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琴心劍魄今何在30

124 琴心劍魄今何在30

他用食指捏了捏睡得發漲的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了身。

只見兩個小兵正抱着一個浴桶進了營帳,身後跟着拿着一件乾淨衣服的陸明琛。

對着陸明琛行過一禮,那兩個小兵就退下了。

太子長琴以為他是要沐浴更衣,遲疑片刻,道:“我先出去了。”

陸明琛搖頭,把衣服放在床邊,“你洗,我出去。”

太子長琴一怔,而此刻陸明琛已經走出了營帳。

他知道太子長琴向來喜潔,只是這南疆資源稀少,別說是熱水,就連用乾淨的冷水洗澡都算是一種奢侈。好在陸明琛身為大將軍,又是重病未愈的傷患,使用這點特權也是能讓人理解的。

雖然太子長琴做了變裝,但畢竟還是女兒身,這軍營中男子眾多,再心大,陸明琛也難以放心對方一人在營帳中,因此便守在了營帳外。

原隨雲早就已經得知了陸明琛醒來的消息,只是陸明琛醒來的時間是深夜,又有太子長琴在身邊,他不好打擾,就挑了早上已經用完飯的時間來看望陸明琛。

此時太子長琴已經沐浴完畢,穿好陸明琛所準備的衣服從營帳中走了出來。

“陸哥,嫂子。”原隨雲唇角攜着幾分清雅的笑容,讓人頗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來本來就是有事要說,太子長琴不好打擾,微微頷首,道:“我四處走走,你們兩人談

事吧。”

陸明琛點點頭,和原隨雲進了營帳,兩人在桌前坐下,陸明琛抬手為他倒了一杯熱水,與他閑談了起來。

“你的眼睛我問過蒙老,他說能治,只是缺了幾味藥材。”陸明琛見他神色平靜,想來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他頓了一下,“這些藥材,宮中應該有,等到我回京,向陛下求取,他應當不會拒絕。”

這幾位藥材的確是世上難得的奇珍,即便是江湖中勢力強大如無爭山莊,也難以一時集齊,皇宮寶庫別說是藥材了,要什麼寶貝沒有。陸明琛這句話便化解了原隨雲目前的難題,他眉眼舒展,如春風化雨一般笑了起來,“那就有勞陸哥了。”

陸明琛擺了擺手,開口問他近來南雲局勢如何。

說到這個話題,原隨雲唇邊的笑意頓時消散的一乾二淨,面色一沉,語氣低沉道:“自陸哥殺死那蠻族將領后,蠻族元氣大傷。只是他們仍舊賊心不死,陸哥你重病的消息不知被誰透露了出去,據潛伏在蠻族那邊的暗探說,他們近日正準備捲土重來,奪回陸哥你打下了那兩座城池。”

陸明琛臉色不大好看,皺眉沉思片刻,道:“去召集其他幾位將軍。”

蠻族反攻的事情在幾位將領這種不算秘密,知道陸明琛於昨夜就醒了,他們早就準備好了陸明琛被陸明琛召喚的準備,因此看到原隨雲來了,很快幾人就到了陸明琛的帳中。

陸明琛連同幾人,午飯都沒來得及用,以防蠻族的反攻,一直談到了天黑。

南疆的冰雪化盡,又是一年春。

蠻族大約是在暗中積蓄着實力,近來並沒有什麼動靜,除卻一些必須處理的軍務,陸明琛養傷的這些日子過得還算是安閑,心中卻時刻不敢放鬆,有空便到校場親自坐鎮,操練士兵。

這段日子裏士兵休養生息,卻又從未鬆懈,因此面對蠻族突然發動的攻勢,並未感到驚慌

失措,反倒因為之前幾場大戰,都勝過了蠻族,他們軍心大振,即便是野蠻兇狠的蠻族士兵,也未在他們的手下討得什麼便宜。

陸明琛之前所受的傷,傷到了心肺,即使是養了一段時間,但親自上陣殺敵是依舊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便坐鎮後方,把前方的戰場交與了其他幾位將領。

原隨雲主動請纓,信念堅定難以動搖。

陸明琛顧及他是無爭山莊唯一的繼承人,本想拒絕,然而卻接到了原東園的一封信,說是

讓其歷練一番也好。

這一次原隨雲嶄露頭角。竟然斬殺了近數百人,一身盔甲染遍了鮮血,讓敵人為之膽寒,叫原本輕視他的人刮目相看,就連後來所謂的羅剎之名,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流傳了起來。

因這一戰是奪回南雲八城的最後一戰,史書便稱其為南雲之戰。

南雲一役,讓蠻族損失慘重元氣大傷,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的退回了自己的地盤,數十年內再無進犯景國邊疆的可能,景國也算是暫時除去了這個心頭大患。

景國戰勝,大軍擇日班師回朝。

等到大軍得勝而歸那日,京城人山人海,以聲勢浩大的熱情歡迎着這支軍隊。他們目不轉睛的望着這支軍隊從城門徐徐走來,目光敬佩而灼熱——正是他們擊退了兇悍殘暴,為我們奪回了南雲的軍隊!

幾十年了,景國終於用蠻人的血洗清了蠻族鐵蹄踐踏領土的恥辱。

看着騎在高頭大馬上,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的將軍,因為蠻族妻離子散的白髮老朽滿心激動之餘,忍不住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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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景國將領最為忙碌的一天,不僅要入宮赴宴叩謝君恩,還要趕赴一場場的宴會,直到夜深,才得以脫身回家,與家人一敘相思之苦,離別之痛。

陸明琛赴了宮宴,與景雲帝君臣兩人聊了一會兒后,便告辭由景雲帝身邊的大太監李盡忠親自送出了宮門。

“風大雨大,還請大人請留意腳下。”李盡忠將油紙傘遞給陸明琛,躬身道。

“有勞劉公公了,也公公請多加小心。”陸明琛打開油紙傘,頷首道。

李盡忠應下,笑眯眯的目送他出了宮門。

“乾爹。”李盡忠的身邊冒出一個小太監,小心翼翼接過李盡忠手中的傘,神色恭敬的跟着他的身後,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卻保證了李盡忠不會被雨水淋濕,“您何必親自送陸大人出門,這等小事交與小明子就好了。”

李盡忠笑了笑,“你還小,不懂。”這永安侯的世子,是皇帝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又是個難得的聰明人,不遠着,不得罪,總歸是沒有錯處的。

而且更難得的是,他對他這個閹人,不卑不亢,叫他看得極為順眼。要知道他身為殘缺之人,即使跟在皇帝身邊伺候,旁人必須巴結奉承他。但那諂媚之下對他卻是藏着幾分鄙夷,只是他們以為自己掩飾得好,他便看不出來罷了。

“跟在我身邊,多看少說,在這宮中,多說一句就是差錯。”李盡忠慢悠悠的說道,語氣甚至有些輕淡,但他身邊的卻不敢有半分不滿,甚至微微彎着腰,弓身聽得極為認真。

小太監陳懇地說道:“乾爹說得是。”

陸明琛不知這對“父子”之間關於他的對話,出了宮門,坐上馬車,想起剛才自己於景雲帝的談話,那話中隱隱約約透出的暗示,他忍不住閉了閉眼。

人總是會變的,尤其是當那人已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便免不了為了維護自己皇權,做出一些事情來。

陸明琛睜開眼睛,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此時定南將軍的殺神之稱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人人都在稱頌陸明琛三戰定南,擊退蠻族的功績。

上至老嫗,下至頑童,都知他大名,無一人不敬佩他為大景作出的貢獻。

陸明琛卻未沉溺於這些讚美之中,因為和景雲帝談了一場,他的腦子反倒變得無比的清醒。

所謂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功高蓋主的人往往沒有好下場。即便他與景帝為多年好友,輔佐他成功登上大位。只是伴君如伴虎,聖心難測,陸明琛不敢保證對方不會有其他想法。

馬車骨碌骨碌往前行駛着,很快就到了永安侯府的門口。

陸明琛來不及換下衣服,帶着一身濕氣進了門,徑直走到了永安侯的書房。

父子兩人閉門嘆了許久,第二日陸明琛親自上了一封奏疏,表明自己如今頑疾纏身,命不久矣,請求致仕,希望能在剩餘的日子裏過上閑雲野鶴的日子。

景雲帝大為震驚,親自派了身邊最為信任的太醫前去診治,果然如陸明琛所說,他長嘆一聲,准了陸明琛的奏疏,而後在大殿上厚賞了陸明琛。

陸明琛叩謝皇恩,退朝後,無視着旁人同情惋惜的種種眼神,逕自走出了殿門。

春雨綿延,雨水順着宮城光潔的琉璃瓦滑落,串聯成珠,結成一副渾然天成的簾的幕布。

陸明琛打開傘,融進進了雨幕中。水汽氤氳成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模糊了陸明琛挺拔清瘦的身姿,同時也將他人探尋的目光擋在了身後。

似乎是聽到他所說的話,陸明琛原本舒展兩道眉毛微微蹙了起來。

原隨雲沉默許久,又道:“陸哥,南疆下雪了,大雪封城,南雲暫時不會出什麼事情。”他抬起頭,望向帳外,那目光悠長,彷彿透過了營帳探向了南雲這片廣闊的土地,復而低下頭,目光低垂,語氣輕飄飄的,卻透着一股決然,“我和諸位將軍一定會全力守住南雲。”為陸明琛,為景國,也為自己。

帘子被人掀開,伴隨着腳步聲的,是一陣濃郁的葯香。

原隨雲站起身,讓出一個位置,“蒙老。”

然而蒙老爺子卻沒有理會他,盯着陸明琛看了一眼,放下藥碗,坐到了陸明琛的身邊,探了探他的脈門。

“我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蒙老爺子皺眉問道,想到對方可能理解不了自己這話的意思,又進一步說,“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話,又或者做了什麼事情?”

原隨雲愣了一下,凝眉問道:“我只和陸哥交代了一些南雲現今的狀況。”

蒙老爺子捋了捋長須,眼中綻放出幾分欣喜的神色,笑道:“哈哈,好。”他連連贊了幾

聲,指着陸明琛,“你可知道,他剛才動了?”這話一落,他忽然想到對方的眼疾,輕咳了一聲,掩飾過去。

原隨雲也不在意,現在整個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蒙老爺子前面說的話上,不敢置信道:“陸哥這是要醒了?”

蒙老爺子搖頭道:“哪有這麼快。”

原隨雲心中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到灰心的地步,因為他知道,蒙老爺子後面還有話要說。

果然,蒙老爺子又道:“我原本以為他是意識全無,所以才覺得棘手,沒想到還能聽見你的聲音。這樣一來,我便有把握了許多。”

原隨雲唇角勾起,瞬間上揚了許多,“蒙老可需要晚輩再做什麼?”

蒙老爺子哈哈一笑,指着桌上的碗,道:“先給他餵了這碗葯。”他語氣一頓,“平日裏找些關係親近的人,與他多說說話。”

親近的人?姨母和姨夫年事已高,不宜長途跋涉。聽聞陸哥與其夫人伉儷情深,還曾經為了夫人拒了上面賜下來的妾侍。原隨雲臉上掠過深思的神色,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當即修書一封,讓人快馬送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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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不知陸明琛的昏迷是陷入了夢魘,夢魘中是戰場上景國士兵濺滿鮮血的頭顱,還有他戰敗身亡后家人蒼白鬢白的面孔,這些面孔在陸明琛來還替換,讓他無法擺脫,直到熟悉的聲音,一雙溫熱的手,將他拉出了這無邊的黑暗中。

陸明琛再睜開眼時,看着帳頂,竟有種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感覺。

腦子裏混亂一片,陸明琛閉上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在距離現代上千年之遠的景朝。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陸明琛復而睜開,準備下床,視線觸及趴在自己身側的人,他不禁一怔。

竟然是原本應該呆在京城的妻子。

“清婉……?”他輕聲喚道,想要起身,發現太子長琴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攥住了,這時才恍然,原來黑暗中的手就是來自於自己的妻子。

太子長琴因為憂心陸明琛,原本睡得就淺,聽見身邊的動靜,就立即從夢中醒了過來。

“明琛。”看見從床上坐起身的人,睡意頓時散去了不少,太子長琴抿了抿唇角,不自覺的露出一個笑容,“你醒了。”

陸明琛點點頭,“你怎麼來了?”他記得自己妻子此時此刻應該在京城才對,目光掃過對方裝扮,陸明琛的眉頭輕輕一挑,好一個俊俏的公子。

只見太子長琴束起了一頭烏髮,長眉鳳眼,眉眼比起一般的男子來說,秀氣得多,但並不過分女氣,加上一身黑衣,不由得添了幾分冷冽,將襯得的他利落而乾淨。

這世是女兒身,不過因為他的靈魂本就是個男人,因此一身男裝,但配合他的行為舉止看起來卻沒有絲毫突兀,不知情的人看了根本不會起疑。

然而看着眼前這幕,陸明琛的眼中卻掠過了一縷深思,只是他掩飾得好,才沒叫太子長琴看出異色。

“我去叫蒙老。”簡單的解釋了幾句,太子長琴讓陸明琛躺下,自己則跨出看門,只是那腳步有些凌亂,與他往日的平穩淡定有所區別。

蒙老爺子很快就到了,進門之後也沒有什麼話,直接給陸明琛把脈診斷,他開了一副葯讓太子長琴立即去熬,等到太子長琴離開后,他長嘆了一口氣,面色感慨道:“你小子還真是福大命大。”

陸明琛微微一笑,抱拳道:“小子能夠醒來,都是蒙老您的功勞。”

蒙老爺子捋了捋鬍鬚,“我不敢攬下所有功勞,如果不是原隨雲不辭辛苦找到我,還有你的夫人不遠萬里趕來,恐怕你現在還是像具屍體躺在這床上動彈不得。”他那後半句話說得頗不講究,別人可能會覺得不舒服,但換了陸明琛,卻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點點頭,道:“蒙老所言甚是。”想到自己原隨雲和太子長琴,他眼神柔和了許久。

蒙老爺子見狀,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眼中露出為難之色,道:“你能活到現在,而且之前還活蹦亂跳本就是奇迹,但此次傷了心肺,損了根本,只怕已經是折了壽元。”

陸明琛一怔,而後點了點頭,問自己還能活多久。

蒙老爺子沉吟片刻,答道:“若是調理得當,多則五六年,少則兩年,其中之重,你這身武功是不能再擅自動用了。”

陸明琛有些失落,卻也預料到了這種結果,更差的也不是沒有,好在自己還保住了命。

蒙老爺子見他眸光明朗,神色洒脫,便曉得他並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這番置生死於度外的模樣,叫他不禁心生敬佩之意。

陸明琛見他神色隱隱露出的折服之色,有些奇怪。琢磨了一下,他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不由無奈又好笑。陸明琛自認並非對方眼中無視生死,品行高潔之人。他能不在意蒙老的話,因為他認為這段人生,本來就是他多出來的壽命,能多活這些年,陸明琛自覺已經足夠了。

蒙老爺子心生不忍,安慰道:“老夫學識淺薄,這世上一定有比我醫術高明之輩,陸小子你未必沒有希望。”

陸明琛淡淡一笑,謝過了蒙老爺子的好意。他心中清楚,這世上若論醫術,蒙老爺子絕對可以排到前三,如果是連他也治不好的病,放在其他人身上,也不會有太大希望。

“你剛醒,好好休息,老夫就不打擾了。”蒙老爺子心中嘆息不止,搖了搖頭,退了出去。

“你剛才說了什麼,蒙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太子長琴端了葯碗,腳步輕輕的走了進來。

“沒什麼。”陸明琛不想讓他知道蒙老爺子的話,便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話題,“家中近來如何?”

“沒有什麼大事。”太子長琴吹了吹葯碗的熱氣,才道:“等你喝完葯,寫封信向母親他

們報個平安就好了。”

陸明琛見他忙裏忙外,神色隱隱帶着幾分倦色,心裏不免有些愧疚,伸手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太子長琴眉目瑩潤,溫溫一笑,“無妨。”

夜漸漸深了,陸明琛剛醒不久就與蒙老說了一通話,精力消耗得極快,現在又喝下了葯,藥力發揮出來,他很快就睏倦了起來,胡亂着應和着太子長琴的話,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太子長琴替他攏好被子,自己也開始犯起了困,趴在床邊,同樣閉上了眼睛。

客房裏窗戶緊閉。

黑暗處,花滿樓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陸明琛的病他沒有把握治好,但緩解一兩分他痛楚的藥方他還是能夠開出來的。

花滿樓的動作很快,寫藥方,抓藥,短短功夫內完成,只是煎藥稍微費了一番功夫,不過也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而已。

把葯碗放在一邊的木桌上,花滿樓伸手解開了對方的穴道。

“陸哥。”房間裏很安靜,花滿樓不由得壓低了聲音,輕聲地叫仍舊還未徹底清醒過來的陸明琛。

苦澀而濃重的藥味漸漸在空中瀰漫開來,陸明琛蹙了蹙眉頭,被熏得清醒了幾分,他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碗葯上,抬眸看着花滿樓,嘆氣道:“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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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誤入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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