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第 1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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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應來了有一陣兒,堂上的氣氛略顯凝重。
此刻見裴雲錚和伍澤昭也都來了,二伯公面色稍霽,受了一番禮后,倒與兩人說了幾句閑話。
老太爺招呼伍澤昭:“去瞧瞧老太太罷,前幾日還念着你。”
伍澤昭應了一聲,鄭澤瑞像憋着口氣,起身說:“我帶二哥過去。”
二伯公啖了口茶,沉着臉看向老太爺和鄭佑誠,帶着些許抑制不住的怒意道:“出了這等事,崔家要下休書也無可厚非!若是尋常緣故,鄭家亦非無人之輩,定要與崔家說道一二,但明珠怎能做出那、那等事來!”二伯公擰着兩道凌厲的直眉搖頭,顯示覺得很不堪提及。
“既被休棄,人也不必往回接了,更不能歸宗,當是言明使其出族。一來可免叫旁人受牽累,二來也算去了佑誠這做父親的不教之責。幸而已是臘月,朝廷即將放休,依我看,佑誠和四郎都得告假,以免流言不斷,不堪其擾。”
二伯公這話說的很有幾分冷硬,是當面指責鄭明珠累及了族人名聲。
四叔公在一旁也不滿地哼了聲,鄭佑誠鐵青着臉沒說話,鄧環娘忍不住道:“這可是得告多久的假,時日太長怕是……”
四叔公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不告假難不成等人蔘一本?!鄭氏一族的名聲現都被她毀了,我這老臉都沒地兒放,做父親的和做兄弟的還有臉為官,莫叫人指着鼻子罵!”
鄧環娘一噎,攥着帕子看向鄭佑誠,心裏也七上八下地沒了主意,鄭佑誠默了默,聲音微顫,說:“家門不幸。”
明玥聽不得四叔公這樣拿話堵人,隨即起身施了個禮,轉向老太爺朗聲道:“昨兒未來得及向祖父回話,今日孫女已有打算,我便要狀告崔煜溺情仆妾,薄待髮妻。”說著取了方才改好的狀子遞到老太爺跟前,“狀紙已寫好,請祖父過目。”
她這一舉動很是突然,又因是小輩兒女眷,二伯公和四叔公根本都沒將她放在眼裏,一時都怒極反笑,四叔公更是斥道:“七丫頭,你是不知輕重!還嫌你大姐的事不夠丟人現眼,要昭示的全長安城都知曉?!狀告崔家?以這個名頭?呵,你還是先回去問問雲哥兒,此處長輩們說話,莫要輕易插嘴。”
明玥方才在府里經了那一番,實際上說她心裏原能有三、四分把握,但往細了琢磨,卻覺那是虛的。然經過裴雲錚一番打擊,雖覺得希望只剩了一分,可心裏倒安定下來。此刻對二伯公和四叔公根本毫無畏懼,依言答道:“是,明玥方才在府里已問過夫君。”
四叔公一皺眉,一雙不大的眼睛朝着裴雲錚瞪去。
老太爺這時指了指狀子道:“雲哥兒,這改動的筆跡可是你的?”
裴雲錚這方上前一禮,回道:“是,祖父見笑了。”
他一開口,二伯公和四叔公俱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皇帝未等九五之前,裴家和葛家便是舊交,裴雲錚與滕王葛慶之交好這也不是甚秘密,因而他這般,不由讓人產生些微妙的聯想……可是,滕王如今尚未回京啊。
老太爺微挑了下眉,將狀紙回手遞給了二老太爺,二老太爺掃了幾眼,臉上怒意並未盡消,只道:“狀子寫的不錯,但僅僅憑此又能如何?退一萬步來說,即便煜哥兒偏寵了姬妾,那也非是你大姐姐就能做那等事的理由。況且,親戚間來回走動,任人都能瞧見煜哥兒待你大姐很好。”
見明玥要說話,二老爺一抬手,又道:“也莫給我說甚后宅之爭,她是主母,不會任人擺佈,此事你若沒有變黑為白的法子,便該知道按我方才說的才是上策。”
明玥一蹙眉,看向老太爺,二伯公和四叔公雖都是族親,然而有些話明玥還是不打算與他們說,老太爺捻着鬍子沉吟,一時沒吱聲。
裴雲錚微咳了下,卻道:“晚輩冒昧,不知二伯公是從何聽聞了大姐之事?”
二伯公抬了抬下顎,“怎麼,你們以為瞞得住?”
裴雲錚伸手做了個動作,微微揚眉說:“若是截流在源頭,倒也不很難。”
二老太爺臉色不大好看,正要說話,鄭澤瑞和伍澤昭進來了,大抵是顧忌伍澤昭如今到底不姓鄭了,因而一時間誰都沒有就此事先說話,倒是他自己坦然,直接接口道:“裴將軍所言有理。實不相瞞,晚輩昨日私下裏也聽聞些風言風語,伍府未養食客,也無擅探消息之人,想來此事並未刻意隱瞞。”
四老太爺忍不住道:“還有哪裏比政事堂消息更靈通的。”
伍澤昭微微一哂,也未多說。
二老太爺哼了一聲,一掃眾人,轉向老太爺道:“老三,他們尚且不懂事,你我該當明白,對於世家而言,沒甚麼能重得過百年名聲。我還是方才的話,若是沒有變黑為白的把握,就該按我說的辦。”
言畢,他也不與明玥等人在多說,起身敲了敲手中的銀頭杖,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場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鄭明珠自己犯的禍事,倘若老太爺和鄭佑誠要依着明玥鬧到京兆府去,二老太爺等人是不會相幫的。
因為在他們看來,無論內情如何,此事已無轉圜餘地,未免受其擾,沒準還想與他們劃清界限。
明玥看了裴雲錚一眼,意思成算又降了半分。
裴雲錚微微搖頭,堂上一時無人說話,片刻,鄭佑誠先一傾身,嘴角滲出血來。
鄧環娘嚇了一跳,忙起身扶他,眾人也上前,裴雲錚先扣了他脈門,又翻了翻鄭佑誠眼睛,說:“父親這是氣急攻心了。”
老太爺倒是面色不變,鄭澤瑞吩咐人去請大夫,過來要先將鄭佑誠背回院子,老太爺卻擺擺手:“你父親清醒着,暫且在這裏等大夫就是。”
鄭佑誠也微微點頭,眾人無法,只好先伺候着漱了口,鄭佑誠稍緩了一下,伸手要去夠方才的狀紙。
明玥忙拿給他,老太爺道:“你怎麼看?”
鄭佑誠眼眶有些濕潤,不知是否因方才二老太爺的話刺激了他,反讓他生了破釜沉舟的念頭,遂打疊精神道:“我這身子,左右都是要告假的,事已至此,不如叫明玥一試,她打小就不是個莽撞的,如此堅持,定有她的緣由。”
明玥原還有好些話要說,不想鄭佑誠這會兒乾脆地轉了念頭,微有些怔怔的去看老太爺。
老太爺卻是在瞧裴雲錚和伍澤昭,半晌,他淡淡轉向明玥:“祖父在前日,便已將事情交與你了。”
他起身,叫明玥去了隔間,提筆寫了兩個字,給明玥看過後,扔進了炭爐里,繼而,又寫了兩個字,稍頓,再次扔進炭爐。
明玥點了點頭,老太爺嘆口氣,說:“你父親和四哥有官品在身需得避嫌,況且內闈之事又他們來說也多有不便,到時堂上恐只有你自個兒,你母親和四嫂或許也在,莫需慌。”
“是,孫女記住了。”
老太爺抬手,大概是想拍拍明玥的頭,不過最後還是還是改在肩膀上拍了拍,“明兒一早便遞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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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子遞到京兆府的當天下午,崔家得了消息。
彼時崔夫人見王氏隔了一日還未上門,正在鄭明珠跟前指桑罵槐;而崔煜在書房裏正剛剛閱完一封書信,與一個面容粗曠的男子說話,管事進來低低耳語了幾句,崔煜一時沒反應過來,說:“你且再說一遍。”
管事遂又低聲回了一遍,崔煜仿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驀然哈哈大笑了幾聲,怪聲怪調說:“他們這是被逼的瘋傻了不成?”
管事也隨着他輕輕笑了一下,回說:“恐怕是,那邊讓我給爺稟一聲,三日後開堂。”
那人瞧了片刻,起身道:“信已送到,公子有事,在下便告辭了。”
崔煜倒也不做多留,不過言語間挺客氣,說:“請你家主子寬心。”
那人抱了個拳,告辭了。
崔煜自己個兒坐在圈椅里,撮着兩指捻了捻,笑得不能自抑,自語道:“嘖嘖,有趣兒。即如此,堂上見罷。”
轉眼,便是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