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新生兒的出生,讓硯墨堂充滿了喜悅的氣息。
嚴青菊對養兒子十分盡心,她的三姐姐告訴她,孩子喝母乳好,能形成抗體,她便努力地調養身體,多喝能產乳的各種營養湯,無論再苦再累都親自照顧兒子。
這般用心照顧,等孩子滿月後,終於有了正常嬰兒的模樣,看着也壯了許多。
這是紀顯的第一個孩子,同時也是嫡長子,紀顯對這孩子寄託了很多的希望。可能是鎮國公的所作所為傷了他的心,甚至扭曲了他對父子關係的某種認知,即便寄託了無限希望,他教養兒子的方式也略為奇葩。
這是嚴青菊的觀察所得,甚至有一段時間差點被這男人弄得想要廢了他。
當然,夫妻嘛,總少不了一些摩擦。而嚴青菊與紀顯的夫妻生活,一開始便是自然不過的相敬如賓,如同這世間很多夫妻一般,男主外女主內,合作無間,不像夫妻,反而像是搭夥過日子的。而讓他們以夫妻的方式相處,是從他們有了孩子開始。
有了孩子以後,夫妻間便開始出現了以往忽略的很多摩擦,甚至夫妻間也出現了一種磨合期。
嚴青菊有什麼願望?
她現在的願望是在這即將到來的皇家風雲中,保護好她的三姐姐,順便將三姐姐拱上皇后之位,然後保證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任務難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甚至這並不能由她的意願來控制的,卻讓她充滿了雄心壯志。
為了三姐姐,她什麼都可以做!
當然,這是她心裏埋着的想法,沒人知道,甚至連日日都在觀察審視她的丈夫也不知道。
兒子出生后,嚴青菊的心終於定了下來,更用心地經營自己的生活。以往也不是說她不將這裏當歸宿,而是生活在這裏,心卻無法落定,總覺得隔着一層什麼。現在,她有繼承她血脈的兒子了,她可以教導兒子長大,可以讓兒子繼承她的意志,這是她在這世界上最親密的血脈,她願意疼他,為他打算。
嚴青菊照顧兒子的同時,也知道紀顯近日來對她的審視觀察,她心中明了,面上卻故作不知,該幹嘛就幹嘛,足不出戶,連出門交際應酬都少。
按理說,嚴青菊作為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等將來鎮國公百年後,紀顯襲爵,她便是這當家主母了,對外與夫人之間的交際是免不了的。只是,她嫁到鎮國公府的日子還是太短了,短短的一年,並不足以扭轉人們對鎮國公府十幾年積累起來的壞印象,不若以靜制動,等到一個好時機,再設法扭轉人們對鎮國公府的印象不遲。
這個時機嚴青菊等得不久,甚至可以說連一年都不到。
六月份,太后殯天;
七月份,慈寧宮起火;
八月份,冊立太子;
十月份,皇帝禪位太子;
十一月份,太子登基,次年改國號為慶煦元年。
紀顯在七月份的宮變中所擔任的角色,立下的功勞,足以教鎮國公府再輝煌個二十年。
寒風颯颯的冬日,嚴青菊坐在回府的馬車裏,聽着外頭鞭炮喧天,慶祝新皇登基,熱鬧的氣氛儼然將七月份時的宮亂掩蓋,迎來了一個嶄新的年份。
等馬車回到府里,嚴青菊扶着丫鬟的手下馬車。
同時下車的還有紀老太君、紀老夫人、鎮國公夫人,她們今日皆是進宮拜見皇后。幾個女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甚至想到現在的皇后便是嚴家的女兒,與嚴青菊是同族姐妹時,心裏便是說不出的滋味。
她們當初會挑中嚴青菊為媳,看中的是她庶女的身份及軟弱可欺的性格,目的便是要將她拿捏住,繼而能擺佈紀顯,以達到廢除紀顯的世子之位。可事與願違,庶女身份也罷,性情卻不是什麼軟弱可欺,而是一朵扮豬吃老虎的霸王花。
有她在,原本一直懶得理會內宅婦人的紀顯直接放手讓她收拾整頓鎮國公府,讓他如虎添翼不說,她們更是被硯墨堂壓得死死的。
現在,新帝登基,嚴皇后又是嚴家女,嚴青菊可不是更張狂了么?
雖然在宮裏呆了一整日,嚴青菊感覺到很累,不過面上依然是笑盈盈地看着她們,說道:「累了一天,曾祖母、祖母、母親且去歇息罷,青菊送你們回去。」
紀老太君也很累,不僅是身體,更是心累,揮了揮手,說道:「不用你假好心!」
聽到這類似於指責的話,若是傳出去,嚴青菊的名聲可就沒了。只是周圍伺候的僕人個個都低着頭,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周圍安靜得可怕。
倒是鎮國公夫人面上有些幸災樂禍,不過被紀老夫人瞪了一眼后,便心虛地低下頭。她也知道自己有點沉不住氣,自從嚴青菊嫁入府里的兩年來,她也看明白了這個看着柔弱惹人憐的媳婦,狠起來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兼之她是女人,更懂得后宅女人的心思,手段耍起來比紀顯還可怕。
至少紀顯一個大男人,還有着大男人有缺點,便是不喜和婦人計較,如此才能方便她們。可是嚴青菊不同,嚴青菊太聰明了,她們心裏想些什麼,她彷彿轉轉眼睛就懂了,弄得她都不太敢靠近硯墨堂。
對於紀老太君的不客氣,嚴青菊並不惱,只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祖母和母親送曾祖母回去罷。」
紀老太君渾濁的眼睛掃了她一眼,顫巍巍地任紀老夫人和鎮國公夫人扶回去了。
老人的背影看起來瘦弱又蒼老,還有顯而易見的頹喪,大概她已經明白,這個家已經不是她說了算,甚至在與硯墨堂的鬥法中,她輸了。
嚴青菊扶着丹寇的手回硯墨堂,剛坐下便見穿着像只肉球一樣的兒子滾了過來。
「娘~」
她臉上浮現溫柔的笑容,將正好滿周歲的兒子抱了過來,笑道:「藿兒怎地走這般急?小心摔倒。」
兒子用那雙純真的濕漉漉的黑眸看她,然後將臉埋進她懷裏。這副依賴的模樣,讓他心頭髮軟,顧不得自己身體疲憊,將他抱了起來。
兒子長得不像她,比較像紀顯,但是五官又比紀顯秀氣得多,聽一些在鎮國公府伺候的老人說,兒子的長相比較像她那已逝的嫡親婆婆。
嫁到鎮國公府兩年,足夠嚴青菊將鎮國公府的秘密挖掘出來,甚至連當年的往事也知曉一二,更知道了紀顯在這個家裏的境遇是如何造成的,以及為何能將他造就成這般模樣的原因。一報還一報,說的便是鎮國公府里的人和事。
紀顯會被紀老太君厭惡,也不過是紀顯的母親嫁到鎮國公府後,因為出了點事情,紀顯母親娘家與紀老太君生了一段恩怨,紀老太君便恨上了紀顯的親娘,繼而遷怒到紀顯身上。而這鎮國公府里,女人太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打算,冷眼看着,加上再給鎮國公吹吹枕頭風,紀顯便成了眾矢之的。
紀顯十五歲被逼得離家,二十歲回來,五年時間,讓他毀了容,卻也爬到了高處,回來雖說沒有報復,卻也讓鎮國公府的人頭疼不已。而紀顯不動手,並非是心慈手軟,而是要更好要利用一切。
紀顯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他的目光盯在朝堂上,對后宅的女人那些頭髮長見識短的計較不屑一顧。也因為如此,所以他懶得理會這府里的女人,加之本身對名聲這等東西也不在意,才弄得名聲越來越差,可以說是個矛盾的人。
不過,現在有了兒子以後,他倒是有些愛惜名聲了,大概是為了兒子着想吧。
將兒子哄睡時,過了二更時,紀顯方回來。
他身上沾滿了雪花,嘴唇也被凍得有些發紫。嚴青菊忙過去伺候他更衣,將被雪打濕的衣物除去,換上乾淨的衣物后,又拿了個暖手爐給他捂着取暖,最後將丫鬟端來的熱燙接過來遞給他。
紀顯喝了一杯熱燙暖身後,被屋子裏的熱氣薰得有些懶洋洋的不想動,不過他仍是伸手將旁邊的女人撈到懷裏抱着。
「今天怎麼樣?」
嚴青菊略略偏了下臉,不讓他長了胡茬子的下巴蹭到自己臉上,颳得生疼生疼的,說道:「挺好的,就是有些累。今日和老太君她們一起進宮拜見皇后,回來時我見老太君身體似乎有些不太爽利,想着明日要不要叫個太醫過來給她瞧瞧。還有,藿兒幾日不見爹了,看着好像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