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王妃
深秋的涼風,吹起枝葉摩挲的聲音簌簌做響。
“說吧……”妃暝越過迴廊,神情極是淡然。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病,怎麼,我的醫術,你還不放心?”慕容珏微微地看着眼前方的人,而後不急不慢地笑道。
妃暝默然,微微轉首,斜睨了一眼慕容珏,卻是未再多言。
“倒是你……”慕容珏捏了捏細白的鬍子,晃晃悠悠地說道:“有些棘手……”
“何處棘手……”妃暝聞言緩緩地停了下來,一雙眼冰冷而鋒利。
“王妃前幾日給你下的毒,名喚鴛鴦骨,乃西楚外域晏家所制,這種毒雖不劇烈,卻極是傷害人的身體,即使是有解藥,對你的傷害也是不可逆的……”慕容珏神情有些凝重,看着妃暝道:“王爺之前便未有子嗣,之後,只怕更難……”
“子嗣?”妃暝有一瞬間的怔愣,萬萬沒有想到慕容珏告訴他的,竟是這樣一個消息。
他雖未曾想過子嗣這個問題,不過如今被人說出來,心中卻着實添了一絲憤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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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承武三十四年德郡王府筱梧院
入夜的深秋,有些凄涼的蕭瑟。
妃暝緩緩推開那扇門,一眼便看見那個女人,靜靜地閉着眼,臉上沒有半點起伏。
“終於決定要殺我了?”女子面色蒼白如紙,聽見推門的聲音,緩緩地睜眼,見來人是妃暝,竟緩緩扯開一抹笑來。
“既然那麼恨我,又何不絕情一些……”妃暝平整的面容一貫的毫無波瀾,唯有眼神里一絲鋒利,讓薛檸瀧(shuang一聲)看出他是生氣了。
“絕情……”薛檸瀧不禁露出一絲苦澀來,眼神滑過妃暝的臉,而後淡淡地落在頭頂的紗帳邊上才緩緩道:“妃暝,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喜歡你……”
清淺的嗓音,緩緩地瀰漫在妃暝的耳中,猶如一層一層的漣漪,擴散在她的耳邊:“不……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一直不願意相信我,除了自己,你不相信所有人。”
“妃暝……我喜歡你,卻更恨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失去家人,不會來這裏,我懷着仇恨愛上了你,你不記得五年前被你滅滿門的蘇家了嗎?除了我,沒有一個人活着,可是我卻背叛了我的族人,所以我該死。我捨不得殺你……當初你滅了我蘇家滿門,如今我便也讓你也斷子絕孫。”女子蒼白的臉,漸漸地露出猙獰來,眼神看着妃暝,滿是恨意。
“你說的不錯,那蘇家所有的血債都在本王頭上……”妃暝緩緩地坐在床沿邊上,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眼神卻是清亮得異常,細長的指尖滑過絲綢的被子,而後落在薛檸瀧的脖頸,淡淡地說道:“既如此,本王今日便也成全了你……”
“王爺手下留情,王妃已有了身孕……”妃暝的指尖微微用力,卻不想門外卻突然傳來慕容珏的聲音。
“身孕?”慕容珏前腳剛踏進房中,便見妃暝緩緩地鬆開了指尖,回頭看他。
“不錯……”我也是一刻前才聽昱離所說。
“你故意的?”妃暝回頭看向床上的女子:“你要本王親手殺了你腹中的孩子……”
“當然不是……”女子桀驁地一笑道:“因為那孩子早就死了,在我知道他存在的那一日,我便飲下一碗葯,親手殺了……
“真不愧是蘇燕晟的女兒,連自己的骨肉也不放過……”薛檸瀧的話並未來得及說完,妃暝已然出手,捏斷了她的脖子。
“來人……”妃暝盛怒的雙眸,猶如驚濤駭浪一般讓人窒息,讓慕容珏亦是不敢出聲阻止。
妃暝無疑是一位冷心絕情的主,行事從來是乾淨利落,絕不留情。
慕容珏從以前便看出這個人狠戾絕義,一個連自己都能狠下心的人,又怎麼會是心慈手軟的。
“將王妃,盛葬……”妃暝冷着臉扔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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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風冷
十一手中拿着藥方,悄悄地出了王府,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因此並不敢在王府中的藥房去取,甚怕被人看出了什麼。
燕京北門有一處藥鋪,人跡稀少,甚是隱秘。
十一拿着藥方上門的時候,被抓藥的掌柜看了好幾眼。
“小哥可是抓給自己娘子用的?”那掌柜一邊抓藥還不忘一邊八卦。
十一被那掌柜看得赧然,又不能說自己要用的,唯有埋着頭低聲說‘是’。
“小哥可得記着注意些,這藥用做女子滑胎猛了些,可千萬注意,一不小心卻是連你家娘子的命也要搭上。”
“謝掌柜提醒……”十一伸手接過掌柜遞過的葯,轉身便風一般的離開了。
看得那掌柜不住地搖頭:“這小哥生的倒極是好看,可惜心薄了一些,對自家娘子這樣狠心。”
秋色融融,捲起落葉飄搖。
妃暝從書房出來,轉身便撞上風疾火燎的慕容穎。
慕容穎頭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整個人被抵得退了好幾步,好在妃暝眼疾手快,看清是她,忙地伸手將她給拎住。
“六哥……”慕容穎一抬頭,便對上妃暝那張總是沒有表情的臉,嚇得她立馬站直了。
“你說你一個公主,沒有半分的端莊嫻靜便罷了,還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妃暝肅然的表情看得慕容穎心中一滯,甚是害怕她六哥一怒之下,就把她在燕京的消息給捅了出去。
“人家還不是怕你那個侍衛鬧出人命來嘛……”慕容穎見妃暝嚴肅的樣子,委屈地癟嘴。
“什麼人命?”妃暝眉頭微蹙地看着慕容穎。
“就是之前那個生病的侍衛嘛,師傅說給他開的藥劑量比較重,因想着他是男子,所以比女子用藥重了幾分,但因為之前並未遇過男子滑胎的情況,所以讓我去看着他用藥,千萬別出了人命才好。”慕容穎嘟着嘴噼里啪啦地便將慕容珏交代的話說了個七八分。
“男子?滑胎?”妃暝覺得慕容穎是不是剛才腦袋撞壞了。
“對啊,就是你之前那個侍衛,我之前還以為是自己診錯了,誰知道師傅說,那小侍衛是實實在在的懷孕了,我並沒有診錯。”
“懷孕?”妃暝心中一凜,提着慕容穎的肩膀急問:“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慕容穎被妃暝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縮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不信,你可以去問師傅啊,他老人家斷然是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