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往事殺(下)
江源山勢連綿起伏,山內道路複雜景色多樣,更有許多山洞地洞的埋伏在山路上,經常會有人在其中逃脫不出,所以臨行前夫子才給她們發了信號彈,以防這種萬一。
符泠淡定的順着崎嶇綿長的甬道往下呲溜,這甬道垂直向下又細長狹小,周圍還有雜草叢生,倒不像是人為挖出來的,而像是山體自由形成,這種甬道也能被南卿流恰好滾進來,她也真是服氣了。
南卿流繼續往下滾着,嘴裏倒也不停歇,從最開始驚慌的尖叫到後來的“哎呦這樣還挺好玩符泠你也試試”再到後來的“算了算了你別試了我屁股蛋快磨爛了”再到最後的“要不然我再換個姿勢往下滑”一直說個不停,戲份很是充足。
符泠邊注意着她的動靜邊淡淡斥道:“話怎的這麼多,歇歇罷!”
南卿流還沒來得及堅強的表示自己不用歇還能再說五百年時,甬道到頭,她啪嘰一下摔在了一塊平地上,小腳趾還磕在了石頭上,一時間,疼的她扭曲着說不出話來。
符泠側耳聽了聽,發現聽不到南卿流聒噪的聲音了,而且甬道中涼風陣陣,也感受不到南卿流存在的氣息。她心裏有點慌了,試探的叫了一聲:“南卿流?”
南卿流耳朵動了動,齜牙咧嘴的想回應,可是實在說不話來。
符泠又叫了一聲:“南卿流?阿流?”
南卿流腳趾疼的要上天,可是心中卻覺得無比欣慰,我的泠終於要叫我昵稱了嗎?
並沒有。
符泠又道:“南卿流你快點回答我!”語氣頗急。
符泠下滑的聲音漸近,南卿流擔心符泠下來時會摔在她身上,連忙身殘志堅的拖着自己快廢掉的腿堅強的爬到了一邊,給她騰出個地兒來,順便也想要欣賞一下符泠摔下來的醜態。
卻只見符泠淡定的滑到甬道口,淡定的自行停住身子,又淡定從容的從甬道口邁到平地上。
南卿流:“……”
她只覺自己的屁屁和小腳趾更疼了。
符泠一落地就感受到了南卿流生無可戀的氣息,順着氣息看到某人獃滯的臉,有些氣悶的走過來,點了點南卿流的鼻子:“方才我叫你了好幾遍,你怎麼不回答?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摔死了,嚇得我……”
南卿流頓時來了精神,擠眉弄眼道:“嚇得你怎樣?嗯?嗯??”
符泠咬了咬唇,神色微微尷尬,忙否認道:“我哪裏說嚇得我怎樣了,摔了一跤倒把你耳朵摔得不好用了。”
南卿流抱住符泠的胳膊,貼在上面蹭了蹭:“我的泠,你剛才是不是在擔心我啊。”
符泠臉紅,輕咳了一聲,強裝冷靜:“沒有。你怎樣跟我有什麼關係,切。”
說完倒背起手來,勘察起周圍的環境。
嗯,此處空曠流出潺潺,應是有地下暗河,找到出口應是不難,而且還有水喝。
南卿流見符泠淡然的樣子,只得哦了一聲,鬆開手委委屈屈的揉了揉腳趾:“那人家剛剛摔着腳了嘛,太疼了所以顧不上跟你說……”
話音未落,某人已半跪在地上,捧起她的腳連聲問道:“摔哪兒了?傷沒傷到筋骨?現下還能不能動?”神色微急,哪裏還有方才淡定冷靜的樣子。
南卿流作勢要轉一下腳給符泠證明其實自己沒什麼大礙,剛一動,符某人又心焦的說:“別亂動!師父不是說過傷到后不能動的嗎?你還想不想要你的腳了!”
符泠說著反手從自己衣擺處割下一塊綢緞,小心翼翼的將南卿流的腳包紮起來。
南卿流:“……”
南卿流嘿嘿笑道:“不必包紮的這麼仔細,我……”只是傷到了小拇指而已,阿泠你快把我的腳包成粽子了。
符泠給了南卿流一個凌厲的眼神。
南卿流立即閉了嘴,老老實實的縮在角落裏被符泠包紮着。
包完了,符泠稍微放心了一點,摟住南卿流的腰,將她扶起:“慢點起來,別太用力。”
摔個小腳趾竟然還能有這麼親密的動作?
南卿流表示一點不疼了並且還想來個大跳以示興奮。
想歸想,她又哪裏會放棄眼前這個吃符泠豆腐的機會。於是臉上也掛起一副哎呀好疼啊讓我靠你一會兒減輕疼痛的神情,符泠見南卿流幾乎把一半的身子壓在了她身上,不由蹙眉,擔憂道:“這麼嚴重啊。”
南卿流點頭:“嗯!”
符泠嘆了口氣,解下手腕上綁着的信號彈,就要拿火摺子點燃發射。
南卿流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怎麼行!!信號彈一發射,一炷香之內夫子就會帶人趕到,這不就馬上打亂了她此刻的小心思,她還想趁這次機會跟符泠有點進展呢。
“別點!”南卿流突然大叫。
符泠被她一嚇,險些將火摺子丟了出去:“南卿流,你鬼叫什麼?”
南卿流嚴肅道:“夫子曾說有些地方的空氣,一遇見火就會爆炸,這裏烏漆嘛黑的,說不定就會有這種易爆炸的空氣,萬一一不小心引爆了,我們可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更好,可以跟符泠過二人世界辣。
符泠斜睨一本正經的南某人:“我倒不知道,你上課還這麼認真的聽講呢。”
別人不知道,她符泠還不知道?南卿流這臭丫頭一上課腦袋就跟撥浪鼓似的來回搖擺,哪裏真心聽過課。啊,當然大多數的時候是回頭痴痴地看她。
符泠為自己難掩的魅力而感到苦惱。
南卿流確實沒有認真聽講過,她所知道的一切幾乎都是從武俠小說里來的,方才胡謅的那些也是某本小說里一個片段,她並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管它真假呢,能唬住符泠就行了。
然而,並沒有唬住。
符泠重新要點燃火摺子:“爆炸就爆炸罷,你總得出去的,要不然你的腳嚴重了可怎麼辦?”
南卿流急道:“發射信號彈,就是自願退出採風比賽額意思。那你這門課程就相當於作廢了。”
符泠又斜睨她:“跟你一組我原本也沒想過要通過。”
南卿流:“……”
哎呀,心口好痛哦。
我的泠,有沒有人曾經告訴過你,你有些過分的耿直。
不管符泠怎麼說,南卿流都絕對不能讓她點了信號彈。所以她虎視眈眈的盯着符泠的手,貓着腰握緊拳,就像是一隻等待獵物的狼,蓄勢待發。
就在符泠要點燃信號彈的那一刻,南卿流嗷嗚嚎叫了一聲,蹭的一下撲向符泠,預備將她手中的信號彈強搶過來。
符泠只覺耳邊一陣冷風襲來,被師父偷襲慣了的她,一感受到有東西向她撲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即刻做出了反應。她腳步后移,順着向她撲來的相反方向順勢一轉,便避開了張牙舞爪的某人。
南卿流萬萬沒想到,她突襲的都這麼突然了,她的泠竟然還能反應過來,並且完美的避開了她的狼撲。南卿流撲了個空又用力過猛,就這樣一臉懵比的向前摔過去,撲通一聲跌進了水中,激起了一層尷尬的水花。
南卿流嚶嚶嚶,她在符泠面前再也找不回面子了。而且她的泠現在就要點燃信號彈了,夫子那些電燈泡就要趕過來了,她和她的泠難得的單獨相處的機會泡湯了。嚶。
符泠舉着點燃的火摺子站在岸上看着一臉絕望的南卿流,皺着眉頭道:“你到底發什麼瘋?”
“我怎麼發瘋了!”
符泠淡淡道:“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發射信號彈,為什麼?”
南卿流氣呼呼:“我可沒有。”
符泠耿直的過分:“你有。”
“沒有。”
“有。”
南卿流氣的拍了下水面:“好,我有!我就有!怎麼了!我就不想讓你發射信號不行嗎?我不想讓夫子那些老不死的過來摻和不行嗎?我想跟你單獨待在一起不行嗎?就算是困死在山洞裏我也只想跟你在一起不行嗎?”
說完南卿流委屈的大哭起來。這一天到晚算什麼事兒啊,她上躥下跳的為了什麼啊,為什麼總也不理解她,為什麼總也不給她一個機會?她生而為女子又不是她的錯,為什麼就要因為這個狗屁原因拒絕她,不斷的拒絕她!
岸上舉着火摺子的符泠被南卿流這一席話震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腦海中只回蕩着她那句“我只想跟你單獨在一起不行嗎?就算是困死在山洞裏我也只想跟你在一起不行嗎?”
就好像有個火苗突然躥進了她的胸口中,燒的疼,熱的疼。
媽的,她也想掉眼淚了。
她將火摺子放在岸邊,火摺子沾到枯枝爛葉,漸漸地燃燒成一個小小的篝火。
符泠跳下水,一步一步的向南卿流淌過去,拉住她的胳膊:“起來,水裏涼。去岸上烤火。”
南卿流拂開她的手,又激起一片倔強的水花:“不去。”
身前的人輕輕蹲下,緊緊地握住她泡在水中冰涼的手,聲音溫和:“不去岸上把衣服烤乾,我們兩個人,怎麼去找別的洞口?”
我們兩個人?
南卿流一怔,一邊抽泣一邊抬起頭,卻見符泠正溫和的望着她,眸色深深。她的臉上,滑下幾滴水珠,不知是不是方才她激起的水花落在了她的眼角下。
南卿流擦着眼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符泠勾唇,無奈道:“你贏了。”
“嗯?”南卿流更聽不懂。
符泠將她攙扶起來,一步步走向岸邊:“信號彈掉水裏了,沾水後點不着的,我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了。”
“沾水了?”南卿流傻傻的問,“你方才不是緊緊捏在手裏嗎?好像沒有掉水裏啊。”
符泠攬着她的腰,淡淡道:“你看錯了。”
“哦。”南卿流抓了抓頭髮,她記性不太好人又馬虎,所以這麼一來她也不很確定信號彈到底落沒落水。但是她的泠說掉水裏了就一定是掉水裏了,她不相信自己,但她相信符泠。
圍着小小的篝火烤了一會兒,身上的衣服稍微幹了些,南卿流剛覺得暖和過來,肚子就叫了。這次,還沒等符泠再給她一個深沉的目光,南卿流就自覺的說:“我有吃的!”
說著往懷裏可勁兒的掏嗖起來。
費勁兒的掏了半天,終於掏出兩塊手指長短的酥糖:“御醫說這個補充體力,我便帶來了。”分給符泠一塊:“吃罷。”
符泠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吃甜,你吃罷。”
“可是你不吃,肚子會餓。我們還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出去呢。”
符泠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南卿流,你說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出去這句話的時候,能不能掩飾一下你的興奮。”你想和我待在一起的心思表達的太明顯了呀傻瓜。
南卿流彎眸:“那我下次注意。”
美滋滋的咬了口酥糖,嘎嘣脆。
“欸對了,”南卿流突然想到,“這裏有流水,那一定有魚咯?”
符泠嗯一聲,又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樹葉,轉頭見南卿流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跟她在一起呆了這麼久,符泠自然明白南卿流的想法,立即否了:“我可不會抓魚。”而且收拾魚,會把手上染上腥味,好髒的。
南卿流語重心長的教育符泠:“阿泠吶,你要知道,你已經十五歲了,明年一過完春節,你就要去軍營中歷練了。你想想看,從軍打仗,有時候糧草供應不上,你要餓肚子嗎?不能餓肚子罷,不餓肚子怎麼辦呢?是不是得去打獵捕魚,你現在不捕魚練習一下,日後真的肚子餓沒東西吃時……”
“不必說了。”符泠的聲音多有艱澀之感,“我怕了你這張嘴了。”
說著拎起劍蹲到石頭上苦大仇深的盯着淙淙水流找魚。
水中的確是有魚的,符泠很快就鎖定了目標,那是一條肥美的草鯉,從它修長的魚尾就能看出它很好吃。符泠捏了捏鼻骨,她也真是餓了。
在魚兒靠近她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劍刺進水中……
南卿流問:“抓到了嗎?”
沉默片刻。
某人死氣沉沉:“沒有。”
那條魚又慢悠悠的遊了過來,符泠目光炯炯,緊緊地盯着它的每一次擺尾和遊動,找到最合適的角度,再次飛快的一劍刺進水中……
南卿流問:“抓到了嗎?”
更長時間的沉默。
某人殺氣騰騰:“沒有。”
見那條魚要遊走,符泠捲起袖子,悄聲尾隨上去,輕功出神入化,點水無聲。沉下心情,凝神靜氣,再次穩準的刺入水中……
南卿流見某人一臉水花的肅然模樣,嚇得連問都不敢問了,小心翼翼道:“要不然我們找點別的吃吧,山裡說不定還有野果子……”
某人陰沉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陰沉道:“南卿流,我告訴你,我今天要是抓不着,咱們這輩子就別吃飯了。”
我的泠,咱們有時候別這麼較真好嗎?
雖然心裏這麼想,南卿流卻沒敢說出來,現在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這尊大佛臉上寫着四個鎏金大字:“擋——我——者——死——”
南卿流只覺得眼前一閃,符泠嗖的一下飛到了這邊,又覺得眼前再次一閃,符泠又嗖的一下飛到了那邊,別的魚不管,就緊緊的追着那條草鯉移動,一副不把它吃了誓不為人的模樣。
只聽山洞中不斷傳來“嗖嗖嗖”和“撲通噗通撲通”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符泠黑着閻王臉,舉起一塊近乎比她都大的石頭,對着那條被追的精疲力盡的草鯉用力的砸了下去。
水花四濺,將南卿流好不容易烤乾的衣服再次浸濕。
南卿流敢怒不敢言,躲在篝火後面瑟瑟發抖。
須臾,符泠左手拎着劍,右手拎着那條認命到連撲騰都不打算撲騰的草鯉,莊嚴的、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南卿流只得為她搖旗吶喊鼓掌誇耀:“我的泠,你太厲害了,連魚這麼難抓的東西你都能抓上來,你還有什麼做不到的。我敬佩你,由衷的敬佩你。”
符泠顯然還沒有從被這魚戲弄的羞惱中回過神兒來,只見她手起刀,飛快的給它抽腸破肚起來,空氣中很快便瀰漫起了魚特有的腥味。
看着橫飛的魚鱗,南卿流暗暗發誓,她再也不調戲嘲笑符泠了,再也不了。
總算把魚收拾完了,符泠把魚穿在幾根粗壯的樹枝上,然後在篝火上翻烤着。火光搖曳,將她清秀的臉照得黑一會兒白一會兒的。
魚烤好了,符泠把魚劈成兩半,給南卿流一半:“吃。”
“是。”南卿流連忙點頭。
二人無聲地把魚吃完,符泠吃飽后臉色總算緩和了幾分,總結這次經驗:“魚確實不好抓。”
“嗯嗯嗯。”南卿流連連應道。
符泠吸取教訓:“下一次還是直接做個漏網來撈罷。”
“好的好的好的。”
符泠躺下:“你去收拾殘餘。”
“好嘞好嘞好嘞。”南卿流連滾帶爬的去了。
收拾完了,又打了水來伺候符大人喝下,符大人吃喝完畢了總算把對草鯉的憤怒忘卻了。
南卿流也躺在符泠身邊,摸着圓滾滾的肚皮說道:“俗話說得好,酒足飯飽……”
符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南卿流默默地咽了口口水,思|淫|邪這三個字怎麼也不敢說下去了,閉上眼:“睡覺睡覺。”
於是兩個人便閉上了眼睛。南卿流玩鬧的累了,閉上眼睛沒多久便沉沉的睡著了,她還做了個夢,夢見她與符泠困在山中走不出去了,然後在山裏蓋了一個小木屋,就她們兩個人,每天一起看太陽升起,又一起看星辰浩瀚,每天都在捕魚,符泠捕魚的技術日益精進。後來還在山澗中撿了只小馬駒,黑色的,一天到晚耷拉個馬臉很不愉快的樣子,只聽符泠的。南卿流也不生氣,因為她也只聽符泠的。就這樣她們在一起過了一天,一個月,一年,一輩子。
這個夢讓南卿流忍不住的笑出來,迷迷糊糊的她聽見了一個微弱的悉悉索索的聲音,由遠及近向她走來。南卿流以為是符泠,正想起身跟她說我夢見你了。剛睜眼,還沒來得及坐起來,就被身邊一人從後方捂住了嘴巴,一股淡淡的沉香氣息飄進她的鼻間。
“別動。”符泠離的極近,甚至輕輕一歪頭就能貼上她的臉。
南卿流心砰砰直跳,低下頭不好意思的說:“你干什……”
“噓。”符泠聲音壓得極低,淡然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上,激起她一陣戰慄。
悉悉索索的聲音更近了,甚至還有些陰冷的感覺。
南卿流從跟符泠有親密接觸的美好幻想中驚醒,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有東西在向她們靠近,雖然動作很輕微,但是她卻仍能感覺到毛孔豎起般的詭異。
突然,眼角銀光一閃,符泠的手心裏飛出三根銀針,冒着寒光飛向幾米外的巨石中。
幾乎是在同一刻,一條手腕粗細的黑蛇從石頭縫隙中跳出來。
“啊——”南卿流被這軟體動物嚇得大叫。
符泠瞬息移到南卿流身前,將她護在身後,又不知從哪裏摸出幾根銀針飛快的發射了出去。黑蛇身子大,行動的較為遲緩,所以給了符泠反應的時間。幾根銀針飛出,不偏不倚的射在黑蛇的三寸和七寸的位置上,黑蛇兇狠的吐了吐芯子,痛苦的扭動了幾下后,沒了動靜。
南卿流擦了把冷汗,靠近符泠,這才發現,原來這個看似淡定的人身子也在輕輕地發抖,想來也從未見過如此粗壯的蛇。
符泠定了定神,上前將黑蛇的身子踢下巨石,然後才緩緩道:“估計是方才殺魚的血腥氣引來的,這麼粗的蛇,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符泠!”南卿流突然叫道。
被打斷了發言的符泠不很樂意,不贊同道:“你大驚小怪的叫喚什麼?不過是條蛇罷了。哦,看這蛇腦袋的形狀,應該還是有毒的,不過不要緊,有我……”
“符泠!”南卿流又道,這次的聲音比上次的還驚慌。
“都跟你說別驚慌了,我都制服得了。”符泠有些得意,你看,還得是她在南卿流身邊才行,若是換了安雲落還是誰誰誰的,見此狀況怕是早嚇暈過去了。
突然背後一涼,南卿流的慘叫聲同時響起。符泠感覺到背後什麼東西向她撲過來,反手就是一劍,一股溫熱腥甜的東西噴在了她的臉上。
符泠向後退了兩步,這才看了個仔細。
她的身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聚集了許多的黑蛇,個個都有手腕粗細,正吐着芯子冷冷的看着她。
南卿流哭喪着臉嚇得都快沒了聲:“我的泠,我現在可以驚慌了嗎?”
南卿流和符泠背靠背,兩人手中都各拿了一把劍和一隻燃燒着火苗的樹枝。
四面八方的黑蛇們無聲的向她們靠近。
符泠道:“怎麼這麼多?”
南卿流苦着臉:“你把人家大哥釘死了,人家兄弟姐妹是來報仇的。”
符泠嘖道:“還不是你要吃魚,魚腥氣才引來了這些東西。”
南卿流不服:“怎麼著,我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嗎?那我叫你現在親我,你親不親?”
“……”
對於這種不講道理的人,符泠表示無須理會。
符泠劈開幾條向她們靠近的黑蛇,問道:“你倒是想個法子啊,平日裏精靈古怪的鬼主意那麼多,真遇上事兒就啞巴了?”
南卿流揚了揚手中的火把,認了命:“那還能怎麼辦?這些蛇連火都不怕,武俠小說里分明都說飛禽猛獸都是怕火的。”
剛說完,又咦了一聲:“《西域記》裏面有過記載,說蛇對聲音很敏感,尤其是對有韻律節奏的聲音。西域還有人用笛子來控制蛇扭動身體聽從命令呢。”
符泠道:“現下可沒有笛子給你吹。”
“哎呦,我的泠,你怎麼就那麼死腦筋。雖然沒有笛子,但是你有我啊。”
雖然這話說的很溫馨很溫暖,但符泠卻覺得一點都放心不下來,反而還有種說不出來的不祥的預感。
果然,只聽身後的人嬌羞的說道:“既然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那我就只能高歌一曲,來獻給這些有耳福的蛇佬們了。”
“別……”
南卿流,我不想在被蛇毒死之前還要死在你的歌聲里。
南卿流靠在符泠的背上,安撫她:“別怕我喉嚨累,為了你我做這點小事沒關係的。”
“不是……”
符泠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種筋疲力竭的無力感。
“啊哼啊哼——”南卿流清了清嗓子,閉上眼自我陶醉的唱了起來。
符泠目光放空,幾乎靈魂出竅。
她並不知道身後那人唱了些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耳朵好疼,頭好疼,好想給她跪下磕頭並懇求道:快他娘的閉嘴罷。
也不知道是南卿流真的歪打正着的找到了逼退黑蛇的音律,還是她一開口嚇得它們肝膽俱裂,總之符泠回過神兒來的時候,黑蛇們正以一種爭先恐後的姿態沒命的逃跑。
符泠在南卿流天籟之音的籠罩下,只想對逃命的黑蛇們說一句話。
帶——我——走——
經此一役,南卿流對自己的唱功有了十足的自信。原本還想儘快離開這裏,可現在她覺得,她是上天派下凡間斬妖除魔的大英雄,她有一個能呼風喚雨的金嗓子,她的聲音是天籟,是王道,是拯救天下黎民的美妙音符。
南卿流深情的對符泠說道:“我的泠,你有沒有陶醉在我的歌聲里?”
符泠方才頭疼起來的勁兒還沒過去,此刻只覺得腦子裏嗡嗡直響。她白着臉,懇求道:“南卿流,以後別輕易唱歌了可以嗎?”
南卿流大為感動:“我的泠,你是吃醋嗎?你是不想讓人聽見我美妙的歌喉嗎?”
符泠快哭了:“你就當是罷。”
這個時候,她情願被她佔便宜也不想在聽她所謂的歌唱了。
南卿流心情好的很,與符泠又休息了片刻后,準備去找找山洞的其他出口。
山洞狹長蜿蜒,但是岸邊的空地卻比較平坦。所以雖然光線很不好,兩個人卻也能相安無事的走下去。符泠挂念着南卿流腳上的傷,一開始提出要背南卿流走,可試了試她的體重后,又收回了這句話。
南卿流本來就沒有傷,只不過是小腳趾在落地時踢上了石子而已,這個疼來的快去的也快,她早已經完全沒了痛感。可是符泠卻偏要扶着她走,為了配合符泠的倔強,南卿流只得咬着牙裝作傷情很重的樣子,一瘸一拐的走着,這樣走比正常走路要累很多,尤其是腰,簡直快累斷了。
不過好在符泠一直緊緊地拉着她的手,時不時的還擔憂的問她體力跟不跟得上,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就為了這個,南卿流覺得即使把腰累斷了,她也能堅強的裝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前方明亮起來,一個一人高的洞口出現在了眼前。
符泠趴在洞口上看了一眼:“可以出去,但外面也不知道是哪裏。”
南卿流搓着胳膊道:“哪裏都好,洞裏風大快凍死我了。”
符泠好笑的說道:“那你方才不是還說,即使是困死在這裏也要跟我在一起嗎?”
南卿流立即道:“你要是同意跟我在一起了,我真願意困死在這裏。”
“咳……”對於南卿流時不時的表白,符泠雖然已經見識過許多次,但每次都不可避免的受到驚嚇。
符泠立即轉過了身子強迫自己不去看她:“我先出去,然後接你。”
說完不等南卿流反應過來,嗖的一下從洞口跳了出去,唯恐落後一刻就被某人看到了她泛紅的臉頰。
出了山洞,二人四處找了找,發現這裏完全不知道是哪裏,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南卿流心中頗有些興奮,這大概是第一次跟符泠過夜啊,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於是她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哈欠,說道:“實在不行我們今晚上就在這兒湊合睡吧,明天天亮了再找下山路就是了。”
符泠淡淡的看着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南卿流被拆穿,有些惱羞成怒:“我想什麼了?我想什麼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你就知道了?說的就好像誰是多不正經的人似的,怎麼著,怕我對你做什麼啊?怕的話就把我的手捆起來啊。”
符泠實話實說:“就算把你手腳都捆起來,還是防不住你。”
南卿流:“……”
南卿流氣的想跟她打架,卻見符泠不動聲色的抱了些枯葉鋪在地上,並且從她一直背着的小包裹里神奇的抽出一張軟毯鋪在了上面。
南卿流震驚:“你是從哪裏弄來的?”那麼小的包裹是怎麼放得下這個大的毯子的?
符泠不做聲,又從小包裹里拿出兩件袍子來,當做蓋在身上的衣物。
見南卿流目瞪口呆的蹲在地上看着她,符泠淡淡道:“怎麼?你今晚要在那兒蹲着睡?”
她的泠從來就不會好好說話,非得把人氣死。
南卿流腿蹲麻了,一瘸一拐的走過去,躺在毯子上,霸佔了大部分地盤。
符泠踢了她一腳:“過去一點,我沒地方睡了。”
南卿流摳摳搜搜的往外移動了一點點。
符泠無奈的搖了搖頭,也躺了上去,順手把較厚的那件袍子蓋在了南卿流身上。
兩個人望着天空,看着天色一點點的變暗直到徹底黑透。
南卿流輕聲道:“在山洞中睡覺時我做夢了。”
“嗯,我知道,你都說夢話了。”
“嗯??我說什麼了?”
符泠又不說話了,只是轉頭靜靜的看着南卿流,深深的眸子中有了一絲別樣的神采。
南卿流突然道:“那天我看見你和桑姝雅有說有笑的,你都沒跟我這麼笑過。”
符泠還在奇怪南卿流怎麼認識的姝雅,又想到前幾日姝雅曾與她說去宮裏見過南卿流,並且還看到她在偷偷些什麼東西。
南卿流轉過身來看着符泠的眼睛:“你喜歡她?”
一被她這麼看,符泠便覺得莫名的害羞,她立即背過了身去,淡淡道:“別亂想了,快睡覺吧。”
南卿流找事:“我沒有枕頭睡不着。”
符泠把自己身下的樹葉從她那邊聚攏了一下:“這樣睡著了罷。”
“你沒葉子墊着,會不會落枕啊?”
“不總是一個姿勢就沒事。睡覺吧。”符泠說著閉上了眼睛。
夜色深沉,樹上零星鳥鳴。
符泠睡着,無意識的翻了個身。
即使閉着眼,卻仍能感覺到南某人望着她的目光。那麼的露骨,那麼的深情。
南卿流輕聲道:“符泠你睡著了嗎?”
符泠裝睡不答。
南卿流又問了一遍,符泠仍舊不答。
“原來睡著了啊。”自言自語道。
正當符泠以為南卿流又要整什麼么蛾子,比如說突然大叫一聲把她嚇醒之類的事情。卻突覺身前吸氣一沉,一個溫涼的唇貼上了她的。
這個動作溫柔而小心,怕將她驚醒又怕她惱怒,雖能感受到她的滿腔熱情,可她卻不再更進一步,只是這麼貼着。
符泠的心跳從沒有這麼快過,即使方才被黑蛇包圍時也沒這麼快,即使當年只在腰上綁了跟細繩便被師父從懸崖上扔下去也沒這麼快,即使南卿流說想跟她永遠困死在山裏時也沒有這麼快。
符泠覺得全身發熱,手心冒汗,而更多的感覺確實脖子好疼早知道不把樹葉都移到南卿流那邊了。
南卿流的唇還貼在她的唇上,一直沒有離去的意思。
符泠倔強的想,再等一秒鐘她就推開她,要不然她可能就落枕了。
就這樣過了一秒又一秒。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
天亮了。
南卿流睡的不錯,想符泠打招呼。
卻見符某人掛着黑眼圈,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最稀奇的是,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落枕的某人,脖子歪了。
直到她們找到夫子歸隊,她的脖子都沒有扳過來。
***
我說:“啊,當時我親你你是知道的啊?”
我的泠輕笑道:“我睡覺淺,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醒。你那時親了我那麼久,我怎麼會不知道。”
我笑道:“那你就這麼懸空着脖子被我親?脖子疼壞了吧?那你為什麼不動一動?”
我的泠抱緊我,懊惱道:“南卿流,你當時貼着我的唇呢。”
“就算脖子斷掉也不敢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