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為什麼您就見不得我與她好,非要拆散我與她不可呢?兒子一輩子的幸福,難道比不上您一個承諾嗎?若我真如爹的願娶了何淑宛為妻,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活,這就是爹想見到的嗎?」尤不休沉痛道。
「爹何嘗願意這樣,若不是、若不是……」尤康平差點脫口而出,最後他及時打住了話。
他早就懷疑父親的異常定有原因,尤不休緊咬着他的話不放。
「若不是什麼?爹究竟有什麼難言的苦衷連孩兒都不能說嗎?孩兒不信爹您會狠心置兒子的幸福不顧,強逼我娶一個我不愛的女子為妻,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
「……」尤康平幾度啟口欲言,最終仍是什麼都沒說。
為了逼出父親的話,尤不休再道:「爹,咱們是父子,父子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咱們父子一塊想辦法,總能解決的,您告訴我吧,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您非逼着我娶何家小姐不可?」
「沒辦法,這事沒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尤康平搖着頭,緊皺着眉喃喃道。
「您不告訴我,怎麼知道沒辦法呢?您說吧,不管發生何事,孩兒都會與您一塊承擔,因為咱們是父子啊!」
望着站在眼前,一臉關切的望着他的兒子,尤康平沉默良久。
為了讓父親說出他的苦衷,尤不休緩了神色,溫聲再勸,「爹,不管什麼事,一定有辦法能解決,您就告訴我吧,別再一個人藏在心裏,我是您的兒子,本就該為您分憂解勞,我相信天大的事,只要咱們父子倆同心,沒什麼解決不了的。」
尤康平在兒子殷殷的勸說下,猶豫半晌后,終於卸下心防,徐徐向他說起二十幾年前的一段往事。
「二十幾年前,一日,我貪杯多飲了幾杯酒,回了房裏,恰好那日你娘她回娘家去,我一時忘了這事,見有個婢女身形很像你娘,於是糊裏糊塗便與她發生了肌膚之親。而後我清醒過來,怕你娘得知這事,將那婢女送到別莊去。」
那丫頭原本不肯走,在他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后才肯離開。去了別莊后,她卻當自個兒是主子,仗着他的名義,在那裏頤指氣使的使喚別莊的其他下人。
他何嘗不知,當日是那丫頭蓄意趁着他酒醉引誘他,他才會一時情不自禁,錯把她當成妻子,而與她發生了關係,可都已做下那事,再迫究也無用。
妻子身子骨素來不好,尤其在一連生下三個孩子,都一出生不久便夭折,更讓她的身心備受打擊。
在第三個孩子也夭折后,她抑鬱寡歡,因此他更不願讓她知道他做下的錯事,擔憂她會胡思亂想,因此才隱瞞下來。
不想兩個多月後,被送到別莊的丫頭傳回消息,說她懷了他的孩子,就在這時,妻子也被大夫診出,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為免妻子的心情受影響,他極力瞞下那丫頭懷孕之事。
而後妻子生產時,生下了個死胎,那孩子一出生便沒了氣息。
當時她生產後便昏迷了好幾天,他擔憂妻子醒來會傷心,正想着該怎麼做才能安慰她,同時得知那丫頭產下一子的消息,但他沒想到的是,那丫頭生下孩子便因血崩而死。
當時,那丫頭身邊有個婢女將孩子送來府里,見兩個孩子是在同一天出生,他索>性便把那孩子充當妻子所生的兒子。
在妻子醒來后,他將孩子抱給她看。
說完這段多年前的秘辛,尤康平嘆口氣,「這些年來,你娘一直不知情,把那孩子當成親生兒子扶養長大。」
聽完,尤不休一臉震驚,「那孩子就是我?!」他從未想到,他竟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而他的生母只是母親身邊的一個婢女。
「沒錯。」
尤不休很快從自己的身世中回過神,明白了所有的事,他問道:「何家也知道了這個秘密?」
尤康平頷首,「當年那個將你抱來的婢女,後來不知怎地嫁給了何家老二為妾,還在她死前把這秘密告訴了他。」
當時為了封住那婢女的嘴,他給了那婢女一大筆銀子,她發誓會將這秘密爛在肚子裏,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得知了原由,尤不休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他是不是拿這事威脅爹,要我娶何淑宛為妻,否則就要將這秘密告訴娘?」爹與娘恩愛多年,娘身子骨又一向虛弱,爹定是不想讓這樁他隱瞞了多年的秘密被娘知曉。
為了娘,所以爹才非逼着他迎娶何淑宛為妻不可。
「你現在明白爹為何要你娶何家小姐的原因了,還會怨爹嗎?」尤康平望著兒子,冀望能得到兒子的諒解。
「來寶……究竟為何會離開?」尤不休抬眸問。
見他執意要迫問這事,尤康平坦白告訴他,「我把這秘密告訴她了。」
「所以她是為了替爹守住這秘密而離開的?!」
尤康平自責的頷首。「她是個好姑娘。」
來寶是為了他而選擇離開尤家,她不想讓他爹為難,也不想讓他娘傷心,才會決定犧牲自己,默默離去。
想到她是懷着怎樣的心情離開,尤不休胸口便一陣陣的揪疼,神色陰鷙脫口道:「何家如此無恥,竟拿這事來要脅您,只要他們都不在了,就沒人再能……」
見兒子竟動了殺念,尤康平喝道:「住口!先祖留下的家訓,要行善積德,尤其不能造殺孽,你都忘了嗎?」
尤不休不平的反駁,「何家都欺到咱們頭上來了,咱們還不能還擊嗎?先祖們可沒要求讓咱們受人欺負不能還手。」
「予以還擊自是可以,但這事要有分寸,不能傷人性命。」不想兒子因為此事起了殺心,讓仇恨蒙蔽了他的理智,尤康平神色嚴肅的告誡道:「你要知道咱們尤家能積累數代的富貴,這都是因為咱們行得正,坐得端,無愧於心。一旦你的心滋生仇恨,心偏了,便會在不自覺中走上邪路。」
沉默須臾后,尤不休恢復冷靜,「何家欺人太甚,孩兒只是一時氣不過才會一時偏激了。爹放心,孩兒定會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解決這事。」
「若能如此自然最好,不過何勝宏近日一再逼迫我,要我將你與何小姐的婚事儘快定下來,我怕無法再拖下去。」
「爹先與他們虛與委蛇,假意答應穩住他們再說,孩兒會想辦法解決。」他絕不會任由何家拿捏他的婚事,膽敢覬覦他們尤家,他會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自家閨女回來后,原本就木訥的子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鎮日裏不是練武,就是指點武館弟子武功,不少弟子都被她給打得唉唉叫,現在見了她就躲。
看着女兒這樣,可讓孟海菁愁死了,卻又撬不開她那張嘴,問清她在尤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好讓孫女和幾個兒媳輪流去陪着女兒,同時看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
這日錢如熏和錢濤一塊來練功房找她,她正練着一套拳法,看見她一拳一拳打在木樁上,那勁道讓錢濤臉上那對細長的眉眼都跟着皺起來。
錢如熏在一旁等了半晌,見自家姑姑打完一套拳,接着再打一套,似是沒完沒了,渾然不知累,眼睛一轉,狠狠抬腳踩了堂弟一腳。
錢濤疼得頓時慘嚎了聲。「啊,二姊你做什麼踩我?」
「我不小心的,踩疼你了嗎?我瞧瞧。」她假意說著,瞥見姑姑終於停下手,她朝堂弟使了個眼神。
錢濤機伶的會意過來,朝自家姑姑跑過去,一頭撞進她懷裏,控訴堂姊的惡行。
「姑姑,二姊踩得我好疼,你幫我打回來。」
錢如熏沒好氣的瞪了堂弟一眼,這個胖子,竟敢藉機唆使姑姑替他報仇,她連忙也走過去喊冤。
「姑姑,我是看你打拳看得太入迷了,才會不小心踩到濤弟。」
「你分明是故意的。」
「我沒有。」
「你是。」
「我不是。」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起來,錢來寶抬手摸了摸兩人的頭,「好了,別吵了。」
兩人順勢一人一邊的挽住她的手,錢濤嘴饞的撒嬌着,「姑姑,你練了一早上拳也累了,咱們出去走走吧,聽說胡陽街那兒新開了間糕點鋪子,裏頭賣的糕點可好吃了。」
錢如熏嘲笑了他一句,「你這小饞鬼,再吃都要變大胖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