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外面世界正是盛夏時節,這裏的景緻卻是隆冬下雪。
紅衣女人蹲在墓碑前,慢慢地燒着紙錢。“老三,你跳個輪迴台怎麼跳了百來年?我踏遍大江南北都沒找到你的轉世。大師哥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老了。”
彼時,一陣微風拂過,蠟燭茲得一聲滅了。
女人試探性地問:“大師哥,是你嗎?”
良久得不到回應,她嗤笑一聲,眼神哀戚,神情蕭索。
他們的大師哥,早已在誅仙劍陣下形神俱滅,又怎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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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如今修真界,正道興盛,蒸蒸日上,邪門歪道皆夾着尾巴做人,這一切都得益於百年前在封神台上歃血為盟的四大世家。
修真界皆讚不絕口:四大世家,膽肝相照,降妖除魔,義不容辭!
百年前,修真界出現過一位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得蒙上蒼垂憐,派下四位上神將利用誅仙劍陣其挫骨揚灰。
所謂誅仙劍陣,即為天道第一殺陣。
由四柄誅仙神劍連接而成的無上陣法,主宰天道殺伐。
四柄神劍分別在四位上神手中,依次為誅仙劍青龍,戮仙劍白虎,陷仙劍玄武、絕仙劍朱雀。
劍陣之中殺機四伏、玄奧無比、兇險重重。任你本領通天,神仙魔帝,一入此陣頃刻間飛灰煙滅,絕無生還。
這是一個仙魔共存的世界。
修仙入魔,全在一念之間。
一稚氣小童道“葉長箋做了什麼事這麼招人恨?”
葉長箋令人詬病,其因有三,第一,他的魔骨是千年以來最純正的,他憑此,囂張跋扈,恣意妄為。
第二,他在佛陀廟外斬斷了四大世家數十名修真弟子的手腳,血肉橫飛,殘酷無比。
第三,他在白骨嶺上屠戮了數千修真弟子與天兵天將,屍橫遍野,心狠手辣。
小童道,“他這麼可惡,應該死透了吧?”
“當然啦!你當誅仙劍陣是假的啊?他是魂飛魄散,灰都沒咯!”
道人哈哈一笑,不疾不徐地喝一口茶。
對於此,葉長箋想說,呵呵。
此刻,風凌夜渡小霸王,人人聞風喪膽的混世魔王葉長箋神色複雜地望着銅鏡里的模樣。
鏡中人,面容蒼白,眼神澄澈,嘴角掛着烏黑的血跡。
鵝黃袍子鑲金邊,服飾華貴,十足的富家子弟做派。
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皮,鏡子裏這個小白臉是誰?
風一吹就會倒的孱弱小身板。
他搖了搖頭,顯然對這幅肉身不甚滿意。
能不能重新換一副皮囊?難道我已經飢不擇食到肆意攫取小白兔的肉身了嗎?
葉長箋翻了個白眼,伸手打翻了銅鏡。
“顧念晴,你又在做甚麼妖呢,等着人三催四請?”
門外一個魁梧的漢子探進腦袋嘀咕了一聲。
葉長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人一愣,凶神惡煞道:“格老子的,看什麼看!”
葉長箋點了點了,嗯,這幅肉身不錯,英武有力,要不要重新奪舍?
他跟着那人往外走,心想還是算了吧。這人也不知道有沒有病,萬一是個外強中乾的可就虧大了!
他來到廳上,上首坐着一個服飾華貴的中年男子,掀了茶蓋吹了吹,抬眼見他進來了,放下了手中茶杯,清了清嗓子道:
“晴兒,再半個月就是雲水之遙截止招生的日期,你現在馬不停蹄得趕去,還來得及。”
葉長箋被晴兒這兩個軟糯的字叫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雲水之遙是人間四大修仙家族合辦的修真者求學聖地。
風景絕佳,鍾靈毓秀,人傑地靈。
折磨人的好地方。
他試着催動這幅身體內的靈力。
簡直是慘不忍睹!
就連這幅肉身也是破敗不堪。
葉長箋知曉自己在因緣際會下重生了,前世的他天生魔骨,因此只能修魔道,投入了野渡舟老的門下,與根正苗紅的雲水之遙格格不入
葉長箋的思想如脫了韁的野馬一樣狂奔着。
只聽顧老爺罵咧咧道:
“這次你不能通過入學選拔考核就不要回來見我了,你巴不得人人都戳你爹我的脊梁骨是不是啊?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盡了…”
他抬眼看去,一個美艷姬妾正剝了一顆葡萄以嘴餵給顧老爺吃。
心疼顧念情一秒鐘,擺明了上樑不正下樑歪!
“我…”
思慮再三,他還是開了口,卻被不耐煩的顧老爺打斷了,“多說無益,你不能一輩子當個米蟲,劉二,你把盤纏給二公子,差人帶他上路吧。”
“是。”
劉二就是方才來卧房喚葉長箋的人,只見他拿了一個厚厚的藍色布袋,對着旁邊站着的家僕使了一個眼色。
兩個壯漢走向葉長箋,一人架了他一隻胳膊,把他架到了門外。
門外備着一輛馬車,劉二把盤纏扔到了葉長箋的懷裏,“碰”得一聲,關上了厚重的朱紅大門。
葉長箋低頭看了一眼盤纏,又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他這是被忍無可忍的顧老爺趕出了家門?
“二少爺,上路吧。”
趕車的家僕是個高壯的漢子,躬身道了一句。
葉長箋望了一眼緊閉的大門,顧念晴八字特殊,是傳說中的純陰之體,葉長箋的殘魂無意識飄蕩至此,兩人氣場吻合,因此前者一死便佔了他的肉身。
他沒忘記顧念情是怎麼死的。他向來睚眥必報,要不要幫顧念晴報仇雪恨?
家僕又催促了他一聲。
葉長箋抱着盤纏躍上了馬車,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日後再回來幫顧念晴清理門戶吧。
家僕待他坐穩后,一揚鞭子,抽在馬後臀上。
“架!”
車軲轆轉動,往遠方駛去。
已是日薄西山,葉長箋掀開了帘子,馬車進入了樹林裏,他疑惑道:“我們這是去哪?”
家僕道:“您等會就知道了。”
答非所問,一定有詐。
他心念電閃,面上仍舊不動聲色,坐回位子,打開包着盤纏的布帶。
閃出的金光差點沒晃了他的眼。
嗯,不錯。這下花天酒地的資金有找落了。
“咯噔”一聲,車軲轆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二公子,到了。”
家僕低聲說道。
葉長箋掀開帘子,還未發現有什麼不對,突然馬車搖搖晃晃起來,他心頭一跳,推開窗戶往後看去。
整輛馬車卡在懸崖上,搖搖欲墜!
他算是知道上路是什麼意思了。
上黃泉路!
葉長箋淡淡道,“這是誰的意思?”
家僕已經站在了地上,笑道,
“二少爺,你的命太硬了,砒\霜混着鶴頂紅放在你酒里居然都沒有毒死你,大少爺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結果你了。”
“您這樣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費,還會與大少爺爭一份家產,不如早點下去吧,記得日後投個仙胎,免受凡間疾苦。”
家僕的話音一落,驟然拔腿往前狠狠一踢。
整輛馬車往懸崖下落去。
“啊啊啊啊啊——”
葉長箋的身體被甩出了馬車,直墮急下。
風聲在耳邊呼嘯,他感慨了一聲,重生之後自己脾氣似乎收斂了許多,不然,哪容你放肆?
肆字剛從嘴裏出來,就聽“噗通”一聲,大量的水湧入了他的鼻間、嘴裏。
葉長箋整個身體往河裏沉去,他連忙閉了氣,待沉勢減緩,雙腿打水,往上方光亮處游去。
“嘩啦”
他浮出了水面,游上了岸。
“咳咳咳…咳咳咳….”
葉長箋不住得咳嗽着,待將肚中水吐得差不多了,他抬起頭環顧四周。
剛側了頭,身體就僵住了。
只見在他前方五米處,慵懶得躺着一隻弔頸白額大虎,正冷冷得看他,似乎在看一個低等的生物。
葉長箋情不自禁叫道:“我的媽,這麼大!”
老虎體型比尋常老虎大出幾倍,通體雪白,沒有一絲瑕疵,油光發亮的皮毛覆蓋在矯健的身軀上,誘使人摸一摸,蹭一蹭它皮毛的質感。
葉長箋這樣想着,已經自發靠了上去,伸出了爪子,摸了摸白虎頸間的毛髮。
好舒服!好柔軟!好暖和!一定可以賣很多錢!
“虎兄,老實說,摔死還不如做點好事被你吃了。你記得一大口直接吞了我,不要咬碎哦!我很怕痛的。”
他絮絮叨叨得說著,困意、冷意漸漸上涌,就這樣靠在白虎的懷裏睡了過去。
白虎原先金色的眼眸里還不帶任何溫度,過了半晌,突然低下頭,一點點細細舔起了靠在他懷裏的人,將他身上的水漬一一舔干。
.....
“葉長箋,你自墮魔道,殘害生靈,今日奉天道之命,斬殺爾於此!”
葉長箋淡淡得望了一眼,誅仙劍、陷仙劍、絕仙劍懸浮在空中,漸漸連結成古老的劍陣。
誅仙劍陣下,沒有活口。
“他人呢。”
青龍上仙冷聲道:“他不想見你。”
“無妨。反正再也見不到了。”
他微微一笑,一攏紅衣,精緻張揚。
鋪天蓋地的劍影砸了下來,金光莫可逼視,似雪似冰的劍刃割開他的皮膚,刺入他的骨骼,他始終嘴角噙笑,最後被萬劍穿心。
葉長箋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