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宗罪10
沈星繁一向速度驚人,這次也沒讓人失望,按照池尋的要求,迅速圈出了幾個地點:“喏,這幾個地方,”她把電腦上的地圖放到投影上,“這裏有兩個地下通道,這裏有一座橋,這裏有一個廢棄工廠,這邊有……”
“等一下,”池尋點了點屏幕,“這個工廠以前做什麼的?”
“嗯……”沈星繁點開幾個網頁,“生產毛巾的。”
“好,繼續。”
韓冽看了一眼池尋,示意問他有什麼問題?池尋搖了搖頭。
“這兒是一個倉庫,這兒是一個正在施工的建築工地,”沈星繁按照順時針轉眼將範圍內的疑似建築標了大半,“這個也是廢棄工廠,”然後不用池尋問,她迅速查了一下,“以前是生產油漆的。”
“油漆?”池尋皺起眉頭想了一下,“原來如此……”
他能夠清晰地記得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每一個細節,高博那天在廚房襲擊他時,與他距離近在咫尺,他舉着針管壓在他眼球上方,但是就在那時,他看到高博衣袖下面,粘在皮膚上面的一點黃色污漬。
池尋當時以為那是他在廚房工作時粘上的油漬,現在突然明白,那是在工廠蹭上的油漆,不好輕易擦掉,所以才留到了那個時候。
想明白之後,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往門邊一揚頭:“出發。”
時間緊急,他們也沒過多商量,梁妄和韓冽帶好槍,迅速出門。
沈星繁有點懵逼,坐椅子上盯着顯示屏上的地形圖,覺得自己和池尋的思路間隔着一百條馬六甲海峽。
油漆工廠……?
梁妄一路把車開的風馳電掣,十幾萬的小破車開出了越野的豪邁味道,池尋小身板得虧系好了安全帶,不然好幾次能從車窗戶那兒被掄出去。半個小時到地方,池尋深吸口氣,推開車門直接跪了出去:“給我兩分鐘緩一緩。”
韓冽下車,觀察整個廢棄工廠,三棟樓,一座主樓,一座副樓,一座倉庫。梁妄鎖好車走過去,舔了舔嘴唇,“嘖,怎麼來?”
“你和池尋查這棟,我去查旁邊那棟,小心一點。”韓冽指了指二、三樓的窗戶。梁妄點了點頭:“明白。”
池尋那邊氣喘勻了,看了韓冽一眼,韓冽回視他,兩人明白對方的意思。
梁妄在前,池尋側身在後,工廠大門沒鎖,打開時發出吱呀的聲音,陽光從沒有玻璃的窗口照進,撲在佈滿灰塵的地面上,空氣里漂浮着久未散去的油漆的味道。
一樓很空曠,除了角落廢棄的油漆桶,沒有別的東西,梁妄很快檢查完畢,對池尋用槍指了指樓梯的位置。
池尋仔細看了看地面上的腳印,對梁妄做了可以的動作。
小心上了二樓,光線一下子變得昏暗,長長的走廊兩端無規則排着房間,梁妄打算從最頭上那間開始一間一間檢查,池尋叩了叩他的肩膀,示意他稍等一下,然後他從梁妄身後走出來,站到走廊正中,轉了一周將整個二層佈局看完,偏頭又仔細看了看某件房間,然後跟梁妄指了一下。
“這間?”梁妄做了一個口型。
池尋點頭。
梁妄走上前來,湊在關着的鐵門前聽了聽動靜,然後呼了口氣,一腳踹開了門:“別動!警察!”
打開門的瞬間,他就看到了大亮的一排窗戶,還有那個坐在窗戶下,正對着他們的人影。
“梁警官。”
他坐在那裏的姿勢很悠閑,在看到池尋也進來了之後他甚至笑了笑,“池博士。”
梁妄舉槍對着他:“高博?舉起手來!”
“很高興見到你們,我想……其實我們應該算是一類人。”高博仿若沒有聽到梁妄的喊話,依舊語氣平穩地跟他們說著。
“我們不是一類人,”池尋盯着他,他的語氣也很靜,很冷漠,“高博,你是病人。”
“哦,池博士,我想你對我……有些誤解,”他目光緊緊盯着池尋,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然後他笑了起來,“不過沒有關係。”
說完,他拿起放在膝蓋上的東西。
梁妄在一瞬間分辨出那是槍支:“高博!你想幹什麼!放下槍不然我開槍了!”
高博舉槍對準池尋,只笑了一聲。
“高博!放下槍!我們一切還有的談!”梁妄稍微挪動,使槍頭對準高博的腦袋。
“開槍吧梁警官,或者你願意眼睜睜地看着我殺了池博士。”高博咧嘴笑着,露出森森白牙。“三二”
池尋一動未動地盯着高博,然後他轉頭對梁妄喊:“不!”
可是已經來不及,梁妄在他做出“一”的口型的同時扣下扳機,一槍射中他的腦袋。那聲“一”沒有喊出,高博應聲倒地。
梁妄快步跑過去撿起槍:“是假的……?”他回去看向池尋,池尋嘆了口氣,“他騙你的,他沒想殺我,只是想逼你殺了他。”
說話間韓冽跑了進來,第一眼判斷池尋沒事,然後看向高博的屍體:“嗯?”
梁妄簡單解釋了一下,韓冽明白在那個情況下,梁妄不得不開槍,於是沒說什麼,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看到池尋還站在那裏,若有所思地盯着高博的屍體。
“怎麼了?”
“不太對……”
“嗯?”
池尋皺了皺眉頭:“他是第七件作品嫉妒,第七宗罪,但是他的器官在哪裏?”
“器官?”梁妄低頭把高博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他挺完整的啊。”
“不對,一定是忽略了什麼。”池尋揉揉眉心,“嫉妒……心。排除掉其餘六個已經出現過的器官,第七件,心臟。他最寶貴的東西。”
池尋腦中快速地盤算他所知道的高博的一切信息,然後他猛地睜開眼:“孩子!”
“什麼孩子?”
韓冽雖然也沒明確明白池尋的意思,但將電話撥給沈星繁,一面詢問他:“可是高博未婚,沒有生育記錄?”
那邊電話接通,沈星繁聲音響了起來:“需要我做什麼?”
韓冽打開公放,向池尋示意。池尋接過手機,一面轉身打量着整個房間:“查一下最近一段時間,福利院有沒有報告丟孩子的記錄,年齡在五歲以下。”
“明白。”噼里啪啦的鍵盤聲響起,三分鐘之後,她說道,“查到一例,時間三天前,女孩兒,兩歲。”
“那就是她!”池尋有點着急,“那是他第七宗罪的紀念品,他的女兒,他的心臟。”
韓冽走過去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側臉:“別急,你能想出來的。”
“我怕時間不夠了。”池尋仰頭看着他,陽光映入瞳孔,他眼內幾乎有水光。
“我知道,你靜下心來,現在如果有人能救她,那就是你了。”韓冽依舊冷靜,池尋望着他,點了點頭。
高博本人對歐洲神話及宗教抱有病態的熱情,這場連環殺人案件的全過程中都隱藏着宗教意義,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心理也將嫉妒這一罪宗留給了自己。
嫉妒……
池尋快速地搜索腦中關於嫉妒的信息。
但丁在《神曲》裏根據惡行的嚴重性順序排列七宗罪,其次序為好色、暴食、貪婪、懶惰、憤怒、嫉妒、傲慢。
嫉妒在第六層,這棟樓有五層,從上到下……池尋迅速轉身跑了出去:“地下室!”
“這樓還有地下一層?”梁妄跟在他們兩個人身後,回憶了一下那個空曠的一樓。
池尋如同早已知道入口在哪裏,下到一樓后立刻跑到擺滿油桶的角落,繞到它們後面,就看到地面上的一個門。
池尋正要伸手去拉門,韓冽把他拉到身後,打開門后是一架梯子,不遠處有隱約的亮光,韓冽看了一眼,率先下去。
池尋跟在他身後,梁妄拿槍留在換地,看着門這裏。
地下一層也很空,以前大概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如今只有積的厚厚的灰塵,亮光來自另一頭,下來后能聽到清晰的水聲在屋內迴響。
向光走進,燈光趨強,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個大的水泥池子,水聲也來自這個地方。韓冽快步走了過去,見池子中央放着一個四方的玻璃箱子,昏迷的小孩兒蜷縮地躺在裏面,有塑料管道通向池子,不斷向裏面注入透明的液體,幾乎已經將玻璃箱子沒過。
他探身把孩子抱起來交給池尋,池尋簡單地檢查了一下:“呼吸平穩,大概是注射了麻醉類藥劑,”然後他看向注入水池的液體,強烈的刺激性氣味,“稀釋過的福爾馬林。”
最後一件展品。
第七罪宗。
韓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帶孩子出去吧。”
案件就此告終。
韓冽一行人回到警局的時候,沈星繁、葉辰和唐暮歌正在辦公室打牌,從他們神情來看,沈星繁大概輸的不行。看到韓冽他們,她和終於得到解放一樣,把手裏的撲克一扔:“太可怕了,他們倆根本不是人!”
梁妄瞭然地對她點點頭:“是吧。”
唐暮歌把牌收起來,無所謂笑了笑:“孩子怎麼樣了?”
“送到醫院了,沒什麼大問題,大家這幾天辛苦了。”韓冽邊說邊進他的辦公室準備寫案件報告。
梁妄喝了杯水,扯住池尋:“案子好不容易結了,大傢伙晚上一起吃個飯唄?”
“我和韓冽晚上去看劇,”池尋笑眯眯伸出兩根手指,“兩張票。”
“我有人約啦。”葉辰對他做個飛吻,拿着包走了出去。
“我晚上有講座。”唐暮歌把東西整理好,對人點了點頭。
梁妄目光移向沈星繁,剛檢查完主機好容易爬出來的人尷尬地撓了撓頭:“我晚上要打遊戲,跟隊友約好了……”
“我去!不是吧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