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第 1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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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京兆府衙,天色放晴,正是金烏西移,晚霞滿天。
明玥長呼一口氣,滿身輕鬆,舉目望去,見金色的餘暉中裴雲錚負手而立,早已靜靜等在車旁。
她心裏驀然生出小小的激動,想快跑過去,好將方才公堂上的情形悉數說與他,然後等他表揚一番。
好在鄭佑誠和鄧環娘在前,使得她壓住了步子,嘴角卻禁不住地露出些微興奮的笑意。
裴雲錚朝他們迎過來,走的並不急,一步一步,如往常一般的從容不迫。
“父親,母親”,他到近前揖禮,目光掃過明玥,帶了一點兒和暖的笑:“想來京兆府終還了鄭家一個清白。”
鄭佑誠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聽他又道:“二哥有事在身,說晚些再到家裏。”
鄭佑誠深深頷首:“回府。”
裴雲錚應聲,往府衙處看了一眼,退到明玥身旁,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指,低聲問:“一切可還順利?”
明玥抿着嘴唇,恍覺這夕陽的餘光竟也是這般熱,照得她臉都紅起來,卻又忍不住看向裴雲錚的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裴雲錚袖中的手稍稍用了力,笑着小聲說:“夫人辛苦。”
本是平常的一句話,明玥也不知怎麼了,腦袋裏騰地一下,從頭燒到腳,走路都差點兒打絆子。趕忙把手抽出來,蚊子似的哼哼:“你今日也辛苦了。”
鄭明珠跟在後面,瞥見他夫妻二人低語,抬頭看了看天,短暫的慶幸過後,她並沒有解脫般的輕鬆,卻生出一股深深的悲戚。
——她與崔煜也不是沒有恩愛的時光,何以走到了今日這般田地?
她想着,便頓住了腳步,回身望向崔家的馬車。
崔家人正自府衙步出,魯國公和夫人被下人們擋在裏面,快步往自家馬車那走,崔煜卻是逕自奔着他們而來。
鄭澤瑞手上握着馬鞭,玩兒似的轉着腕子,崔煜便也不再上前,在離他們三步遠處站定,眯眼看着裴雲錚,緩緩拱手:“雲哥兒,四郎,領教了。”
裴雲錚微微欠身,並不搭話,崔煜看了一圈:“怎不見了伍大人,怕不是他將容與劫了去?”
鄭澤瑞譏笑道:“崔容與有手有腳,又是個大男人,我二哥截他作甚?你真是想多了!”
崔煜這會兒竟還能笑出來,他搖搖頭,又轉向明玥,說:“你二人倒不真像親姊妹。我實有些好奇,你姐姐先前自己也是認了的,你是如何生的疑心?要說那幅圖是她畫與你的,我可真不信。”
鄭澤瑞寒着臉:“愛信不信!事到如今,我鄭家與你,半句話也嫌多!”他實在要忍不住了,手裏的鞭子直想飛出去抽崔煜個滿臉花。
明玥攤攤手,一副偏不告訴你的樣子。
崔煜幽幽嘆口氣,退後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鄭澤瑞沖裴雲錚使個眼色,一聲口哨,馬跑過來,他反手便要揮鞭子,卻聽鄭明珠在身後咬牙問:“你我成親五載,幾乎不曾起過口角,我自問對得起你、對得起崔家,你何以竟厭我至斯,要將我逼入死地?!”
崔煜眉梢兒一弔,半側過身厭惡地看着鄭明珠:“對得起我?對得起崔家?呵,真虧你說的出口。成親半載時,我祖父故去,你明知旁人虎視眈眈,卻因與我母親鬥氣,便用藥將我留在你房裏。當時,你妝枱上放的就是那對金手釧!結果那晚當真出了事,——你孝期有孕。無奈尋了由頭回到鄭家,你祖母聽了,錯處竟全歸在我頭上。你難道忘了我歸在你鄭家認錯不成?
又半載余,崔家出了孝期,你發覺通房潘兒有孕,便處處刁難,最後使得其腹死胎中,潘兒也送了命。這是你自己帶的陪嫁丫頭,你竟也是這般狠心。
之後我從前身邊服侍的、親近些的丫頭,甚至家妓,哪一個如今還留在府里?我如此縱容,你還不滿意么?你鄭家是五姓之族,我崔氏一門便不是?你是府中嫡出,我難道便不是嫡子?笑話。之後,我母親曾三番兩次提及子嗣和納妾之事,你不允便罷了,卻又回頭與你祖母分說,我方知原來你我夫妻並非一體,你終是與你鄭家、與你祖母哀榮與共才是。
後來馮氏有子,你死活不叫她進門,后尋了你祖母來崔家大鬧一番,壓了崔家一層臉面,又叫馮氏跪足了三日,方允她進府。你嫌棄馮氏出身小家,大哥兒是庶出,從不給好臉色,但你可曾想過他再如何也是姓崔的,是我崔煜的種!僅這般,你還有臉說對得起我,對得起崔家?馮氏怨恨你也是再自然不過。
鄭明珠,這一些都是能說的,還有那一些我都不大好說的,你還要聽么?可惜,我都再懶怠提半個字。”
他說完撣了下袖子,不屑看鄭明珠一眼。
鄭明珠牙關打架,這些小事崔煜從來是一笑帶過,在她面前硬話也不曾有半句,她竟不知原來他一直都是不滿的,極不滿的!她雙目似血:“崔煜!我、我那時根本不知道手釧中有葯!你血口噴人!”
崔煜仍舊站着不動,卻也再不理她。
鄭澤瑞忙皺眉拉住鄭明珠:“都已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休要在與他多舌!”說著又指向崔煜:“我的鞭子可不長眼。”
崔煜稍動動腳步,還是沒走,只道:“你我兩家雖已斷了姻親,但崔某從不是個記恨的人,仍舊願意站在這裏送別各位。”
鄭澤瑞已是一鞭子甩出,卻被裴雲錚截了下來,“父親、母親還在前面等着我們。”
鄭澤瑞對着崔煜冷嗤了兩聲,這才與裴雲錚翻身上馬,護着鄭家一眾人自大道回府。
崔煜一直在原地望着,直到馬車的影子已看不見,他才眯起眼睛,撫着袖口自語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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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噠噠,一路行往鄭府。
鄭明珠和明玥分坐在車廂兩面,一時無聲。明玥累了這幾日,這刻卸下勁兒來,渾覺其餓無比,
腦袋裏雞鴨魚肉、各種點心轉個不停,只望這馬車走的再快些,不然肚子要造反。
鄭明珠則是微微發怔。這條路她走過很多回,但從未有一次心情如今日般複雜。
“你當真去歲便已知崔煜和那孟瑛……?”
“大姐說呢?”明玥依舊側身看着外面,懶懶道:“即便我當日真聽到了什麼,說與你知,你又會信么?怕是還要反過來疑心我故意挑撥你夫妻感情。況且你現下才想起來這些,真是太晚了些,我還沒有問大姐姐為何知曉那孟東來與裴家有些干係便留了心?前幾日你也不曾說明。”
鄭明珠僵着臉:“你這是要事後追究了么?”
明玥笑了一聲,轉過頭來慢條斯理地打量她,鄭明珠道:“你心裏頭此刻定快活極了吧?我左右已是這般,你再到祖父與父親面前說什麼我也是不在乎了。”
“父親在堂上早已聽得清清楚楚”,明玥正視着鄭明珠:“你道巧格兒最後為何指證了馮氏出來?她那是在像崔煜提醒和最後示好。希望崔煜能念在她今日之舉,給她謀一絲生機。她寧願在最後時刻寄希望於一個陰狠男人,都不願再回頭求你,你不想想為什麼嗎?我送大姐姐一句話,凡事有因必有果,大姐姐好自為之。”
她的話說完,外面裴雲錚敲了敲車壁,“下車吧,到了。”
明玥當先挑了帘子下車去,外面寒風灌口,激得鄭明珠打了個哆嗦。
鄭佑誠已先行派人回來給老太爺和王氏報了信兒,此時府門大開,鄧素素帶着老管家等都迎在門口,略顯興奮地朝着明玥眨眼。
鄭佑誠略略點頭,身後跟着鄭澤瑞和裴雲錚提步朝門內走,老管家卻彎腰恭恭敬敬道:“大老爺,方才老太爺特意交代過,今日,請大夫人和七姑奶奶都從中門進府。”
鄧環娘猛地一抬頭,——大齊上下,從來男子入中門,女眷便是如王氏平日裏出入也只能走兩邊的側門,今日老太爺竟允她和明玥自正中大門而入!鄧環娘那一瞬差點兒紅了眼眶。
鄭佑誠嗯了一聲,回頭對着鄧環娘和明玥頷首:“走吧,莫讓老太爺和老太太等急了。”
鄧環娘連連連頭,明玥過來輕輕挽住她,母女兩個跟在男人後面自中門而入。鄭明珠咬咬嘴唇,默不作聲地走了右側的小門。
老太爺和王氏已等在中堂,王氏話還說不很利索,這些天着急上火,望眼欲穿,這時候甫一見鄭明珠,“啊”的一聲便紅了眼睛。
鄭明珠雙膝一軟,眼淚登時滾了下來。
她自下車那一刻起,便如靈出七竅,整個人木木惶惶,不知該怎生面對祖父祖母,這一下見到王氏,抑不住地便淚如決堤,又羞又愧又委屈,跪身磕頭道:“祖父祖母,孫兒不孝!”
王氏老淚縱橫,卻一時不敢叫她起來。
老太爺看着這個嫡長孫女,她從前滿目的驕傲已被顛覆,身邊之人從順從到背叛,公婆從親昵到冷漠,丈夫從舉案齊眉到同床異夢……只是幾日時間,已幾乎將她過往二十多年的自信、驕傲徹底擊毀。
老太爺心裏也是動容,沉聲道:“大丫頭,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