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蘇許下班后就坐車去了她和樂昌婚前買的郊外別墅,到了地方時天色已晚。
暮色籠罩的小區,只有寥寥可數的幾棟房子亮着燈。正值夏季,路燈下,小區裏的植被表面上綠意盎然,裏面卻是一片深色模糊。
蘇許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噠噠聲在一片寂靜中尤為響亮,她拎着包站在302棟別墅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樂昌很快給她開了門,她看了眼他,神情平淡。
她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掏出這幾天拜託律師整理好的兩份離婚協議放在茶几上,語氣還算溫和地說道,
“簽了吧,時候不早了,我還得趕晚班車回去。”
樂昌白凈的臉上露出幾分懇求,坐到蘇許的身邊,說道,
“蘇許,我們才結婚一個月,突然就離婚,你我都不好跟家裏交代的。”
蘇許確實還沒同父母說過這件事,但她已經做好了打算,等離婚後就告訴他們,以她父母的開明程度,她相信他們會理解她的。
她堅定地說,
“一個月已經夠多了,我不想把時間耗在這種婚姻上面。簽了吧。”
樂昌沒說話,蘇許把筆放到他的手邊,說道,
“你不用擔心,你的事我不會對外說,我會說是我們倆性格不合。”
樂昌拿起筆在手中攥緊,心思甚多。
他懊惱自己竟然結婚後一時大意,讓蘇許發現了他是個同性戀的事。又擔憂和蘇許離婚後自己沒法兒同家裏交代。
家裏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事,看到他和蘇許談婚論嫁都表現出異常地歡喜和贊成,突然離婚的話……
他神色轉變,露出了詭異的神情,說道,
“蘇許,這婚可以離,但是不能說性格不合。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才說性格不合,說出去誰信?”
蘇許也不想同他啰嗦,說道,
“那你想怎麼說?到時候委託律師稍微改一下就可以了。”
“就說是你出軌了,咱們才離的婚。我的事你也不能對外說出去。”
蘇許看着樂昌輕挑眉的模樣冷笑了一聲,她是看在樂昌這段時間對她不錯,表現出來的人品也很好,才會過來同他私底下解決離婚的事,可他卻不知好歹。
她抽回兩份離婚協議,塞回包中,起身說道,
“那不用談了,咱們法院談吧。我會爭取我應有的權益,所以你的事情我可能需要說出去。”
她站在原地沒動,還有些許期待他會服軟簽了這份協議,畢竟她覺得說出自己被一個同性戀騙婚的事也挺丟人的。
樂昌猛地站起身,手指對着蘇許的鼻子指指點點,說道,
“行,是你不肯談的,那也別怪我不客氣。離婚可以,但是現在不能。得等我說離才能離!”
蘇許不再多言,拎着包向門口走去,卻被樂昌用力地抓住摔倒在了地上。
她用手臂支撐着身體,手腕吃痛。
瞥了眼樂昌,她暗忖這件事她會在去法院的時候說出來的。
樂昌嘴角半揚地對她笑,說道,
“你要去哪兒啊?咱們還沒離婚呢,這兒就是你的家。”
蘇許被氣笑了,一字一頓地說,
“回娘家。”
樂昌嘴裏念叨這三個字,慌亂起來,害怕她回家告狀。他表面上硬撐着發狠,上前揪住蘇許的頭髮把她拽到自己的面前,說道,
“回什麼娘家,這幾天你就給我呆在家裏哪兒也別去!”
蘇許掰着他拽自己頭髮的手痛得齜牙咧嘴,聽他那麼說頓時也明白了,今天如果不離開這兒她估計會很慘。
她狠狠地瞪着樂昌,這完全激怒了他,對着她臉上就是一巴掌。
霎時間她白皙的臉上五個指印紅得泛紫,嘴唇磕到牙齒磕出了血。
她被他拽着頭髮動不了,硬生生地受了,暗地裏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了想,恨聲道,
“咱們之後法庭上見吧!你的事我會全都說出去的!”
樂昌聞言,罵了聲婊1子,把蘇許狠狠甩到了沙發上,剛要欺身壓住她打,蘇許先一步抄起茶几上的玻璃茶壺往他頭上砸去。
瞧見樂昌捂着頭半彎着身體哀嚎,她連包都來不及拿,衝出門外。
她剛跑出沒多遠,回頭就見樂昌額頭流着血追她,她穿着高跟鞋怎麼也跑不快。
小區很大,她這樣跑到小區門口保安室得花好幾分鐘,這好幾分鐘的時間,她怕是會被樂昌給追上。
她瞧見一棟亮着燈的別墅,上前按門鈴敲門求救,那家人分明聽見了也不開門,她只好跑向另一家。
樂昌趁這時追上她,把她撲倒在地上,掐着她的脖子,給了她好幾巴掌。
蘇許的腳被崴到了,下意識去推他,推了幾下知道沒用,慌亂脫下自己腳上高跟鞋,手握着鞋根,將平底的一面往樂昌太陽穴砸去。
樂昌腦內嗡了一聲,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蘇許乾脆脫下另一隻高跟鞋,只穿着絲襪一瘸一拐地跑。路面上的小石子硌地她腳生疼。
她被樂昌打得暈暈乎乎的,幾乎半癱在一棟別墅的門口,按着門鈴,有氣無力地哭喊着求救。
門遲遲未開,她看着樂昌起身,晃晃悠悠地向她走來,靠在門上,幾乎快要認命了。
她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聽樂昌的,要買別墅,別墅區的別墅他們倆的家庭都負擔不起,就買了這個由舊小區改造的,因為在郊區,都沒什麼人住……
是不是樂昌早就想到有這麼一天了?
她想到這,分外不甘心,用儘力氣在地上到處摸索着,從門旁的大盆景里摳出一塊尖石頭。
如果他過來了,她就……
一道光亮突兀地出現,刺痛了她的眼。她看過去,門打開了,一位五十歲往上的阿姨站在門口對外看了看,低頭看到她時,一臉震驚。
樂昌追上來對着趴在地上的蘇許踢了一腳,罵道,
“你1他1媽再跑個試試!”
那阿姨立刻反應過來,上前推開樂昌,站在蘇許面前將她護住,說道,
“幹什麼幹什麼!到我們家門口打人來了!再不走我報警了啊!”
樂昌冷笑,
“報警?我們的家事關你這個老太婆什麼事?你個老太婆憑什麼報警?”
阿姨愣住,看了眼倒在地上半暈過去的蘇許,猶豫了。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家暴事件中報警幫了女人,卻被女人反咬一口的好心人不在少數。
樂昌見阿姨沒反應了,上前要拽蘇許,嘴裏罵罵咧咧個沒完。
在他即將要碰到蘇許的那一刻,蘇許禁不住絕望地嗚咽起來。阿姨心一橫,上前拽住樂昌,說道,
“再怎麼是你家務事也不能在別人門口打死人吧!你走不走?不走我現在就報警!”
樂昌甩着阿姨緊抓住他不放的手,逐漸變得更加不耐煩,大聲罵起了髒話。
男女力量畢竟懸殊,阿姨扯不住樂昌,被他推到在地。
蘇許瞧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握着石頭的手都在發抖,只等那人來拽她,她便拿這石頭往他太陽穴戳。
可那人並沒有,他看了她一會兒,從她身旁跨過去了。
阿姨趕緊上前,說道,
“顧先生,幫幫她吧,她會被打死的。”
被稱為顧先生的人沒有說話,蘇許只能聽見樂昌不停地在叫罵的聲音和……樂昌的痛呼?
她的意識不太清晰,她感到自己被人抱起,聽見有一點耳熟的聲音說,
“進來,把門關上。”
她被放在一處柔軟的地方,整個人都不自覺地放鬆下來了。
她努力地想看清眼前的人,卻好像出現了幻象一般,看到的是一張她很熟悉的臉。
怎麼會看到他呢?都好久沒聯繫了……
這是她昏迷前,最後一個想法。
再醒來時,她躺在一張很舒適的大床上。
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床頭柜上放着一個銀色機械鬧鐘,上面的時間是五點十七分。
她掀開被子起身,渾身的骨頭像是要散架似的疼,她因疼痛而皺起臉,臉上又是火辣辣地疼。
窗帘很輕薄,外面白蒙蒙的天光能透到房間裏來。她沒開燈,坐在床邊對着窗戶想了很多事。
想事情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大約六點不到,她聽見身後的門咔嚓響動,門開了。
高挑的身影站在門口,看到她已經醒了頓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緩步向她走來,說道,
“昨天只是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今天你最好去醫院做個檢查。”
很熟悉的聲音,因為聲線很特別。
那是她高中很有緣分,做了將近三年同桌的人。
隨着他的靠近,她看清了他的臉。
“顧景司?”
她的語氣,是毫不掩飾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