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75.第 75 章

霧紫怔怔的聽着青喬的分析,結結巴巴的嘆着:“你……你就是下午那一會兒,在他房裏看出這麼多東西?我瞧你就是順便的東摸西摸啊,你怎麼……怎麼看出來的……”

“我怎麼看出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可以安排人手了。”青喬微笑着,篤定的。

霧紫注視着青喬,心裏滾過百般滋味,“小絕色,你讓我帶你去老窩那裏的時候,就打算主意讓他幫你了?”

青喬搖了搖頭,坦白:“也沒有,本來我只是需要一個隱蔽的煉藥地方,沒想到被他一眼看出我中了巨毒之事,看來他本事不小,剛好,反正我也不可能經常出素府,而他不同,他可以用全部的精力去研製解藥。”

“所以,他是因為自己的多嘴,多問了你一個問題,給自己惹出那麼多的麻煩!”霧紫感慨萬千。

“嗯,沒錯。”青喬點頭,並注視着霧紫,認真的:“霧紫姐,我現在覺得,您的問題也開始多了呢。”

霧紫心頭一緊,立刻後退,擺手,“沒有,不問,我啥也不好奇,不問,我馬上安排人手去堵老窩,馬上,啥也不問。”

說完,立刻轉身離開,直到子時,此刻,霧紫果然抓到了老窩,並且在他懷中找到了傳說中的帳簿。

霧紫拿着帳簿,心裏對青喬的疑惑卻愈發的強烈了,這丫頭……可就是讓人討厭不起來啊!

霧紫無奈長嘆一聲,算了,看在她說過幫自己賺銀子的辦法上,不管這小絕色是正是邪了,銀子為大!想了想,便對老窩丟了最後一句:“行了,今晚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你也甭逃了,老老實實回宅子吧。我也該回紅袖招了,哦對了,你這兒有什麼進展,就來紅袖招通知我,我自會轉告那丫頭。”

說完,轉身就帶着打手們離開。

老窩一臉面如死灰的呆站着,越想越不甘,還是追問了聲:“霧紫,那丫頭究竟什麼來歷?”

霧紫頭也不回的答着:“她啊,可是通了天的人!”

通了天的人?老窩眉頭緊皺,通天、通天,莫不是……宮裏?

念及如此,心情更是愈發沉重了。越怕什麼越來什麼。躲了這麼多年,難道真的就是躲不過去了嗎?長嘆一聲,轉身回宅子,且隨意朝天上望了一眼,可卻沒想到一望之下,驚怔當場。

夜空之上,雲層之後,隱約閃着的星群,竟……竟與自己永遠無法忘記的那晚,一模一樣。

夜,宮內。

正安宮在皇宮一處最偏僻的角落,宮裏的老人們都知道,這裏曾經是當年承宣帝唯一冊封過的皇後娘娘所居之處。按說,皇後娘娘不應住在這麼偏的角落,但這裏卻是她親自選址並修建的。外界對此議論紛紛猜什麼的都有,不過在外人看來所有猜測中最可信的便是皇上與皇后感情淡薄。而這一點,在皇後娘娘無故身亡之後就更加落了實案。

正安宮自此變成了禁地,幽閉之宮,宮門也掛上了鎖,只在每年皇後娘娘忌日之時才會被太子獨孤長信打開門,入內哀悼之後再次鎖上。而太子哀悼之時也不允許他身邊之外的人進入,所以裏面究竟荒廢成什麼樣子,沒人知道,也沒人有興趣知道。

今晚,霧很大,夜露也重,久未曾開啟的正安宮內隱約有了腳步聲,沿着荒廢已久的長廊,直到皇後娘娘生前最喜歡的一處園子。

這園子,與宮內所有的景緻都不大一樣。沒有亭台樓閣、沒有雕欄玉柱、沒有小橋流水。有的,竟是不知何處而來的黃沙滿地。

腳步聲終於停了下來,一雙穿了龍靴的腳踏在了黃沙之上,悄無聲息的走了幾步,步子向前,身後的黃沙上便留下幾步輕淺的痕迹。

這沙子,終究鋪的淺。獨孤安停了下來,心裏、眼裏,皆茫茫一片,空落落的,不知何處安放。

“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奴婢罪該萬死。”聲音自獨孤安身後傳來,蒼老而冰涼。

獨孤安轉身,望向說話之人,沉默良久,嘆了聲:“月奴,連你也學會用這樣的語氣與朕說話了。”

“奴婢只是個奴婢,只敢用這樣的語氣。”月奴平靜回應着。月色下,她穿着一身最低等級宮女的衣裳,洗得泛了白,卻仍舊是潔凈的。微微低着頭,兩鬢間烏黑不在,已斑白一片。

獨孤安望着月奴,腦海間卻浮現了一個清脆凜甜的聲音,那聲音說著:“她是我撿來的,像月亮一樣皎潔漂亮。所以我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月奴。安哥哥,這名字我取得可好?”

言猶在耳,可說話的人早已香消玉殞,而眼前曾經如月般皎潔美麗的月奴,已蒼老蹉跎。

“月奴,你在這正安宮住了有……十四年了,可有想過出去。”獨孤安問着,平靜的。

“奴婢不想。”

“朵蓉走的時候將長信託付與你,你忘了嗎?”獨孤安仍舊問着,面色如常威嚴,只在喚出“朵蓉”之時,語氣中方有了一絲溫度。

“殿下是皇上的殿下,無需奴婢照顧,皇上自會把他教導得很好。”

“可是——”

“皇上,殿下在外面有您和昭儀娘娘的疼愛。而皇後娘娘只有奴婢,奴婢得在這兒陪着她。”

“朵蓉早就……”獨孤安停住,話已出口,誰都懂得的意思,卻刺得他自己心尖上的肉如一片片被削着。

“皇上,娘娘對奴婢說過,霧再大,也遮不住月光。奴婢只需要做好份內的事,陪好娘娘就行了。”

“你是怎麼陪的?為何朕……一次也沒有夢到過她。”

“不需要夢。這正安宮,就是娘娘最喜歡的樣子,奴婢一個人住在這兒,會親自守着、親自打理。奴婢也沒有忘了娘娘教過的畫藝,畫了許多娘娘的畫像,都掛在房裏。到了晚上將門窗打開,風吹進來,吹動着畫,畫裏的娘娘就像活了一樣,隨着風動,隨着風笑。”月奴說著,滿是皺紋的臉頰、額間竟像是舒展了許多、年輕了許多。

獨孤安望着月奴,“朕今天……倒是遇見了一個極像朵蓉的女子。”

月奴低斂着的眉目終於抬了起來,注視着獨孤安,等待着他繼續說下去。

獨孤安並沒有讓她久等,目光又落在夜色之中,空落落的無處安放,全部的話與其說是對月奴的訴說,不如說是講給自己在聽:“她和朵蓉當年一樣,騎着馬,提着長鞭。”

獨孤安說著,腦海里的回憶與今日的場景交錯出現着,亦幻、亦真。

當年,朵蓉策馬,嬌喝一聲:獨孤安,你絕非我所慕之良人!

當年,朵蓉搶先,一箭射中了本是他屬意的獵物,驕傲的揚着頭:我父品階雖低,卻仍舊不會以女兒換取陞官之徑。

當年,朵蓉嘴唇咬破,血痕蜓出,流着淚,聲音卻堅強得如雪松:我盧朵蓉戀慕之男子,需胸懷天下、需永不言敗、需無人可擋、更需一世愛我!若世間有此般男兒,朵蓉定不顧任何羈絆隨他而去,若世間無此般男兒,朵蓉寧願一根白綾丟至樑上,殺了自己便乾淨!

一根白綾丟至樑上,殺了自己便乾淨……她說到,便做到。

獨孤安閉上雙目,可雙目間的灼痛是從心底而出,藥石無醫、無法可救,“可是月奴,朕也知道,朵蓉已經……也按她的遺願,屍首燒成了灰,拋灑在了大漠之上。無論是誰,再像,也僅是像,而不是她。朕再怎麼希望她活過來,站在朕的面前,也不會了……”

獨孤安一步步走出黃沙園,一步比一步慢,他這一走,再來又不知是何時。他不是不想來,是不敢,每來一次,痛的仍舊是他,和月奴。如朵蓉所願……

獨孤安走出正安宮,候在宮門之處的太監畢恩迎上來,無需再多問,只是重新將正安宮門落了鎖,便隨着獨孤安慢慢走回寢宮。

“畢恩。”

“皇上,奴才在。”

“月奴的衣食用度,你親自負責。”

“皇上,奴才送好的會被原封不動的擱在宮門外,直到擱爛擱臭月奴也不會用。奴才沒辦法,唯有拿最低等的。”

獨孤安長嘆一聲,這答案亦是他猜得到的。

正安宮恢復了一片死寂,如同裏面從來沒有人活着、也從來沒有活人來看望。薄霧隱去,月華漸榮,夜空中的星群逐漸現出,尤以其中一顆愈發閃動……

京城,太史令丁煥府邸。

“老爺,這星相哪天不都差不多嘛,夜深露重的您小心身子。”夫人張氏將披風披至丁煥肩上,仔細囑咐着。

今晚霧重雲厚,本不適合觀星,丁煥本已早早睡下,可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踏實,只因連日來的星相異數他看在眼裏卻又看不通透,只覺哪裏古怪、隱隱不安,就這樣思忖到半夜,越想越無睡意,起身如廁,可下意識開窗望了眼夜空,竟怔在當場,夜風吹進屋內,將夫人張氏也驚醒了,這才趕緊爬起來替他披上了衣服。

“老爺,還是回去睡吧。”張氏柔聲勸着,可話音剛落,丁煥已推開了她,眉頭緊皺,徑直走向門口,開了門便快步走了出去,任由方才夫人替他披上的披風落地而不顧。

張氏愕然,下意識跟着前去,只見丁煥是奔着旁邊的書齋而去。

丁煥進了書齋直奔最內里的一排書架,上面置的全部是師傅留給他的古籍。近年來惜楚風平浪靜,他已許久沒碰過這些書,好在書僮仍舊每日打掃,並未積灰。丁煥直接翻出其中最厚重的一冊翻開,直至翻到其中一頁。

這本並不是古藉,而是十七年前丁煥的師傅、時任太史令所繪製的星相記錄圖冊,而丁煥所翻出的一頁上,畫著一幅星相圖案、並記錄文字:季春三月,五星聚井。星宿北、現十七星,鳳銜釵,星命雖至,則不得久。

丁煥反覆讀了三次、確認了三次,眉間緊皺,拿着圖冊奔至書房外面的院中高舉圖冊與夜空星相做出對比。

果然一模一樣!

“師傅,這該……如何是好。”丁煥雙手頹然垂下,卻終於明白了當年師傅是何等兩難的心境。可天命難違,輪轉了十七年,仍舊回來了。是上報皇上,還是瞞下不報。報了,萬一又是一場殺戮。不報,萬一真的出事。丁煥只覺進退維谷,頹然間,眼前竟閃過一道黑影。丁煥大駭之下剛要本能的喊出聲,黑影卻在他面前站定了,揭開蒙面布巾,露出了本來面目。

看清來者之後,丁煥驚怔當場。

“丁煥,別來無恙。”蘇鏡寒笑了笑,沉聲說著:“有人要見你。”

“……誰?”

“你的師傅。”蘇鏡寒平靜回應:“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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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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