲,溫庭容又繼續開始快速地在紙上寫東西,桌子的另一邊也都是他的書稿,整整齊齊地碼在旁邊,規範整潔的台閣體十分悅目。

李心歡中午在一步堂吃過飯,躺在榻上消食,正想着送一塊怎樣的墨條給溫庭容,哪曉得想着想着就睡著了。

醒來之後,李心歡一臉迷瞪樣,揉揉眼睛,腦子裏蹦出一件事——她要找一塊好墨。

不過片刻,清醒過來李心歡就跑去自己的小庫房裏,對着冊子一樣樣地查找,見了幾塊墨便一一擺放出來,有“龍鳳呈祥”、“立鶴步雲”、“黃山圖”、“棉花圖”,還有園柱形、人形、物形,都很小巧精緻,比她掌心略大一點。

挑挑揀揀,李心歡兀自搖搖頭,這些墨好則好看,沒有開裂、變形、殘缺等瑕疵,彩繪也均勻有光彩,但女氣了些,她輕彈墨錠聽其聲,又覺着不夠清脆,便不太中意,覺得送不出手。

李心歡放下墨條,讓梅渚把東西歸置好,門鎖起來,一眨眼功夫就從庫房裏跑出去了。

到了朱素素和李拂念共用的內書房裏,李心歡見父親不在,母親正捧着一本遊記在讀,一腦子鬼主意地湊過去,磨磨蹭蹭道:“母親,在看書呢?”

朱素素放下手上的薄書,青蔥十指沖女兒招了招,臉上露出一個酒窩,下午的暖陽透過窗欞撒在她玉白的臉上,顯得無比溫柔賢良,她道:“睡好了?”

李心歡鼓着嘴巴點點頭,和朱素素擠在一塊兒坐,含着稚氣問:“母親怎麼曉得我在睡?”

“我才去瞧過你,想問問你那《千金方》看出個名堂沒,見你睡了,便沒吵着你。”走之前,她還輕輕地吻了女兒的臉頰。

李心歡往朱素素腿上坐,眼睛在紫檀平角條桌上掃了一眼,快速鎖定在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的錦匣上,裏面嵌着一塊還未用過的墨條,她道:“我就是心血來潮了瞧瞧,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朱素素替李心歡扯了扯衣領,柔聲道:“天氣轉涼,夜裏少蹬被子。”

李心歡點點頭,盯着那塊徽墨,目光漸漸移到朱素素臉上,抿了抿唇道:“母親,我想寫魏碑體。”因曉得朱素素最愛這種字體,若說要寫這個,母親肯定應允。

朱素素好奇地笑了,道:“你只愛隸書,今兒怎麼轉性兒了?”

李心歡勾着母親的脖子,撒嬌道:“女兒好學,什麼都想學學嘛。”

朱素素握着李心歡藕節一樣細嫩的手臂,淺笑道:“好,你想學就學,我這兒的字帖你自己挑幾本拿回去吧,或是在我這裏學也行,等你爹回來再把位置騰給他。”

李心歡迅速搖頭道:“不必了,我不跟父親搶位置,我去舅舅那處學,正好用他的硯台他的紙,嘻嘻,省了我的花銷。”

朱素素露出一排貝齒,點了點女兒的玉脂鼻頭,愉悅道:“你也太小氣了些!”

李心歡繼而道:“母親,有佳墨者,猶如名將之有良馬也。要寫好魏碑體,我還缺一塊墨條呢。”說著,頭一轉,眼睛就盯着朱素素書桌上敞開的匣子裏的徽墨不動了。

朱素素恍然大悟,輕掐着李心歡肉肉的臉頰,微咬着牙笑道:“你個小滑頭,在這兒等着我呢,這徽墨可是方於魯大師所制的九玄三極墨,是前無古人的佳品——雖然難得,你若要便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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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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