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血債血償

第一百八十九章 血債血償

來脫下了大衣,順手,將大衣扔在了椅子上,然後一的走向窗邊。

屋子裏沒有開燈,此時,正是黃昏時分,窗外落日已然西沉,月亮卻並未升起,大地,是一片暗淡天色。這暗淡的天色,使得屋子裏,也跟着灰暗起來,顯得格外的壓抑。

阿來就這樣站在窗邊,他的身影,從阿德的那個角度上來看,倒像是一個剪影一般。他的肩膀寬闊,腰背英挺,腿部修長,單從後背,便可以看得出這男人的俊朗和帥氣。

他就這樣站在窗邊,窗外暗淡的天色包裹着他英俊的背影,倒顯得分外的孤單。

“來哥,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阿德問道,“要不要叫上兄弟們,一起把那老不死的窩給端嘍?”

阿來伸出一隻手,慢慢的搖了搖。

“讓我一個人靜靜。”阿來慢慢的說道。

阿德便點點頭,退了出去。

這位哥哥,是阿德認定了的。他至今還記得那一天,當那個一直被稱做“笑面虎”的全哥把他帶到自己的面前的時候。來哥的一雙有如烈馬一般燃燒着灼熱火焰的雙眼,便讓人覺得與眾不同。

來哥的身上有一種氣質,那就是如火焰一般正在燃燒出熾熱的光芒與溫度的氣質,能把每一個想要走近他的人燒成灰燼,也能把每一個真正走近他的人溫暖。

這樣的人,會是怎樣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呢?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對這個有着這樣一雙如火焰一般眼眸地小子,有了更深的認識。再到後來。他跟着他出生入死,跟着他殺人,跟着他混漢口。每一天,他都覺得自己活得實實在在。阿來對他的關心,是一種比親哥哥還親的關心。

阿德十三歲父母就死了。他的親哥哥帶着他入了黑社會,卻因為出賣了自己地老大。被一伙人砍死了。臨死的時候,連一塊大洋都沒給他留下。無力生活地阿德,便直接入了“炎虎幫”,除了入黑社會之外,阿德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能做點什麼了。反正做這一行,他也是輕車熟路的。不就是殺人放火。欺負人嘛。這個,是個人就能做。只要你把眼睛蒙起來。

但是,他卻發現,阿來不是這樣的。他儘管殺起人來從不手軟,但是對待那些善良人,和那些女人孩子。都是很友善的。阿來從來不會以強凌弱,更不會無端連累不相干的人。除了誠哥,來哥是唯一一個阿德最佩服的人了。

跟着這樣地人。無論是生還是死,他阿德,都是心甘情願的!

這工夫地阿來,正站在窗前,默默的看着窗外,不發一言。

果然,果然讓他料中了,他的殺父仇人,果真是楚雲漢父親。

阿來這輩子,遇到的女人不少,但是令他心動地女人,卻不多。清弦做為他生命里的第一個女孩子,像是妹妹一樣的,讓他憐惜,讓他疼愛。他巴不得地,把世上最美好的東西全都送給清弦,如果清弦喜歡天上的星星,他也一定二話不說,搬梯子就去摘。而楚星朔,則是他生命里,最與眾不同的女孩子了。

或許,換句話說,如果楚星朔不是楚雲漢的女兒,阿來,真的會愛上她。又或者說,阿來早就已經愛上了楚星朔,只是,可惜她是楚雲漢的女兒,這份愛,便變得無比的沉重,與痛苦。

阿來不否認,在去過楚府,見過那個大太太之後,他對於楚星朔的感情,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利用的成分。

在那一天,那個女人尖叫着昏厥過去的時候,阿來的心,便徹底的涼了。他沉積在心底的陳年往事,有了些許可供猜測的希望,他來之不易的愛情,卻有如遭遇了一場暴風雨,失去了它原本新鮮的色彩。

這個女人,在阿來的腦海里,是有着些許的印象的,她的眉眼,她眼睛裏閃爍着的驚慌,都逃不過阿來的眼睛。

尤其,是她說的那一句:“他回來了。”

還記得那時,楚星朔一直在問着那女人,誰回來了,誰回來了?

誰回來了,當然是我,是我的父親,蕭子城回來了。

阿來每每照着鏡子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是越來越像自己的父親了。

那個時候,印在他童年的記憶深處的時候,所有人都稱讚他與大哥長得俊俏。大哥像媽媽,自己像爸爸。

大哥和自己結合起來,就是爸爸媽媽持象徵,他們是爸爸媽媽愛情的結晶。

這是媽媽告訴他們的。

然而,現在,卻早已經物是人非。不不不,想那物,已經不見,人更加的不能再見。

一夜之間,幸福的天堂,變成一片血海地獄。

這要他如何能夠接受?

天曉得,他是怎麼熬過來這麼多個年頭的,天曉得,他竟然沒有被這一場噩夢吞。更加沒有變得心理陰暗,甚至是嗜血狂放。

這麼多年了,他盼的,就是這一天,能夠為他的家人昭雪。

他人家倒掉的剩飯、餿飯,有的時候,他甚至和野狗搶一塊冷掉的凍肉。實在沒有吃食的時候,他有時候,都要從垃圾桶里翻出一

來吃。

沒有穿的,他就揀人家扔掉的破破爛爛的衣服來穿。因為沒吃過什麼好吃的東西,十四歲之前,他都很瘦,瘦得像是一相十歲的孩子,他甚至都沒怎麼洗過澡,除了走在鄉間遇到小溪小河什麼的,他會跳下去洗一洗,或者是在下大雨的時候,衝到外面,連衣服也不脫,抬起頭。任冰涼的雨澆在他的身上,從頭到腳都濕了個遍,連衣服都一併洗了。

他地童年,就是這麼著過的。

其實,也就是在一夜之間。他從一個大富人家的小少爺,變成了一無所有。連家、連親人都不曾有的窮光蛋。

在他童年的記憶里,支撐着他活下去地目標,就是復仇。叫他怎麼能夠忘記得了?明明是還在媽媽懷裏撒嬌的他,明明還才從父親地膝頭爬下來,被大哥和乳娘帶着回房去睡覺。突然之間,便有一群匪徒闖進來。將這幸福的生活完全打破了。

蕭家,曾經富甲一方的蕭家。在一夜之間被鮮血洗滌,整整三十五條人命,就這麼著被人活生生的扼殺了。

那一天,大哥為了保護他,把他藏在一個柜子裏。隻身走了出去。

這是阿來這輩子,最大的傷痛。

只是為了他,為了他這麼個弱到連任何人都保護不了的小不點。大哥失去了他地生命。

後來,他在柜子裏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從柜子地縫隙里看到了一群矇著面的黑衣人走進屋子,四處看了看,然後便在屋子裏搜了起來,他聽到他們有在談論着蕭家一共多少人,好像還差一個什麼的。

幸好,外面的火已經着得很大了,他們大概是怕燒到自己,便匆匆的看了一眼,轉身走了。

等到過了好一陣子,阿來聽到外面除了火燒得噼噼叭叭響地聲音再沒有了人聲,才從柜子裏鑽出來,可是他看到的一幕,卻令他至死,都難以忘卻。

一地的死屍,全都是他最親最愛地人。他像個傻子似的立在當場。空氣中全都是血腥的味道,和火焰燃燒一切時混雜在一起的古怪味道,阿來,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嚇得幾乎快要暈過去。他瘋了似的在屍體堆里尋找父親,母親和他大哥的身影,一邊找,一邊大聲的哭,可是,一地的屍體,幾乎都被火焰吞噬得殘缺不全,而且,火勢還在繼續漫延着。

沒有人憐惜他還只是一個孩子,沒有人心疼他不斷去搬那些他根本搬不動屍體時被灼傷的傷口。

他是那麼的痛,痛得一顆心,都要碎掉了。

後來,他終於放棄了,帶着一顆碎掉的心,他踏上了流浪之路。

那時候的他,因為吃不飽,而顯得面黃肌瘦。走到哪裏,還都會被一些壞孩子欺負。阿來打起架來,幾乎都是不要命的,他揪住那些壞孩子,都是往死里打的,因為他打着打着,眼前便常常都會出現自己親人們血流一地的場景,阿來恨不能讓自己的對手流盡身上的每一滴血,來補償自己親人們的血。

直到打得對方嚇得屁滾尿流的跑掉,或者是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求着情,他才木然的鬆開手。

阿來不曉得自己花了多少時間和多大的耐力來約束自己的這一行為,這種嗜血的心情,就像是服了鴉片一樣的難以戒掉。阿來,總是很努力的去克服,克服。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沈清弦,這個溫柔而柔弱的少女,像是一個小媽媽似的關心着他,把他從陰暗的心情裏面挽救出來。

她給他做好吃的,陪他說話,甚至牽着他的手,拉着他認字,還像個小大人兒似的念幾首唐詩給他聽。

他自己的姓氏,就是沈清弦教給他的。

當時,他問她“蕭”怎麼寫,沈清弦就用樹枝,在沙子上寫了一個“蕭”字給他,然後問他:“你為什麼要學這個字呢?”

他當時瞧了那個字半晌,然後強裝無所謂的態度說道:“沒什麼,隨便問問。”

沈清弦、野豬和瘦狼,他們用他們對他的愛,和為了滿足他童年時代那驚人的食量,想盡一切方法的給他弄來好吃的東西。

就是在那個時候,源源不斷的供給上來的營養,把一個真正的阿來迅速的供養起來了。一個身高貌美的阿來,掙脫了那個面黃肌肉的瘦小的阿來的身體,完完全全的成長起來了。

當十八歲的他對着鏡子的時候,他的眼睛,再也離不開自己了。

爸爸,他太像自己童年記憶里的爸爸了。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容貌,和俊朗的微笑讓他顯得那樣地與眾不同。

阿來輕輕的摸着自己的臉,恍惚間,便似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段美好幸福的日子裏。這張臉。是一個烙印,印着他永遠不曾忘記過地幸福與快樂,也印着他海一般仇恨的過往,和血淚。

那些快樂與痛苦,都是統統。不能忘記地啊……

阿來其實並不想利用楚星朔的。

最起碼,他在遇到她的那一刻。是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的。

天知道,他阿來是怎麼夾着尾巴,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討生活的。很多時候,他幾乎都認定了自己會死掉地。

可是,算他福大命大,每一次為

賣命的時候。他都奇迹般地活了下來。

或許這,便是冥冥中註定的宿命。老天爺留他一條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復仇的!

他熬了那麼多年,復仇的烈焰一直在他的心中翻騰。從前,那魏老爺子活着地時候,他是斷然不敢提起這一樁的。他怕別人查到他的底細。怕在自己還沒有能力去查到仇人,手刃仇人之前,便死掉了。而他是不能死地。無論他現在活得是像一條狗,還是像一個人。他都是不能死的,他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得像個人樣,等到他可以一手遮天的時候,他才有了復仇的資格。

而這一天,阿來心中的疑團就要解開的時候,竟然,也是他生命中最特別的一個女子走到他的心裏的時候。

阿來神色複雜的看着那個暈倒的大太太,又看着一且驚慌去扶大太太的楚星朔。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在純美的愛情,與家族的血海深仇之間,他到底應該選擇什麼?

阿來痛苦的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借用與楚星朔接觸的機會,阿來去探望了很多次的大太太。

起初,這大太太還只是沉睡不醒。

在她的睡夢裏,一直不斷的念叨着:“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他回來找我們報仇了!”

楚星朔聽得糊塗,阿來,卻聽得真切。

還有一次,那大太太似乎是已經恍恍惚惚的睜開了眼睛,但當她一眼看到阿來的時候,居然“嗷”的一聲尖叫起來。

本是坐在床上的大太太,居然一臉蒼白,尖叫着向後躲,一直躲到了牆角,然後縮成一團,一張嘴唇也頓時變得煞白無比,全身都在哆嗦着。

嘴裏念叨着:“不,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過來!我真的沒有做,真的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啊!”

說著,又抱住自己的膝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樣一來,阿來心底的猜測,便更加的確定了幾分。

蕭家的血案,與楚家,是脫不了干係的。

而這猜測,越是確定幾分,阿來的心裏,就越是沉重。

他感覺自己與楚星朔的距離,隨着這些猜測的確定,而慢慢的變得遠了起來。

愛上自己仇人的女兒,到底是應該,還是不應該?

於是他開始着手調查楚雲漢,楚老爺子,而所得到的結果,卻令他大吃一驚。

這一切的內幕,到底是真,還是假,或許,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

他要他楚雲漢血債血償!

阿來這樣想着,猛然轉過身,一把抓起椅子上的大衣,向門口走去。

打開房間門,卻赫然發現阿德正站在門口。見他出來,阿德便站直了身,喚了一聲:“來哥。”

阿來一張滿是凝重神色的臉,便略略的緩和了一些。

“要去哪裏,來哥?我去開車。”阿德說著,便轉身要去開車。

“阿德。”阿來喚住了阿德。

“嗯?”阿德回過頭來,卻見阿來的表情,是一種很複雜的猶豫。

阿來深深的看了阿德一眼,然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淡淡的說道:“你不要跟着我,留在這裏,好好照顧場子。漢口的這一帶,就留給你了。”

說著,伸出手來,搭在阿德的肩上,輕輕的拍了拍,道:“你跟着來哥那麼多年,出生入死,有好幾次都差點送了命。要是沒有你,我阿來恐怕早就死了不止一個來回了。來哥是個粗人,也沒有什麼能留給你的,只把這‘炎虎幫’頭把交椅的位子留給你了,兄弟們混江湖都不容易,你好好照顧着他們。”

阿來頓了頓,他的聲音有一點點哽咽,他清了清嗓子,又笑道:“你來哥,若是能有命活下去,也不想再當什麼江湖老大了。我累了,只想找個安靜的小村子住下來。日後,來哥不能在你的身邊照顧你,你要好好的,不要只是想着搗亂,知道嗎?”

阿德愣愣的看着阿來,他從阿來的眼睛裏看出了一種東西,那是一種決然,是一個爺們兒決定了要做某件事情時所下定的決心。是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的決定。

“來哥!”阿德一把抓住阿來的手腕,他沒有來由的,從內心深處升起了一股子不安,這種感覺來得太強烈了,強烈到幾乎可以把自己一下子湮沒。阿德緊緊的抓着阿來,像是怕隨時都會失去他似的,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來哥,你要去楚府嗎?你不能自己去!我要跟着你,我得跟着你!就是死,我阿德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我們來世還做兄弟!”阿德死死的抓住阿來,眼睛慢慢的變得紅了。

“放開,”阿來冷冷的說道,他看着阿德的眼睛裏不再有火焰,而是一種冰到極致的冷酷。

“我的話,不說第二遍,”阿來說道,“你放開。你不能跟着我,‘炎虎幫’那麼多個兄弟,家裏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食,你跟着我,他們怎麼辦?”

阿德沉默了。

來哥這個人,總是把大家的生計放在第一位。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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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若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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