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死劫

62.死劫

颯颯的風聲,緩緩都被打散開來。

“皇姐……”妃暝呆若木雞地看着手中的人,兩隻利箭,穿過女子的身體,讓他抱着,從背後都能摸到穿過的箭尖。

“妃顏……”驟然大變的場景,幾乎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軒轅清更是獃滯地愣在原地,看着妃暝快速地翻身下馬,將妃顏放在地上,雙手顫抖着,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魏雪衣,魏雪衣在哪裏?”妃暝看着渾身是血的女子,錦黃的紗裙,幾乎全被染成了紅色,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

“長公主……”十一也被突然出現的妃顏嚇了一跳,立刻跪了下去,幫妃暝扶着,看着她胸腹兩處不停冒出血的地方,腦中一片空白。

“屬下立刻去找。”沈一轉身便消失在樹林之中,身形極快地去找魏雪衣。

“妃顏,為什麼,為什麼?”軒轅清猛然回過神來,眼中血紅地顯出瘋狂地走到妃顏面前,低頭看着她。

他的胸口還插着一把匕首,浸染的鮮血順着衣裳向下流淌。

“軒轅清,你問我……為什麼?”妃顏的額頭上全是疼出來的汗,細細密密地,從額頭滑落,混合著血水,一滴一滴地流到青色的草地上。

“皇姐,不要再說了。”妃暝見妃顏難受的樣子,心中猛地揪緊。

“妃暝,我的親弟弟……”妃顏的眼神從軒轅清轉到妃暝臉上,虛弱的聲調,讓周邊看着的人,無不傷心:“我這一生,小時候,一直在望眼欲穿地等,長大了,卻又活在仇恨里,我綁着別人,也不曾放過自己,一生快樂的時光,屈指可數。妃暝,答應我,如果你將來登上那個位置,做個好皇帝,有情有義的皇帝,我想看看,那個位置,是不是真的就那麼殘忍。”

“皇姐,不要,你不會有事的。”妃暝聽着妃顏低沉的聲音,恍若將死之人最後的回憶一般,心中酸楚地彌散出悲傷來。

這是他的親姐姐,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她曾經歷的那些苦楚,她的願望。

外祖父去世的時候,曾對妃暝說,落櫻谷口的亭子是妃顏親手搭的,那是她用等待的時光修建起來的,從五歲的時候,她就一日一日地開始在谷口等待她的父母去接她,她聽到每一個消息,都覺得,可能明天就會見到親人了,可是每一天等到卻都是失望。

十歲的妃顏,還是會笑的,她坐在谷口,等着她的親人,從五歲到十歲,從十歲到十五歲,妃顏時常在想,為什麼時間總是讓人覺得晚了一步,她懷着期望地等了十五年,他們卻出現在她絕望的後面那一天。

外祖父的去世,是妃顏心中最悲傷的事,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妃顏不再繼續等,她想,與其悲傷地望眼欲穿,不如選擇遺忘更好,那樣她不會活得那麼累,她的人生,還能歡歡喜喜地繼續走下去。

喜歡一個人,是少女最美的心情。遇見軒轅清,妃顏覺得,自己是不是也開始幸運了起來。

她義無反顧,沒有任何包袱地去喜歡一個人,卻沒有想到,這個人卻騙了她。

燕國的地牢,黑漆漆的,就像落櫻谷安靜的谷口一樣,沒有絲毫的光亮,一望無際的黑暗,讓她看着,也覺得是絕望。

她第一次親口叫出父皇的名字,是在她走上祭台的前一晚。

那天晚上的地牢特別冷,就像她在寒冬最冷的時候,卻一身薄衣地蹲在落櫻谷口時的溫度。

“妃顏,朕現在能做的,只是放了你,可是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是妃顏,不是燕國的長公主了,你……走吧……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承武帝沉冷的聲調,就像一把鋒利的劍,生生地將冰凍的心,切成了兩半。

“父皇……”妃顏走出地牢的時候,握緊了拳頭,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背對着承武帝問道:“你有後悔過嗎?後悔拋下我……”

“後悔?”承武帝愣了一愣,半晌卻突然笑了出來:“這世上沒有後悔,沒有假如,朕就算說有,那也只是假的。”

妃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燕國的,她只是在踏出燕國境內的時候,回頭深深地看着那個她出生的地方,想着……以後再也回不去了。

外祖父曾說她是個優柔寡斷放不下的女子,是啊,如果她能幹脆利落一點,也許她早就一劍殺掉那個騙她的人。如果她能放下,就不會被軒轅清禁錮在夜國,她能瀟洒地去過自己的人生,不會記着仇恨,既困住了自己,也讓別人不得安生。

可是她不是那樣的人,外祖父早就看清了她。

風聲,呼嘯着,恍如一曲悲歌,隨着枝葉的碰撞,嗚咽出聲。

妃暝看着妃顏蒼白的面色,縱然他如何鐵石心腸,眼中也忍不住地侵出眼淚來。

“妃顏,不要……”軒轅清看着妃顏緩緩地闔上眼,恍若瘋了一般,推開周邊的人,跪在妃顏身邊,伸手便要去搶。

“軒轅清……”妃暝狠狠的聲音,帶着陰沉的戾氣道:“你敢碰她一下試試。”

妃暝的眼神此時就像一隻野狼,看着軒轅清,恨不得將他撕咬成碎片。

軒轅清卻恍若未聞,只是看着妃顏,眼眶紅的幾欲滴血一般。

“軒轅清……死對我來說,是解脫,我再也不用懷疑你,恨你,千方百計地算計你。”妃顏閉着眼,染血的唇卻緩緩露出一抹笑:“當我知道你騙了我的時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什麼都不問,就相信你,愛上你。其實我是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連皇帝的面也見不到的公主,怎麼會有人來騙我呢?那個人一定是個傻子。”

緩緩的嘆息,讓唇角的笑都變得諷刺了起來。

“可是啊,這世上還真有那麼傻的傻子,愛上一個人,只為利用她,軒轅清……難道你不覺得累嗎?”妃顏終於睜開了眼,直直地看着軒轅清,看着曾經教會她許多事的人,他讓她體會了所有的愛恨情仇,酸甜苦辣:“軒轅清,我恨你,如果有下輩子,我再也不想遇見你,我們……就做個插肩而過的陌生人好了。”

妃顏微笑着,看着軒轅清闔上眼,淚水如雨一般落下。

潺潺的血,不停地往下流,妃暝幾乎是手忙腳亂地用衣裳,想將傷口捂住,卻無濟於事,只能無助地看着妃顏,感受着她的身體,溫度一點一點地消失。

“皇姐,不要,不要閉上眼睛。”妃暝的神智幾乎都亂了,看着妃顏緩緩地闔上眼,那隱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刷地一下掉了下來。

“妃暝,天上……是不是下雪了?”妃顏的眼神帶着迷離之色,微微地閉上又緩緩地睜開,說話的聲調無力地低了下去:“妃暝,記得帶我回燕國,我是個叛國的公主,沒有資格進入皇家的陵墓,可是我想回落櫻谷,只有那裏,才是我的故土。”

漸漸無力的聲音,終於消逝在了風裏,猶如一曲輕輕的殤音,落在風裏。

“皇姐……皇姐……”妃暝抱着無力垂下手臂的妃顏,慌亂地搖動着,嘴裏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妃顏……”

“啊……”軒轅清親眼看着妃顏死在妃暝的懷中,驀地仰天長嘯,悲蹌的音調,幾乎驚擾了林中的鳥,呼啦一下全飛了起來,掠枝而去。

“軒轅清,我殺了你……”妃暝悲傷地將妃顏放在地上,握緊手中的劍,便要刺向軒轅清。

“王爺……”十一和白清雅見妃暝瘋狂的樣子,忙地上前拉住他。

軒轅清此時身邊全是弓箭手,妃暝如果真的要動手,還沒出手,便會被射殺。

風,漸漸地盛大了起來,似清唱着一曲憂傷的歌調,預告着生命的隕落。

燕國的百姓都有一個風俗,家中如果有親人去世,就會做一盞送魂燈,為親人的生魂引路。

人盡如燈滅,引魂送餘生。

妃暝靜靜地在妃顏身邊跪了許久,才緩緩地起身,將妃顏抱起,彷如幽魂一般,向樹林外走去。

浩瀚的草原,全是血腥的紅色,那是兩國將士的身體,染紅的草原,滿天滿地,讓妃暝看着,也覺得傷心。

“皇姐,你說這個天下,到底與我們有何干?”妃暝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母后死了,你也死了,這些千千萬萬的將士,也送命了,皇姐……我是不是錯了。”

看着一望無際的血紅,妃暝終於沒有忍住,跪在地上,淚如雨下。

可是妃顏只能靜靜地躺着,沒有生命的氣息,就像一個冷冰冰的人偶,聽着妃暝一聲聲的哭泣。

“王爺……”十一感受着妃暝的悲傷,緩緩地跪在妃暝身後,他從來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別人,可是看着妃暝難過,他的心中卻是說不出的難過,看着這個原本冷硬的男人,第一次這樣毫無顧忌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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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侍衛帶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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