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幽靈16

池尋清醒過來打量，見已經進入山群，山群掩映中有一棟白色建築，十幾樓層高，會藏在這深山老林里的，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不是什麼溫柔鄉。

只是離那建築還遠，池尋偏過頭去探尋地看了一眼黎。黎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從這兒開始要一步一檢查。”

池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黎，黎曾經嘲諷過他，說他那點兒催眠的本事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他此刻倒也不抱着看穿他的想法，只是聯合這一路風景琢磨了一下，得出個模模糊糊的結論：“這不是我可以來的地方，也不是你的。”

黎笑起來，無雙的一副好相貌此刻更驟如美玉出匣般光彩煥然，池尋默默腹誹，三十好幾的中年男人長得這麼好看，再加上單身和犯罪兩項條件，倒真像是什麼離群索居的美人殺手。

美人殺手尚不知自己喜歡的小孩兒正這麼肆意誹謗自己，有人來敲窗戶檢查證件，他已經斂了一臉笑意。

就這樣三、五分鐘一崗，他們總共過了五個哨所，池尋在後座默不作聲，觀察到裏面的人都是持槍的。

等到了地方，車一停下，黎抬手往他脖子上掛了個牌子，池尋低頭去看，工作牌上職稱是某某部委下的工作人員，他掃了黎一眼，見人已經散了一身閑散氣，面色嚴肅，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一面金邊兒的平光鏡架在鼻樑上，頗有幾分學究意味。

池尋感慨斯文敗類這種詞放在唐暮歌身上，完全沒有放在黎身上契合。

進了大樓內部，發現安保都在暗處，他兩人由工作人員刷卡領着，倒是一路暢行無阻。從外部看這建築頗有些年頭，進來后才發現現代感十足，且不是裝點門面的東西，一堆金屬儀器都堪稱當代高科技典範，走在其中像是進了被顧曜榮投資重建后的法醫室。

池尋邊走邊琢磨，這裏和他剛開始預料的還真不是一個地方。

黎跟年輕人待在一起莫名也帶了點兒活潑勁兒，明知池尋好奇卻硬是不給他解答。兩人就這麼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銀色鐵門，最終停在了一堵玻璃牆前。

玻璃那頭是間三十幾平的房間，簡單的卧室設置，有床有桌子，穿着條紋病號服的男人正坐在桌前看書，彷彿沒有察覺到有人正觀察自己。黎沒有說話，池尋也不問他，只站那兒觀察那個那人，幾分鐘時間，他看出問題來。

“這是……”他頓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這是個男人吧？”

這不是個問句，那人外型上性徵明顯，他不是專業學醫的也能看出來，這個問題並不需要黎回答。他只是感覺驚訝，這明明是個男人，但這短短几分鐘的觀察看來，行為特徵卻有明顯的女性化。

然後他看向黎：“這是什麼地方？”

帶他們來的工作人員已經按原路出去了，黎微微偏了一下頭，饒有興趣地看着裏面那個仍舊自顧自看書的人。

“這是一個藏着幽靈的地方。”

黎的這說的沒頭沒尾，池尋倒是聽得有些明白：“重犯？”

黎翹起嘴角，一面屈指扣了扣眼前的玻璃牆：“更嚴謹的說，是聰明且高度危險的人。其中許多人的名字都在已死亡的名單上，說起來和幽靈也沒什麼區別。有些人以為這裏是監獄，但它更像是……”

池尋接上黎的話：“研究所。”

黎當然不覺得池尋此刻回答正確值得誇獎，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注視着玻璃那面的那個男人，他在發現黎和池尋后害怕地縮到了牆角，將整個腦袋都埋進了臂彎里。

“池尋，如果你知道了一個很多人都想知道的秘密，你會把它藏到哪裏，才能確保不被人找到？”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一點古怪的笑意。池尋跟黎接觸過幾次，了解了他的一些習慣，比如當他談起心理學的某些應用的時候，語氣就會變得愉悅而……厭惡。

“你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的思想藏起來不被他人找到？”這種做法黎十年前在梁妄身上實施過，他在他的腦袋裏面加了一把鎖，所有與十年前那場爆炸案相關的記憶都被封鎖起來，連當事人本人也不會記得。但這與現在黎所說的仍有不同，黎說的要比那更加隱蔽。他要求的與其說是將某一段記憶藏起來，不如說是將這整個人的靈魂藏起來。

池尋看着那個縮在牆角對陌生人顯得十分恐懼的身影，隱約地琢磨到了黎的意思：“我會……將自己藏起來。”

“藏在哪裏？”黎笑意不知覺更勝，52赫茲的鯨魚獨自在冰冷的北大西洋里也不是不能活下去，長久漫長生活沒有人懂它的音節，只是如今有人懂了，自然要更好一點。沒有人是天生享受寂寞的，不過是無能為力，只能假裝自己習慣罷了。

“藏在自己的身體裏。”池尋聲音倒是漸低，他知道黎是心理學上的專家，其天才程度可怖，但是自從認識他開始，他們所接觸的東西一樣甚於一樣驚人，是常規心理學所根本無法接觸的範疇。比如他們現在兩人話語都說的十分平靜，然而內容卻是創造第二人格，再用次生人格代替主人格，從而將真正的自己藏起來，沒有人能夠找到他。

這應該是只在理論上存在的東西，如果有人真的將它付諸實踐，那麼簡直可以稱為喪心病狂。

池尋隱隱覺得不對，這種做法殘忍陰暗，卻又精緻漂亮，這樣的作風……他偏頭看向黎：“是你？”

“是有人偷了我的東西。”黎又敲了敲玻璃，然後對躲在角落裏的那個人露出了一個堪稱和善的笑容，“我花了很長時間來找這個秘密，就算它躲在一個神經病的軀殼裏，也要把它挖出來。”

“寧肯如此也要保住的秘密……與十年前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