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顧景司面色不變，從容地拿起面前的紙巾擦拭，嗓音沉緩，說道，
“現在這個時間，你該在老宅休養。”
女人輕蔑地哼笑，轉頭對蘇許說道，
“他才剛離婚，你們家就把你送上門來了。盡想着攀附他，也不想想他當初是怎麼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又是怎麼對待身為他恩人的我的！”
蘇許不悅地皺起眉，說道，
“不是，你可能誤會了，我......”
她想要解釋，顧景司卻用眼神示意她別說話。
他揚聲喊服務員，由於他的身份，領班很快就帶着一群服務員來了。
他眉眼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映出一片陰影，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把岳小姐帶下去，聯繫市四院，讓他們帶她去做個檢查。”
市四院，是精神病院。
岳小姐，應該是岳嬌？她精神不正常嗎，看上去和正常人好像沒什麼兩樣啊。不過好像有的精神病確實不太容易看不出來。
蘇許默不作聲，當自己是個眼瞎的傻子。別人家的事，她少管為妙。
領班微怔，很快反應過來，讓一群人“請”岳嬌跟他們走，岳嬌忙尖聲緊張又急切地喊道，
“顧景司你不是人！要不是當初我們家幫了你，你怎麼可能有今天的地位。你這個忘恩負義的......”
顧景司抬眸看着岳嬌，眼中的寒意讓岳嬌下意識張着嘴瑟縮了一下。
他聲音不大，很清晰地傳到在場人的耳中，說道，
“先把她嘴堵上，打擾到別人吃飯就不好了。”
岳嬌立刻又尖叫起來，領班趕緊招手讓服務員用面巾塞到她的嘴裏，一人架着她的一隻胳膊將她給帶下去了。
顧景司領口被紅酒染了一塊，他對蘇許微笑說道，
“不好意思，這頓飯沒吃好，下次我請你。”
蘇許說道，
“不用了，本來就是為了謝你請你吃飯的。”
顧景司起身，解開領口的扣子，用紙巾擦了擦身上，沒看蘇許，說道，
“下次我打電話給你，我先回去了。”
蘇許沒回應他就已經轉身走了，步伐比平常要快。
她點的菜隨即而上，她讓人都打包起來。
去付賬的時候，收銀員說顧景司是這兒的會員，已經直接從他卡上划賬了。
岳嬌或許也是會員？蘇許想，但是她沒有什麼背景了，得罪得起。所以那群服務員才敢那麼對她的吧。
第二天她照常去公司上班。
蘇許工作的的公司是個業內小有名氣的廣告設計公司，內部一向是井井有條，管理嚴格。
她早上路過企劃部時看到裏面亂成一片，甚是好奇。
她是客戶部的，回了部門后，隨口向她的組員黃徐穎問道，
“公司出什麼事了嗎？怎麼企劃部那麼亂。”
黃徐穎和蘇許關係不錯，年齡比蘇許小。
客戶部的部長是她的叔叔，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懈怠，反而更加努力，是個有工作狂潛能的女人。
她的手指一邊在鍵盤上飛快地敲動一邊說道，
“景雲集團公開招標了，中標了就是一年的廣告合同，當然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企劃部的部長是個強迫症，從昨天開始，企劃案不知道pass了多少了。”
蘇許點點頭，打開電腦整理最近和一家船運公司簽訂的合同資料，點着鼠標的手突然一頓，說道，
“景雲集團？”
黃徐穎說道，
“是啊，就是那個老闆很帥的集團。組長，我覺得你可以趁這個時候去我們部長那兒拍馬屁，如果中標了，你洽談成功後會升職也不一定啊。”
蘇許笑笑，說道，
“還是算了吧。”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景雲集團的老闆是顧景司。
以前景雲的廣告企劃都是由旗下的子公司做的，這次怎麼會公開招標？想到昨天岳嬌說的那幾句話，她總覺得，可能顧景司是又在打什麼算盤吧。
忙活了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照常和霍恩之聊天，沒談笑幾句，霍恩之就問道，
“你和顧景司沒來往了吧？”
“沒，怎麼了？”
“岳嬌今天一大早進精神病院了，說是神經紊亂，需要治療。”
蘇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昨晚吃飯我看到岳嬌了，她看上去倒是挺正常的。”
霍恩之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覺得正常就真正常了？礙着了顧景司就算正常也得變有病。我是想跟你說，你的事結束了，少跟他接觸，你搞不過他的。”
蘇許沒多想，笑出聲，說道，
“我沒有跟他搞的理由啊。”
霍恩之說道，
“也是，你別再喜歡上他就好。”
蘇許說著肯定肯定，思索了會兒，說道，
“不過他說還要請我吃飯來着。”
霍恩之頓時沒有聲音了，過了半晌，她說道，
“他別是喜歡你吧！”
蘇許心裏直打鼓，嘴上說道，
“不可能的。”
翌日中午，蘇許去樓下餐廳吃飯，又在咖啡廳里看到了顧景司。
他依舊坐在那個靠窗的位置，在手機上划弄了幾下，蘇許就接到他的短訊：
過來。
簡單的兩個字，讓蘇許不由得感覺到這跟喚小狗似的，不想過去。
可顧景司隔着玻璃窗一直在看她，她還不小心跟他對視了，根本躲不開。
她快步走過去，臉上掛着標準的工作式微笑在他對面坐下，說道，
“請問有什麼事嗎？”
顧景司察覺到她的疏離，並不在意，眼底一片溫煦說道，
“你先吃飯吧，邊吃邊說。”
蘇許看着桌上的飯菜，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她腦子裏迴響起霍恩之說的“他別是喜歡你吧”，被強迫似的不情不願地吃起來。
顧景司注意着她的表現，食指在椅子的把手上輕敲，嘴角漸漸彎起，說道，
“最近我工作比較忙，可能沒什麼時間請你吃飯，這頓飯就當我請你的。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的表現讓蘇許頗為驚訝，有種自作多情想多了的尷尬，面上扯出一個誠心的笑，說道，
“好，謝謝你請我吃飯。”
顧景司“嗯”了一聲就走了。
這之後，蘇許沒和他有過任何聯繫。
一周后，蘇許所在公司中標，企劃部上下一片喜悅，設計部和客戶部變得愁雲密佈。
景雲集團負責洽談的人太過挑剔刻薄。公司刻意派出客戶部的職場老手去洽談都是被氣着回來的。
不僅如此，還被對方反告對待客戶態度太差。威脅如果沒誠意接這份活，他們會讓蘇許的公司擔全部責任，立刻找下家，大把的公司排隊等着呢！
中午部長被領導逼急，開了個小會。
老徐忍不住訴苦道，
“她是骨頭裏挑刺！一會兒說設計太死板沒新意，一會兒又說太新穎怕別人看不懂。好不容易定下一個方案，她又說廣告顏色搭配太丑了，我說我們可以重新改，她就要求我們把整個設計方案換掉！說話沒兩句就要諷刺人，這也太......唉！”
黃徐穎說道，
“那個洽談的人叫什麼？”
老徐說道，
“叫岳棠。挺年輕一小姑娘，戾氣怎麼這麼大。”
黃徐穎說道，
“你該和對方公司投訴換人。岳棠是岳嬌的表妹，岳嬌倒台了，她能好到哪兒去。沒準兒立刻就換人了。”
老前輩屏住氣息想着什麼，又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說道，
“她看樣子地位挺高的，我就一直沒敢去投訴。我要是真去投訴，不要緊吧？”
蘇許想了想，說道，
“應該不要緊，岳嬌都和顧...景雲集團的老闆鬧成那樣了，她在他們集團的地位能有多高。”
部長望了蘇許幾眼，說道，
“小蘇啊，那明天你就跟老徐一起去景雲集團，那小姑娘要是再刁難人，你就直接去投訴。”
蘇許頓時一副吃shi了的表情看着部長，部長滿臉“我相信你”地對她點了點頭，說道，
“散會！”
黃徐穎跟着蘇許走出會議室，說道，
“這大概就叫槍打出頭鳥吧。”
蘇許睨她一眼，說道，
“怎麼不打你。”
黃徐穎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見過叔叔打親侄女的嗎？”
蘇許百般不樂意，還是不得不跟着老徐去了景雲集團。
蘇許看到岳棠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和岳嬌差了十萬八千里。
岳嬌人清麗氣質好，而岳棠只有個清麗的樣貌，最重要的氣質她丁點沒有。
她踏着細跟高跟鞋走小會議室，蘇許跟老徐禮貌地起身跟她打了個招呼。
她直接坐下拿過設計方案斜眼翻着看，時不時用力地戳着紙面說道，
“這什麼東西？你們公司難道沒有專業學設計的嗎？那些口碑難道都是花錢買來的？”
蘇許維持着公式化的微笑看着她，卻看到她背後從小會議室路過的顧景司。
他一身西裝筆挺，身後跟着杜秘書和其他幾個人，表情比跟她在一起更為冷厲，步履沉穩。
他隨意地朝小會議室看了一眼，那一瞬間，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