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相府風波二十四

不久之後小夥子扶着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出來，他就是這個院子的主人張義張老爺子。可不要小看這個老人家，雖然他現在已經腿腳不方便，除了聽力還正常其他都已經不行的老人，他可是一個相當重要和厲害的人物。張義原來不姓張而是姓劉，是錦衣衛一個軍戶家的小兒子。錦衣衛和大明其他軍戶一樣，也存在着人口危機。軍戶顧名思義是當大明軍隊士兵的人家，不但是軍戶軍屬更是兵源的主要來源。按照大明軍戶的規定每一戶軍戶必須至少有一個現役的軍人，不然不能算是軍戶。軍戶除了軍人負責保衛國家之外，其他的人享受不用徵稅納糧的福利。所以一些老百姓十分羨慕軍戶，希望成為軍戶。可是軍戶也有軍戶的難處，第一家裏的男人需要當兵，當兵不但不能在家幹活而且隨時有生命危險。第二，要是軍人死了或者老了就需要家裏另外一個男人頂上去。有時候一場戰役下來不耽死了丈夫還要死兒子，死了兒子要是沒有其他兒子孫子的話，還要擔心被取消軍戶資格。像江南軍戶就這樣，短短十多年之間軍戶少了近一半，都是因為家裏沒有成年男人當兵被取消軍戶資格的。第三，就是家裏的孩子多也發愁。在京城附近的軍戶就遇上這種問題。軍戶家只有一個男丁可以繼承軍人地位，軍人不但有軍餉而且不用擔心肚子問題。所以在沒有戰事的情況下軍戶家的孩子都希望當兵。可是名額只有一個，所以導致其他的孩子就要自己找出路。按照軍戶規定成年男子要是不是軍人的話就可從軍戶戶籍裏面分出去，成為老百姓。成為了老百姓就需要服役徵稅，而且不能租用軍戶的土地，生活就成為了大問題。所以一般的軍戶家的孩子不是給其他人家當上門女婿，就是找一個相對富裕的親家生活。

張義家裏也一樣，他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沒有資格繼承父親的軍戶地位成為錦衣衛軍戶。錦衣衛比一般的軍戶好一點，一些孩子可以在錦衣衛當沒有編製的錦衣衛幫閑。可是張義的父親卻要張義從小讀書，希望張義有所出息。可是錦衣衛的子弟不能參加科舉，這是文武百官制約錦衣衛的一種手段。張義就算學會了文化也不能當官，只能給大戶人家當賬房或者是衙門當書吏。張義運氣不錯遇上了一個好機會，成為了一個大戶人家的賬房先生，從此過上了令人羨慕的平靜生活。主人家不但十分器重張義，而且開始拉攏張義，夫人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送給張義當老婆。不久之後張義有了自己的兒子，她以為自己會這麼平靜又幸福過下去。沒想到大戶得罪了權貴，被人誣陷虛報田畝偷稅漏稅。這可是當時極為嚴重的罪行，因為當時大明是農業大國，主要的稅收就是靠農業稅。大戶人家偷稅漏稅已經成為了朝廷最頭大的事情，可是這些大戶都有後台，不是一般衙門得罪的起的。朝廷也不想一下子得罪太多的士紳所以經常知道當不知道處理。當然遇上一些沒有後台的大戶發生這種事情，剛好拿來當典型不但可以殺一儆百而且可以平息一部分民怨。張義主人家就成為了這個殺雞儆猴的那隻雞。張義也受到牽連，一家人被抓了起來，聽說要遺棄陪綁受罰。為了兒子的安全，也為了留有希望，張義哀求自己的哥哥也就是繼承父親錦衣衛職位的那個親哥哥把孩子帶走。張義的哥哥沒有權力救出張義，但是帶走一個嬰兒還是可以的，從此這個孩子成為了張義哥哥家的孩子。

本來張義不算是主人家的奴才，最多不過是聘用來的賬房先生而已。可是他娶了主人家夫人的陪嫁丫鬟，為了表示忠心自願加入了主人家，就成為了主人家的奴才。根據朝廷的規矩主人家和奴才一起受罰，張義主人家被查抄家產，所有的人被官賣，其中也包括張義和他的老婆。每天他們被拉到人市像貨物一樣任由大家觀看討價還價，不久之後思念孩子的張義老婆死了。再後來張義被一個外地的商人買走了，成為了真正的奴才，一個沒有自由的人。買走張義的商人還算好心，知道張義老婆死了，就把屍體要了過來找了一個地方埋了。張義從此跟這個商人姓張，為了發誓效忠張義把自己的名字改為張義。這個商人就是張居正的叔叔，他把張義買下來送給有前途撿來可能當官的張居正，從此張義成為了張居正的奴才。

張居正出來當官后，家裏的人擔心張居正照顧不好自己，所以讓張居正帶了三個奴才來上飪。一個就是張義，還有一個就是現在在張居正家裏幾乎可以一手遮天的大管家游七，當時是張居正的小跟班小書童，另外一個就是負責張居正飲食的廚娘莫娘。這三個人分工不同，張義看大門兼管理治安，游七負責貼身照顧張居正，莫娘負責做飯打掃兼財務管理。

張居正出任裕王侍讀後，錦衣衛派人再張居正家裏坐班。本來像張居正這種五六品小官是不需要錦衣衛坐班的，可是張居正不是一般的五六品小官，是裕王的親信，再加上上頭想抓住張居正或者裕王的把柄，所以派出錦衣衛在張居正家裏坐班。所謂的坐班其實就是二十四小時監視，每班兩個人一個人跟在張居正身後，一個就在張居正家裏監視張居正家裏的一舉一動，特別是有什麼人經常來張居正家。坐班的錦衣衛不能和張居正家裏的人有接觸，吃的喝的都要自己帶，這是錦衣衛的規矩。可是來這裏坐班的錦衣衛都是受錦衣衛內部排擠的人，所以他們並不認真執行錦衣衛的規矩。深知錦衣衛規矩的張義也希望知道錦衣衛的目的，所以經常給坐班的錦衣衛送菜送飯，雖然不是好東西但是總是熱的。特別是在大冬天能吃上一口熱水熱飯，是十分幸福的事情，所以漸漸的張義和坐班的錦衣衛熟悉起來。一打聽才知道這個錦衣衛也姓劉，張義心裏已經淡忘的記憶回來了，他想這個錦衣衛打聽起他哥哥和孩子的下落。沒想到這個錦衣衛就是他哥哥家的孩子，張義十分激動。但是這個錦衣衛說他沒有弟弟，難道是張義的哥哥把孩子送人了。張義大着膽子找了一個機會和這個錦衣衛回家，見到了張義的大嫂。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孩子其實就是張義的親兒子，當年張義哥哥加油三個孩子，沒想到兩個夭折了，還有一個在多年前出任務的時候死了，張義的兒子頂替成為了現役的錦衣衛。大嫂要孩子給張義這個親生父親磕頭，父子終於可以相認了。但是為了不引起大家的注意，這個秘密只有張義父子一家人知道，事後張義只告訴了張居正一個人。張居正有了張義兒子劉守有的秘密幫助，多次躲過錦衣衛的監視和盤查。張居正漸漸壯大自己的力量后，當然也開始提拔和重用劉守有。張居正出任內閣首輔后，他把劉守有推薦給馮保，由馮保建議劉守有出任錦衣衛一把手指揮使。張居正不親自推薦是因為錦衣衛畢竟是皇家的衛隊，他推薦自己人上去就會給兩宮皇太后和文武百官一個不好的印象。

自從兒子劉守有當上錦衣衛一把手后，張義其實已經不用再給張居正當奴才了。早在張居正開始使用劉守有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把張義當下人了。只可惜張義不願意不幹活，每一天依然看大門，依然把自己當張居正家的奴才。後來年紀大了干不過了，這才聽從張居正和兒子劉守有的安排到外面住。不過幾乎每天張義依然會去張居正家裏坐一坐，指點一下張居正家的奴才做事。順便看看張居正是否健康安全，張義一直沒有把自己不但張家的人過。所以秦泰想要知道張居正家的事情，只有來這裏請教張義。張義知道秦泰和張居正的關係，所以不會也不可能對秦泰有所隱瞞。

張義對於秦泰的到來既感到意外又覺得很正常。他意外秦泰這麼快就來了，覺得正常是因為這裏發生了命案，秦泰不來查案才怪。不過他不知道張居正並沒有請秦泰查案，甚至於連秦泰來到了京城也不知道，他以為是老爺張居正請秦泰來查案破案的。張義叫小夥子拿出最好的茶和點心招待秦泰，同時也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秦泰。他不知道秦泰想知道什麼，所以就把自己知道的這些年張居正家裏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講給秦泰聽。也因為張義的嘮叨和不厭其煩，這才給秦泰了解案情和查找兇手起到了很大的幫助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