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無論宮裏宮外是怎樣的波濤暗涌,獨孤長信在素府建的這書館,卻還是成形了。
原本獨孤長信的想法是新建一處,但在素太傅再三推辭之下,便只將素府後院一處舊樓整修完繕,那舊樓坐北朝南,半迴廊二層。前方就着本來就有的庭園,有池有樹有假山有涼亭,此時雖未開春樹蔭不密,但已可以料見夏秋定是濃蔭匝地。修繕一新之後,素陌親筆題了匾,上書:朝露閣。取“人生譬朝露”之義。
朝露閣修繕期間青喬也沒閑着,暗中又找了霧紫一次。霧紫用從獨孤長信處騙來的五百兩銀子重建紅袖招,但還未正式營業,每天雖忙,卻也守信,周旋於達官貴人之間,幫青喬在暗中查了高謹湛刺史的情況,不過霧紫查到的和素陌知道的也差不太多,不外是建朝功臣、兵權在握、子女眾多這三點罷了。青喬當然明白不會這麼簡單,但礙於不好向霧紫透露太多,便只有聽了,靜候新的進展。
與此同時,青喬也百般防備獨孤長信會再來“鬧事”,可獨孤長信終於學聰明了,朝露閣修繕結束之後,他雖然每天都來素府上課,卻離奇的老實。只在朝露閣附近出現,絕不踏入素府家眷所居的後院半步,一副君子作派裝得連能打都以為他改邪歸正了。對於這點,素太傅和夫人尚算安心。
直到獨孤長信在朝露閣隨素太傅讀書的第五日,能打才發現:太子還是那個太子,缺德還是那般缺德……
今日,素太傅被承宣帝召進宮議事,獨孤長信便只在朝露閣晃了一圈就離開了素府,帶着能打來到柳巷的茶樓,隔壁就是仍在修繕的紅袖招。能打還以為太子殿下喝喝茶就罷了,卻沒想到他是來找霧紫的,找到之後直接對霧紫說明來意,竟是要霧紫幫他尋些迷藥!
“殿……呃,公子,您確定要這麼做?”能打瞧着獨孤長信,一臉惆悵,“您堂堂太……公子,這傳出去可怎麼得了。”
“傳出去又如何?難道堂堂太……本公子,名聲一直很好?”獨孤長信格外認真,順便笑意吟吟的飲盡杯中酒。
能打無語凝噎,對面坐着的霧紫卻笑了個花枝亂顫。
“若說這迷藥呢,紅袖招可是個清白地方,是不會有的,怕犯官誹啊。”霧紫答得很溜,很誠懇。
獨孤長信:“清白的地方……”
能打:“清白的地方……”
獨孤長信沒猶豫,直接了當:“五十兩。”
“成交。”霧紫斬釘截鐵,“清白的地方也是可以有迷藥的,這不難,不難。我馬上去取!”
霧紫生怕獨孤長信反悔,立刻轉身就走。可出了房門又在心裏犯嘀咕,這公子要迷藥做什麼?越想越好奇,索性耳朵貼着門縫偷聽,果然,裏面聊上了。
能打的聲音,“公子,您真的要迷藥?”
“當然。”
“可是……可是這不大好吧……公子,用迷藥是不是太過份了。不過您到底拿了迷藥要幹什麼呢?”
公子聽上去來了興緻:“我拿了迷藥,先迷倒素青喬養的鵝,然後為所欲為,哦呵呵呵呵呵呵……”
“公子您笑聲好猥瑣。”
“大膽!重說!”
“好下流。”
“……還是猥瑣吧。”
霧紫將對話聽得了個一清二楚,不敢再耽誤,偷偷離開。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紅袖招是個“清白”地方,的確沒有什麼迷藥之類的。但她在江湖上混,還是認得幾個“不清白”之人的。出了茶樓,她就直奔相熟的“不清白”人家裏而去,可愈近了,心裏就愈是打起鼓來。
她是討厭素青喬沒錯,這丫頭從“小絕色”時期就一直害得她賠銀子,現在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對她又氣又有些懼。可是……可是那公子可是個大人物,雖然不確定他究竟“大”到什麼程度,但一定權勢驚人。小絕色得罪誰不好,怎麼就得罪了這麼了不得的人呢。這人究竟要把小絕色如何?迷暈了鵝之後呢?難不成要……採花大盜?
霧紫越想越覺得這公子一定是要去採花,越想越覺得心懸。走一路,嘀咕一路,一直想得到了“不清白”人家門口了,還在犯愁猶豫。
這“不清白”的人,是霧紫來京城后認識的。江湖上知道這人背景的幾乎沒有,但傳聞是不少。據說年輕的時候是大夫,多年前醫死過一個官家夫人,被這當官的打壓到了現在。正經大夫是做不成了,就只能偷偷出診,專門治些青樓姑娘生的病啊、小賊小盜受的傷之類的。除了出診之外,他也在自家地窖里有個隱藏的小藥鋪,霧紫稱那地窖為“老窩”,久而久治,連這大夫也被她稱作叫“老窩”了。老窩大夫倒覺得老窩這名字不錯,他喜歡。
今兒霧紫要找葯,首先就想到了這老窩。
老窩家門倒是沒閂,半敞着,霧紫也不客氣,直接進了院,一眼就瞧見老窩正躺在樹下的躺椅上喝茶,心下好笑,嘴上也不閑着:“這麼冷的天兒,你在外面坐着也不怕凍死!”
老窩看到霧紫,抬手遮了下眼睛,半眯了,認真的說著:“本來是快要凍死了,你一進來,美得跟正午日頭似的,暖了,我就活了。”
一句話把霧紫逗笑了,明知道老窩在胡說,心裏卻仍舊受用。畢竟這老窩人雖然落魄,可長得俊,即使現在應該有了些年紀了,還是俊,比來紅袖招的那些個大腹便便官老爺們都俊。
“得了得了,別嘴上抹蜜似的,趕緊起來給我配藥。”霧紫樂歸樂,正事兒還是記得趕緊。
老窩懶洋洋站起來,領着霧紫進了後院下地窖,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老窩問着:“什麼葯?你哪兒不舒服了?”
霧紫搖頭,“不是,有客人找我要迷藥。”
“喲,霧紫姐連這種事兒也應承了?”老窩語氣略嘲諷,可也不拒絕。
“五十兩呢,幹嘛不應。”霧紫嘴上說的直接,語氣也硬實,可神情卻在說完之後仍舊有些恍惚猶豫。
至於老窩,他見的惡人多了,什麼下三濫的葯也都配過不少,倒是不會為了區區迷藥就內疚什麼。可瞧着霧紫猶豫的樣子,心裏就有些好笑。霧紫這人,嘴上毒,可開個紅袖招據說常年虧錢,不是被樓里的姑娘們騙、就是被逛樓子的男人坑。
但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他只管做他的黑大夫。
兩人進了隱藏在後院的地窖,老窩便不再多說,直接從柜子裏拿出一小包藥粉遞給霧紫,“這迷藥,好用的很。”
“謝了。”霧紫從懷中摸出一錠碎銀擱在桌上,拿了藥粉剛想走,腳步卻滯了滯,想了想,還是回頭多問了句,“這迷藥……葯勁兒有多大?”
“你想多大,它就有多大。”
“呃,服了這個,鵝事不省?”
“嗯,呃?鵝?”老窩怔了下。
“對,給鵝吃的。”霧紫很坦白。
老窩啼笑皆非,“霧紫,你這算是羞辱我嗎?我再不濟,也是醫人的,不是醫畜牲的啊!”
霧紫也不解釋,直接摸出一錠碎銀擱在桌上。
老窩掃了眼碎銀大小,認真點頭:“說吧,你要我醫什麼,我就醫什麼。”
“我只要能讓兩隻鵝飽飽睡上一晚的葯。”
“有啊,我這葯,足以讓鵝被捅一刀都不會醒。”老窩自信滿滿。
“嗯,可以。”霧紫點頭,可臉色卻越發猶豫,“也不用這麼強吧,有沒有……有沒有稍微差一點的葯?”
老窩無奈,笑了,“霧紫,你究竟是想讓鵝不醒,還是醒?”
霧紫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一臉的不甘心,“我也不瞞你,是有個姑娘極討厭,但是她養了兩隻鵝特別的凶。找我買葯的是個公子,這公子呢也被這姑娘的鵝欺負過,他要拿這葯去禍害鵝。老窩,你說這迷藥……我是該給他吧?”
“該不該給他,那得問你自己。”
“問我的話,我肯定給。你是不知道那丫頭有多壞,年紀輕輕的,看上去就十六七的樣兒啊,一肚子賊兮兮的主意,連我都着了她道兒!”霧紫越說越“咬牙切齒”。
老窩想了想,仍舊笑着答:“即然你都想好了,那還猶豫什麼,去把這藥粉給那公子不就得了。”
“給是給,可是……可是……萬一這公子把鵝給放倒,進那姑娘屋裏去做些什麼壞事怎麼辦?”
霧紫沒回答,可表情已是答了。
老窩嘆了聲:“你啊,讓我說什麼好。”
霧紫怔了下,還是嘴硬,“你可別以為我是心軟,我是誰啊,我紅袖招可是開了幾十年的招牌,好不容易開進了京城,我怕過誰我服過誰啊。我只是覺得吧……覺得這小姑娘年紀不大,真要是出了事,我總覺得……這個……那個……”
“行了你別這個那個了,不忍心就說不忍心,你若不忍心,咱們自有不忍心的辦法啊。”
霧紫眼睛一亮,“有辦法?說來聽聽。”
老窩嘆了聲,“鵝,比狗的聽覺還要靈敏,這公子想迷倒鵝,不用問,一定是對那姑娘有非份之想的。”
“是啊,所以呢?”
老窩也不耽誤,又從箱子裏翻騰一陣,找出另外一種藥粉給了霧紫,“換這個給那公子。”
“這是什麼葯?”
“跟迷藥相反,會讓那鵝興奮的葯。”
“呃,哈?”霧紫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