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夏侯玉沒有下出租車,他只是降下了車窗。“陸隊長。”
“進去聊聊還是找個其他地方?”
夏侯玉收回視線,他不輕易在別人面前行走,不喜歡露出殘疾的腿,“附近有個茶館。”
陸晟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車就開動了。陸晟跟夏侯玉認識快十年了,他出事,陸晟一直覺得愧疚,當初本應該避免。
在父母去世后,他最信任的人也是夏侯玉。
車廂內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十分鐘後車在一家茶館停下,夏侯玉拄着拐杖下車回身去拿輪椅,陸晟打開另一邊車門把他的輪椅拿出來。
夏侯玉看了他一眼,道,“謝謝。”
兩人進了茶館,陸晟觀察夏侯玉,溫文爾雅的外表包裹着怎麼樣一個靈魂?
進門后陸晟就坐下,服務員送來茶單,他隨便點了一壺茶,叮囑服務員,“送完就別進來了。”
夏侯玉看向陸晟,目光漸漸冷下來,顯得陰鷙。“怎麼回事?”
“你認識周澤?”陸晟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
“周澤?”夏侯玉揚了眉毛,笑道,“認識,我的一個病人。”
“他和一樁連環殺人案有關。”
“那和我有關係么?”夏侯玉直視陸晟。
“你是他的心理醫生,抓到嫌疑人會查他的社會關係這是合理的流程。”陸晟說。“你跟周澤接觸的多麼?”
夏侯玉沉思片刻,說道,“貳零一二年他因為抑鬱症找到我,之後情況好轉,我們見面的時間就很少,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是他?”
“他有其他的問題么?”
“你是說哪方面?”
“有沒有精神分裂的情況?有沒有暴力傾向?”
“現在算你們的工作流程么?”
陸晟看着夏侯玉,短暫的對峙,他從口袋裏取出影像設備打開放在茶桌上,“是。”
夏侯玉看了看陸晟面前的東西,微眯了眼。“馬上你跟我回工作室,我把周澤的資料給你,有詳細的病情分析。”
“麻煩了。”陸晟公事公辦。
夏侯玉動作優雅的泡茶,“鎖定周澤了,怎麼還要查下去?需要幫忙么?”
陸晟抬眸看向夏侯玉,揚起眼尾笑了起來,“當然,學長經驗豐富,心理方面恐怕還要諮詢你。”
夏侯玉把茶遞給陸晟,說道,“不能繼續做警察是我的遺憾,如果有機會,我願意用自己所學為警隊做些貢獻。”
“你殺過人么?”陸晟話鋒徒轉。
夏侯玉眸光一動,隨即嗤笑出聲,“我怎麼可能會殺人?你說什麼呢?為什麼這麼問?”
“你覺得有沒有人能做到操縱他人來犯罪?”
夏侯玉只頓了幾秒,很快就做出反應,“沒有。”
“是么?”
夏侯玉的手指點了下桌面,目光冷下去,“陸晟,你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三月十一號你在什麼地方?”
夏侯玉想了想,“應該是在C市,有個學校邀請我過來做個演講,便記得大概。”
“當天你跟周澤聊了什麼?”
“跟我的病人能說什麼?”夏侯玉說,“他傾訴,我聽着。”
劉洋查出來的周澤通話記錄,劉冉被害當天,周澤的通話記錄里有一個可疑號碼,打過兩次電話,跟監控顯示的時間相差不遠。
“你的工作電話號碼是這個?”陸晟拿出手機打開一張圖片遞給夏侯玉。
夏侯玉確實有把柄在周澤手裏,他沒想到事情敗露的這麼快,太快了,讓他措手不及。他自認計劃周全,可查案的人是陸晟,現在不是他父母遇難那會兒,他現在保存着理智。夏侯玉來不及收尾,便失去了周澤這個掩護,他找陸晟是想知道這件事警方掌握了多少。陸晟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如果不是那個女警察誤打誤撞讓他抓住,他根本不知道陸晟已經懷疑到自己頭上了。
夏侯玉看了眼手機,面上不露聲色,“是我的工作號。”
“你跟周澤聯繫也用的這個號碼?”
“不是。”
已經查到了,他再撒謊沒有任何意義。
夏侯玉大意了,最近身體的問題讓他的反應遲鈍,他不應該來找陸晟。
“那號碼是什麼?”
“我們非要把談話弄的這麼嚴肅?”夏侯玉把身子後仰靠在沙發上,笑着看向陸晟,“我們是老朋友。”
“該嚴肅的時候還是要嚴肅。”
“好了,陸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夏侯玉翻出手機,“我找找號碼。”
陸晟看他,微微蹙眉,夏侯玉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怎麼一個號碼還需要找?
夏侯玉指了指頭,笑着解釋,“這裏長了一顆瘤,記性差了。”
陸晟一懵,夏侯玉找到號碼報給陸晟,說道,“這個號碼我很少用,是臨時號碼,也是防止病人的騷擾。”
號碼和劉洋給出的信息一致,在那個可疑時間段給周澤打電話的人確實是夏侯玉。夏侯玉得了腦瘤?什麼時候的事?
“腦瘤——”陸晟停頓了一下,“惡性良性?”
夏侯玉哧的笑了一聲,“不會立刻死,放心吧。”
“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
“最近。”
陸晟盯着夏侯玉,漫長的沉默,他端起桌子上的茶喝完。茶已經涼了,陸晟放下杯子,“良性就趁早去醫院做切除手術。”
“再說吧。”夏侯玉說,“那個叫沈倩的姑娘,是你手底下的人?”
“算是吧。”夏侯玉如果是背後的人,他確實十惡不赦,“怎麼了?”
“讓她不要再跟我。”夏侯玉說,“你可以直接來找我,我們的關係,我知無不言。”
“好。”陸晟抬起手腕看看時間,站起來收起設備,“今天就到這裏,我晚上還有工作。”
他們一站一坐,夏侯玉看着陸晟,斂起了臉上的笑,“我做人坦坦蕩蕩,沒有什麼值得你們大動干戈的跟蹤。”
“希望如此。”陸晟說。
出了茶館,外面熱風撲面而來,陸晟抬頭看向遠處沉暗的天空,拿出電話打給了林峰。
————
徐戈因為和徐富春大動肝火,這又在病床上渾渾噩噩睡了兩天,到第三天才算是穩定下來。病房裏沒有陸晟也沒有徐富春,只有一個看護。
徐戈睡了幾天快睡吐了,也沒有繼續睡的**,剛想和看護聊天,門就被推開,徐戈抬頭看到了鄭旭。
她眨巴下眼,鄭旭走進門把手裏的水果放下,拉過椅子坐下,“怎麼樣?”
徐戈沒想到第一個來看自己的是鄭旭,笑了笑,“還好。”
“上次來看你,你還沒醒。”鄭旭撓撓頭,自從見到徐戈和陸晟在一起后,這是他第一次和徐戈和平的坐在一塊,“沈倩也要過來,不過今天她沒時間。”
“你們之前來過了?”徐戈倒是意外,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都不記得?”
徐戈沒有印象,她昏迷那段時間一切像做夢,她搖頭,“我這次是真的傻了,睡太久了。”
鄭旭笑了聲,他看了看徐戈,又看向病床的護欄,“你現在能吃東西么?”
“能吃一些流食。”徐戈也覺得挺尷尬,她對鄭旭確實沒有產生一丁點的男女之情,她以為鄭旭也是這麼想的。
“周澤的案子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一些,能講講具體么?”對上鄭旭的目光,徐戈解釋道,“我醒來到也沒怎麼見陸晟。”
徐戈沒有在鄭旭面前稱陸晟為陸隊。
“陸隊很忙。”鄭旭說,“他提出連環虐殺案兇手是兩個人,局長堅持是一個人,他就立了軍令狀,一個月查不出來自己辭職。”
徐戈吃了一驚,“陸隊這麼說的?”
鄭旭聳肩攤手,“所以他現在非常忙。”
徐戈咽動喉嚨,“可就是兩個人啊,一個人絕對不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把陳雅靜帶走。周澤不是唯一,他應該有同夥。”
陸晟提出的相似人生,找到了周澤。他以為他是受害人的兒子,他以為他是受害人,一個好端端的人不會這麼以為。
“周澤有精神病史么?”
“沒有,他曾經因為抑鬱症去看過心理醫生,但是確定沒有精神病史。家族也沒有精神病患者,不存在遺傳。”
“他患抑鬱症的時候,心理醫生是誰?”
“夏侯玉。”鄭旭翻着手機,說道,“夏侯玉這個人你聽說了么?好像跟你是一所大學的——”鄭旭的話題戛然而止,停頓了幾秒,放下手機,“現在案件不能透露太多,你已經不屬於專案組成員了。”
徐戈:“……”
不插刀能死么?
她已經猜的差不多了好么?這麼多線索串聯起來,徐戈再整理不出一個完整的故事線,她也別混了。
“鄭哥,你覺得我傻么?”
鄭旭沒聽出話里的意思,還認真的審視了一番徐戈,“看起來是不怎麼聰明,怎麼了?”
徐戈:……
吐血。
幸好鄭旭留的時間不長,他現在的任務是帶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監視夏侯玉,時刻準備着抓捕行動。
陸晟是第二天早上到的病房,徐戈正艱難的拿着手機查犯罪心理學材料,門就被推開。徐戈抬頭,穿着警服襯衣的陸晟就走了進來。徐戈的視線從他腰上滑下去,長腿筆直,皮帶勾勒出精瘦的腰身。
徐戈抿了抿嘴唇,陸晟進門放下手裏的保溫盒,走到窗戶邊檢查房間內的設備。細緻檢查完,這才過來拉過椅子坐下,伸手就要摸徐戈的臉。
徐戈揚起下巴故意在他手心裏親了下,挑釁似的盯着陸晟。陸晟動作頓住,轉頭往門口看了一眼。
徐戈揚起嘴角,“看護會在一個小時後過來,醫生剛走——”
陸晟低頭就吻在她嘴唇上,柔軟溫熱的唇,徐戈心口一窒。想抬手抱他,手被壓回床上,陸晟拉開一些距離,低沉嗓音撞到徐戈的心臟上,她心跳的飛快。
陸晟說,“別扯到傷。”
徐戈握着他的手指轉而十指緊扣,盯着近在咫尺的陸晟,“你還親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