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靈素,你寫的這兩個字是什麼?”
“你的名字,青喬。”
“哇這是我的名字?字形好美,跟我一樣美!”
“……默寫二十遍。”
“一遍就會了!”
“三十遍!”
“為什麼!”
“你如此……美,總不能寫得一手丑字吧。”
“有道理……”
“靈素,這本是什麼書?”
“詩詞。”
“我們為什麼要學詩詞?即不能當吃又不能當喝。”
“為了你在思念我的時候可以用‘春人心生思,思心常為君’表達。”
“……果然學詩詞是沒有什麼用的。”
“夫鼓金族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即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
“靈素,我聽不懂。”
“……你們這些當兵的都給老子好好聽着,老子敲鑼打鼓就是號令,進也聽鼓聲,退也聽鼓聲,都給老子整整齊齊的!”
“懂了!”
“嗯,默寫三十遍。”
“靈素……”
“沒有遙星那樣的臉,就不要學她的撒嬌。”
“被最丑的鄙視了……”
“我知道自己丑,所以絕對不會給自己取類似於‘小絕色’這樣的名字。”
“這是我告訴君夜的,你偷聽到了!這你都聽到了!”
“小絕色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指——”
“絕對沒有半點姿色?”
“……不要吵,我在寫字!”
七人在島上磕磕絆絆的“共讀”生涯就此開始。
卯時即需起床練功,一直到亥時才可以回房就寢。文要學,武也要學,每時每刻都安排得緊湊而嚴格,七人仍舊不知道他們為何而來、又為何而學,整座島的確是座牢獄,可偏偏又是座沒什麼規矩、沒什麼禁區的牢獄。隨處可見的守衛也像影子一樣沉默,甚至不會跟七人做任何接觸包括眼神。正如宗文師傅所說,七人要學的非常多,而大家心照不宣的是如若學不成或學不精,沒人知道會是什麼樣可怕的後果。“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鋌而走險”這句話在島上根本不適用,因為困住他們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海。想逃?可以,只要你有本事游出去。
沒人做得到,包括青喬。
她知道自己出不去,但且僅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遠遠不夠,七人里基礎最差的就是她,宗文師傅的課上,跟得最辛苦的自然也是她。所以每晚,她都會被靈素揪出去識字練字,進展倒是快,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已連猜帶蒙的認出了整本兵法上的字,宗文師傅也沒有再難為任何人,非常認真的教授所有人。可對於所有人來說,最怕的卻並不是宗文的課,而是另一位師傅,練懸。因為上不好練懸的課會挨打,真打……
而那片用來懲罰大家的礁石海灘,就是他們練功兼挨打的地方。
七人里,月華、年心、靈素功夫根基最好,君夜和歲華次之,至於青喬,雖然不會什麼正經功夫,但畢竟常年累月的在江湖上混,三腳貓的拳腳倒也能蒙上一點,尤其擅長的是逃跑和躲鞭子。而最差的,自然是遙星。
“站好!”練懸一聲怒吼,長鞭自七人身後“啪”地一聲爆響,甩在海面上,內力濺起的浪不亞於漲潮時的撞擊。
而七人已經扎着馬步、迎着潮水站在海里足足半個時辰,要頂着潮水、要扛着水寒,還要接受自己身後隨時可能抽響的鞭子……
青喬一臉崩潰,卻也不敢回頭、更不敢動,雙腿累得抖成了篩糠,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遙星,發現她臉色更慘,就要支撐不住了。青喬皺眉想了想,小聲對遙星囑咐:“遙星,實在不行你就裝着暈倒。”
“裝暈?這……行嗎?”遙星怯生生的小聲問着。
“怎麼不——”
青喬的話還沒說完,只聽“撲通”一聲,隨即傳來月華的驚聲大喊:“師傅,歲華暈倒了!”
青喬怔住,下意識看過去,果然是歲華暈倒在海里正被月華往岸上拖……
“你看吧,我就說讓你趕緊暈倒,機會被人搶了!”青喬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的對遙星說著。
遙星滿臉遺憾重重點頭,悔之晚矣。
“哦?看來歲華體力不大行啊。”練懸師傅眉頭緊皺,顯然十分關心。
月華一臉急切,滿滿是對胞弟的心疼之情,“師傅,這幾日歲華沒有休息好,還要學宗文師傅的課,已經精疲力盡。不過不要緊,我送他回去,休息休息應該就沒事了,不過……晚上可否再申請些補身的湯湯水水給他?他平日最愛喝——”
“那怎麼夠!”練懸師傅搖頭,“你們的身子最重要,僅是休息也並足以讓他養好。”
月華有些錯愕,練懸師傅平日不苟言笑,沒想到竟是這般體貼?
“這樣吧,我來幫他醫治。”練懸沉聲做出決定。
“呃……師傅,其實不用,我覺得他就是累的……”月華委婉推辭。
練懸顯然並不理會,面無表情的從懷中探出一包東西,鄭重打開了,竟是……明晃晃的銀針!
月華輕輕咳了幾聲,“那個……師傅,真不用勞煩您的,我覺得……我覺得不如讓我掐一掐他的人中,說不定就醒了。”
“月華。”練懸看向月華,極認真的:“你也在咳嗽,不如讓為師一起施針醫治?”
“不用不用!”月華連連擺手,果斷後退。
練懸笑了笑,不再耽誤,一步一步走近了“暈倒”在地上的歲華。
青喬等人遠遠看着,十分同情的……
“歲華,撐住,為師這就治好你。”練懸打量着手中的銀針包,指尖逐一點選,最終選了一根最粗的!一手捏起針,另一手扼住歲華的手臂,用力的扎了下去!
歲華的慘叫響徹天地,青喬等人對他抱以同情的目光,並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師傅!”月華凄厲的喊着:“您扎的這是什麼穴位啊,歲華怎麼會這麼疼!”
“穴位?沒有穴位,為師乃亂扎。”
“亂亂亂亂亂扎!”歲華大哭。
“嗯,位置雖然是亂選,但針尖上蘸了烈焰草的汁,此草嘛,島上遍佈,無毒,但粘上……劇痛、灼燒感會持續半個時辰。歲華,如何?可還暈?要不要再來一針?”
歲華涕淚橫流,“師傅,我不暈了,再也不暈了啊……”
“嗯,那就好,回去扎馬步。”練懸對自己的“療效”很滿意,微笑着,格外“慈祥”。
“青喬,我覺得我還能再挺一挺的。”遙星喃喃說著,咬住嘴唇,馬步扎的更穩了。
“嗯,我也是!”青喬篤定回答,用力點頭。
“怎麼樣,還有人暈嗎?”練懸師傅喊着,喊聲震天。
“不——暈——”,海水中,七人迎風而立、勇敢搏擊風浪,答案前所未有的整齊……
練懸師傅的課之後,島上的那池溫泉便是七人最喜歡的去處。起先大家就覺得那池子裏一股淡淡葯香,果然沒想錯,原來那池水裏還泡了宗文師傅專門調配的草藥。雖然沒人知道配方是什麼,但每次泡了出來疲憊都少了大半。君夜心細,專門制了個牌子,姑娘們泡的時候會把牌子立在通過池子唯一的一條小徑處,免得有男人誤闖尷尬。
今日也是,女孩子們先泡了,出來的時候見君夜、歲華已候在小徑的樹下。年心對他們當然仍舊視而不見,先行離開。
月華卻停了,皺眉嗔責歲華,“也不知道回去先換身乾衣服,在這兒候着吹冷風啊!”
“懶得跑來跑去,反正跟君夜一起了。”歲華不以為然的答了,便往溫泉走去。
君夜卻不急,走向青喬,從懷中抹出個小小的盒子遞給她,“這藥膏是跟宗文師傅討的,塗在手腕傷處。”
青喬怔了下,接過藥膏。她手腕上的傷還是那日被銬在巨石上磨破的,之後也用了葯,但畢竟天天沾水,到現在仍有些沒好利索、紅腫發癢,但平時有袖子遮着,沒想到君夜竟注意到了。青喬心下微暖,一聲“謝謝”卻意外的哽在喉間。
“君夜,你最好離她遠一點。”月華語氣頗興災樂禍的味道,“她現在可是人家的‘娘子’”
“月華,別亂說。”遙星拉了拉月華,小聲提醒。
月華一臉故意,“不是嗎?靈素每天都這樣叫她幾次啊,我們都聽得到。”
提及“娘子”,青喬就氣不打一處來,該死的靈素叫她為娘子叫得上癮了,時不時就來上一句,還專挑有人在的時候叫,慪得她肝疼。此刻惱羞成怒,直接吼了一句:“誰承認了,反正他娘子不會是我!”
“君夜,靈素人呢?”遙星趕緊岔開話題。
“他回房了。”
“他不需要泡一下嗎?”月華也有些疑惑,“這池水可是恢復體力最好的方式。”
“他每次都是自己來。”君夜簡單答了。
月華和遙星雖略覺奇怪,但畢竟靈素本來就是個奇怪的人,所以不再多想。
青喬目送君夜離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