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唐門遊學4

56.唐門遊學4

葉長箋聽得耳邊風聲呼嘯,心裏不免想到,他才剛想着做壞事,報應就來了。此去前山路途遙遠,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曾照彩雲歸設有高階防禦結界,應龍靈力被縛,無法擅自闖入,這下他真是不死也得殘。卻在千鈞一髮之際,他腦中猛然浮現了唐將離的身影,葉長箋腹中提氣,朝天奮力大吼,“唐將離——!”

只聽得“叮”一聲,“刷刷刷”幾下,從天邊飛來一顆流星。

還不待他眯起眼細看,眼前便已是唐將離放大的俊臉,下降之勢瞬間停滯,他被後者牢牢地抱在懷裏。

葉長箋驚嘆一聲,“哇,你是順風耳么?”

他的神色沒有半分慌亂,反觀唐將離,俊美的臉上覆霜含雪,眉頭緊蹙,淡金色的眼眸亮得出奇,眼裏滿載着痛苦之意。

他這幅糾結的模樣連向來自詡沒心沒肺第一的葉長箋也看不下去,正欲出聲安撫他,只聽他道:“以後…”

“以後不論你做什麼…”

“我都不會…”

他的聲音低沉澀然,神情蕭索,似是含有無限傷心。

葉長箋豎起耳朵道:“不會什麼?”

唐將離卻閉了嘴不語,只緊緊抱着他,御劍往上。

葉長箋道:“該不會是以後我殺人放火,無法無天,你都不再管着我了吧。唐將離,這可不行啊,你都是要做宗主的人了,得拿出點一派之主的威風來呀。”

“你可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曉我真實身份還敢管着我的人哦,要再接再厲呀。”

唐將離喃喃道:“只要你沒事…只要你沒事…”

葉長箋心想,他確是不止一次對唐涵宇動了殺心,後者雖然有錯,可罪不至死。

他前世將這些修仙弟子想得太好,今生卻將他們想得太壞。

葉長箋道:“唐將離,你罰我繞着曾照彩雲歸跑上幾百圈兒也行,要不你罰我游水吧,我從這兒游到雲水之遙好不好。我告訴你,我還有個綽號,叫浪里小白龍,我游水游得可快了!”他洋洋自得。

前世野渡舟老沒少罰他繞着整個風鈴夜渡游水,他時長與沈默情、晏無常、白夜心比試,每每都是他得第一。

回答他的是唐將離在雨夜裏,輕柔地印在他額間的一吻。

葉長箋怔了一怔,隨即幽幽嘆道:“唐將離,你都是要做宗主的人了,怎麼能在斷袖子的路上一去不返呢。”

兩人經過方才跌落的地方,地面上掉落着一盞白色燈籠,幽幽地發著昏黃的光芒。

原來唐將離與唐若依同來送飯,正巧見到這一幕,唐涵宇等人已經被唐若依帶了回去。

葉長箋道:“唐秋期生性跳脫,天賦異稟;唐涵宇雖然莽撞驕縱,但不失骨氣。兩人年歲尚小,仍可雕琢,你好好管教他們。”

他想到澄湖邊以死相迫,唐涵宇仍舊不願對他求饒。

兩人都是可塑之才,唐門也不算後繼無人。

他前世身死過早,若說遺憾,便是未繼承野渡舟老的志願,將風鈴夜渡發揚光大。

唐將離逕自馭使飛劍到了“已然琴瑟起”的竹苑。

葉長箋忽然出聲道:“唐將離,我跟你說件事,你別訓我。”

“何事?”

唐將離御劍往下。

葉長箋道:“我骨頭好像斷了。”他臉上若無其事,還掛着淡淡的笑意。

方才兩人跌落山崖之際,葉長箋臨危拽緊了唐涵宇,致使自己的右臂脫臼。

唐將離這才細看他,葉長箋的右手臂無力地垂着,小臂與胳膊呈詭異的角度,已然錯位。

唐將離豈不知斷骨相互挫軋的劇痛有多無法忍受,可眼前之人的神情卻沒有一絲痛苦。

唐將離的臉上猶如覆了一層千年不化的寒霜,抱着他踢開了竹苑的大門,將他輕輕地放在床上,低聲道:“我幫你複位,你忍一忍。”

“哦。”

嘎——

“嗯!”

葉長箋悶哼一聲,隨即輕輕吁出一口氣,斷骨已經接正,疼痛稍緩,已沒有初時那般劇痛。

唐將離迅速出門離去,片刻間折返,手上拿着支架,綁布,輕輕地將他的手臂固定好。

葉長箋的衣衫被劃破一道道口子,臉和手背皆是乾涸的泥水,狼狽不堪。

唐將離打了溫水,蹲在他身前,一點點擦拭他臉頰上、手背上的泥漿。

葉長箋低頭正好能看到他的發旋,笑道:“唐將離,原來你有兩個發旋,我娘說有兩個發旋的人天生就很聰明。”

唐將離默默不語,只溫柔地替他擦手。

葉長箋看了一眼綁着的胳膊,“要是徒山醫宗的弟子在就好啦,手輕輕一揮,骨頭便能長好。”

唐將離站了起來,端起臉盆走出去,不一會又端來一盆新的熱水。

他走到床邊,放下面盆,伸手解開葉長箋的修服,後者一把按住他的手,道:“這個…我自己來吧,呵呵呵。”

“實不相瞞,我是個左撇子,右手原本就與廢手沒兩樣。”

唐將離抬頭看了他半晌,淡金色的眼眸里藏着濃重的哀傷,葉長箋甚至有一剎那間的錯覺,眼前冷傲無雙的青年,淚水似乎就要奪眶而出。

葉長箋伸手摸上他的臉頰,淡淡道:“唐將離,你別這麼難過,男人嗎,受傷是常有的事。”

唐將離放下手中的布巾,站起身坐到他身旁,注意不碰到他的傷臂,伸手抱住了他。

顧念晴這幅肉身骨架纖細,是以唐將離將他整個人都圈在懷裏。

葉長箋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唐將離,你身上暖烘烘的,和我的小虎一樣。”

曾照彩雲歸聚集了四季的美景,而葉長箋所處的竹苑正屬春景,因此夜晚並不寒冷。

唐將離環抱着他,一手輕輕得撫摸着他的背脊。

在他有節奏的安撫下,葉長箋困意上涌,意識模糊,漸漸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待得天明,雞啼聲四起,葉長箋睜開了眼,正欲伸個懶腰,右臂傳來一陣鈍痛,恍然間記起自己骨折的事。

他撇撇嘴,下了床,身上的臟衣服已經被唐將離換下來,床頭放着一套嶄新的修服,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膳食。

宗主交接之事應在近期,是以唐將離十分忙碌。

風鈴夜渡都是左撇子,與他們修習的咒法相關,是以葉長箋也並無覺得有所不便,他打了一個響指,臉盆底部汨汨生出水來,覺得自己的御雨術似乎愈發爐火純青。

匆匆洗漱過後,用完桌上的膳食,他這才靜下心來打量這幢竹苑。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間屋子裏頭的陳設與他前世住的屋子一模一樣,連擺放的方位也相似,黃花梨銅鏡台,雕花大軟床,檀木櫥櫃…他推門而出,駐足觀賞,周圍雅緻深遠的景色也大同小異。

他心頭一震,看着竹林間悠走的公雞,蹦躂的白兔,聽着不遠處瀑布的潺潺流水聲,恍若隔世。

唐門中的人去過風鈴夜渡嗎?為何要在曾照彩雲歸也設置這麼一處地方?

一定是覺得他們風鈴夜渡的景緻清幽無比,極富情調,才依樣畫葫蘆建了這一處世外桃源。

言念及此,他心中豁然開朗,腳下邁開步子,往竹苑外走去。

順着山階往上,滿地落英,穿過梅林、紫藤花架,一路繽紛瀟瀟而下,美不勝收。

“遠思!”

身後傳來燕無虞驚喜的聲音,他轉了頭去,唐秋期兩人匆匆跑將上來。

唐秋期吐了吐舌頭,“你小子命可真大!”

燕無虞鬆了一口氣,“你掉下去的時候,大師兄跟着跳了下去,連劍也忘記御了,幸虧你們都沒事。”

葉長箋道:“唐涵宇呢?”

唐秋期道:“高熱退了,只是仍舊昏睡不醒,副宗主衣不解帶地照料了他一夜。”

葉長箋隨口道:“唐若依這是當自己兒子在養呢。”

話一出口,他驀地明白過來。

唐若依與唐唐絕對不可能會有子嗣,唐將離又是個斷袖,唐門嫡系香火的延續責任全在唐涵宇身上,而他昨日還險些溺死他。

他雖不對唐涵宇有同情心,卻也知他昨日對所做之事對唐將離的影響有多惡劣,可後者卻絲毫不怪他。

只是沒想到唐將離與唐若依,看上去都是冷清冷心的模樣,卻比誰都溫柔。

他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連唐秋期喊他都沒聽到。

“顧念晴,顧念晴?”

“啊?”

唐秋期見他心不在焉,問道:“你怎麼了,傷口痛?”

葉長箋搖了搖頭,聽他又問道:“你昨日住在哪呢,都沒在寢舍里見到你。”

燕無虞道:“我昨夜和秋期住一屋,還以為你也會來呢,難道你和大師兄住一起了?”

葉長箋道:“已然琴瑟起。”

唐秋期“咦”了一聲,神色古怪。

“怎麼了?”

燕無虞道:“我賭贏啦,我就說嘛,肯定是住一塊兒了!”

唐秋期道:“那是大師兄的獨立院落,平日裏不許我們進去。”

他說著又低聲嘀咕,“沒想到你們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那大師兄的初戀仙子…嘖,這可怎麼辦?”

葉長箋好笑道:“你一個人嘰歪什麼呢。”

唐秋期搖了搖頭,“走吧,上課快遲到了。”

唐秋期帶着他們走進學堂,迎接眾小弟子的注目禮。

這些宗親子弟身上穿着的都是綠紋家服,只有葉長箋與燕無虞穿着藍白修服,是以他們知曉這兩人是雲水之遙的學子,皆帶了好奇的眼光看着他們。

燕無虞羞澀靦腆地對他們笑了一笑。

葉長箋嘿了一聲,“我怎麼覺得我跟個猴子似的。”

唐秋期晃一眼他的斷臂,調侃道:“他們應在猜測你與唐涵宇經歷了多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場惡戰吧。”

叮鈴鈴——

上課風鈴響了,他們三人坐在最後頭,兩隻袖口帶着清風的唐逸走將進來。

眾弟子起立躬身,齊聲說道:“先生好。”

“好,坐下吧。”

唐逸拿起桌上的書籍,念道:“今日教授的是君子之道。”

“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這句話的意思是君子之間的交情,並不因利益驅使,也不因無利益而不互相關心;小人之間的交往,卻多因利益驅使,因利益關係而互相勾結,利益過後,人與人若過眼雲煙。”

唐秋期笑道:“先生,那我們就是貧賤之交吧。”

唐逸微微皺了眉頭,道:“為何這麼說?”

唐秋期隨口道:“你貧我賤唄。”

“呵呵呵呵…”

哄堂大笑。

葉長箋拍案笑個不停,笑得手臂上的傷口裂開,疼得“斯哈斯哈”直抽冷氣。

唐逸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出去站着!”

“哦。”

唐秋期懶懶地應了,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葉長箋連忙也站了起來,唐逸叫住他,問道:“顧念晴,你往何處去?”

葉長箋認真道:“弟子方才嘲笑先生了,實屬大不敬,理當受罰!”

說著也不等唐逸應答,腳底抹油,逃了出去。

唐秋期聽到身後有凌亂的腳步聲,轉頭去看,嘿嘿一笑,“你也覺得讀書悶嗎。”

葉長箋擺擺手,“生平最恨死讀書。”

唐秋期半蹲下來,拔了地上一根雜草,叼在嘴裏,“唐門講究德才兼備,必須念這些。”

瞧他這幅地痞流氓的蹲姿,哪裏有半點唐門子弟的模樣?

葉長箋也叼了一根雜草,問:“唐秋期,你的散魄劍法學得如何了?”

唐門本家的子弟皆是從小便學習散魄劍法。

唐秋期站了起來,抽出腰間懸着的桃木劍,手腕一抖,刷得一聲,劍光點點,舞起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劍法來。

他雖然玩世不恭,身法卻矯健利落,已隱隱有名士之姿的風采。

葉長箋左手輕拍右手手背,象徵性地鼓了鼓掌,隨即問道:“唐秋期,你覺得唐門的散魄劍法如何?”

唐秋期道:“自然是舉世無雙。”他言語裏有着不可磨滅的驕傲自豪。

葉長箋嗤笑一聲,他隨手撿起一根樹枝,“來,我們不用靈力,只比劍招。”

唐秋期對散魄劍法成竹在胸,況且他原本便桀驁不羈,是以也不畏懼,只道:“雖然我拿着的是桃木劍,但是與真劍無異哦。”

葉長箋笑道:“我拿着的也是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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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話嘮魔尊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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