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竹和嚴青蘭也紛紛獻上祝福,嚴青菊眼眶慢慢地紅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即便穿着一襲大紅色嫁衣,依然給人一種楚楚可憐之感,恨不得馬上摟進懷裏惜幾下,讓她別哭了。
嚴青蘭又僵硬了下,挨着阿竹小小聲地道:「我怎麼覺得她的哭功越發了得了?只要一看,就忍不住心軟,想要滅了那些讓她難過的人……以後鎮國公世子不會也變成這樣吧?」
「……難說。」阿竹同樣木然,真心羨慕這種聖母白蓮花的可怕技能。
笑鬧的時間很快便過去,嚴青菊最終還是讓四房長子嚴長榛背上了花轎。
鎮國公世子紀顯站在人群中,那群同樣來迎親的迎親老爺在周圍起鬨着,比之那些請來的迎親老爺,紀顯比之還要高上半個頭,可謂是鶴立雞群,高大魁梧,讓人一望便心生畏懼。而他臉上雖然有笑意,但每當笑容起時,便扯到臉上那道疤痕,更是嚇得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蟬,連男人也有些受不住。
紀顯見狀,便收斂了笑容,板著臉從嚴長榛那兒接過了自己的新娘子。
嚴祈安作為今日新娘子的生父,看到那般煞氣騰騰又可怕的女婿,腿肚子也有些發軟,即便是女婿,每回見一面仍是讓他發悚啊,若不是老太爺選中紀顯,又收了鎮國公府的好處,他也不稀罕這樣的女婿。可是,讓他心頭滴血的是,因為討厭的三房所出的王妃的干預,原本收下的鎮國公府的好東西又得給女兒當陪嫁抬回了鎮國公府,一毛的好處都沒得到啊!
怨不得都說女兒是陪錢貨,世人誠不欺我也!
不過此時,他在大家長嚴祈華的逼迫下,只得硬擠着笑容上去,按規矩叮囑女婿以後好好待女兒之類的。
紀顯淡淡地聽着,等喜娘高唱着「吉時到,起轎」時,不再看岳父那張倒霉催的臉,朝嚴祈華拱了拱手,乾脆利落地轉身,翻身上馬,將新娘迎走了。
嚴青菊出嫁后,阿竹心頭一時間有些空落落的,這種心情,就彷彿精心養大的女兒被個臭男人叼走了一般難受。
好吧,雖然嚴青菊不是她生的,也不是她養的,但到底是黏着她長大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晚上外,幾乎白天都是混在一起讀書習字玩耍的小夥伴。加之她心理年齡比較大,嚴青菊這小姑娘在她心裏可不是像晚輩一般看護着長大的嘛?
若是嚴青菊嫁得好她還沒那麼揪心,可是瞧瞧這門親事,從定下起就鬧得滿城風雨的,即便所有人都說嚴青菊是高攀了,但因鎮國公府實在不是個好歸宿,所以大多數人還是對她比較同情的。
阿竹揪心來揪心去,一連好些日子都沒有休息好。而她這種狀態,作為她枕邊的男人,陸禹自然極快便察覺了。
又到了阿竹要進宮請安的早上,陸禹照例將她給捏醒了。
外面北風呼呼地吹着,被窩裏暖洋洋的,十分適合冬眠。阿竹被捏醒時,看了眼窗外,天還黑着呢,差點忍不住想要將捏醒她的男人拍飛出去。天天都要捏她,也太兇殘了,再捏下去,她的包子臉就要變成龍包臉了。
「今日不是要進宮給母后她們請安么?乖,起床了。」陸禹將她拉了起來,正想幫她穿衣服時,卻被她自己奪過去了。他也不惱,笑盈盈地看着她頂不住壓力,自己跑到屏風后換衣服。
等阿竹穿妥衣物后,便走過來拿了他的朝服伺候他更衣,然後又為他束髮。
「王爺精神真好。」阿竹忍不住贊道,哪像她,即便作息十分規律,但是到了該起時間,仍是覺得睡不夠,這大概是冬天到了,又要冬眠了。
陸禹笑而不語,透過黃銅鏡,能見她手指靈巧地穿過他的黑髮,很快便為他束好發。
等他們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畢,便到外間用早膳。
阿竹打了個哈欠,仍是沒什麼精神,慢慢地用調羹吃着碗裏的血燕粥。等她吃了小半碗,終於精神點了時,抬頭便見對面的男人盯着自己,那雙鳳眸里的冷光讓她頭皮發緊,瞬間精神了。
「王爺,怎麼了?」阿竹為自己的反應苦逼,這種下意識的反應真糟糕。
陸禹喝了口豆粥,說道:「你近來精神不好,可是憂心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阿竹不奇怪他的話,以他的聰敏,怎麼可能瞞得了他?當下承認道:「是啊,我與她一同長大,將她當成親……妹妹一般,現在她出閣了,心裏總是有些空落落的。」
陸禹似笑非笑地看她,說道:「本王怎麼覺得胖竹筒這話言不由心呢?你這麼擔心,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在憂心出閣的女兒呢。唔……想想也對,精心愛護養大的閨女,被個臭男人娶走了,天天伺候個臭男人,指不定那臭男人還要三妻四妾給她氣受……這麼一想,作父親的心裏都不會爽快,怨不得岳父每次見本王神色都那般糟糕。」
「……王爺多慮了。」阿竹虛應道,扭頭卻想:若不是你是王爺,指不定她爹都一拳揍過來了。所以說,當岳父其實也挺苦逼的。
陸禹分外高雅和煦地道:「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以後咱們便不生女兒了,省得便宜了那些臭小子,本王以後看了生氣!」
「……」
阿竹無言以對,這位王爺總是想得太遠。
用完早膳,下人已經將馬車準備好了。
天色仍黑着,早上有霜色,氣溫降至極低。陸禹攜了阿竹的手進了馬車,然後將身上披着的厚披風抖開,將她擁進懷裏,用披風裹住她。
阿竹的身子暖暖的,體溫極高,像個小火爐,在這般冷天氣抱着,陸禹覺得抱了個移動的小火爐,真是舒服。他用剃了胡茬子的光潔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臉蛋,說道:「你若是想她,過幾日便給她下帖子請她到府里來聚聚,不就知道了。」
說罷,他突然捏了捏她的臉,嘆氣道:「胖竹筒為何對那些不相干的人如此上心呢?本王都不得你如此上心。」
「……」
再次無言以對。她天天都見他,每天像個小奴婢一樣伺候着他,晚上還要辛苦陪他滾床單,還算不上心么?那還要如何?
感覺這位王爺開始無理取鬧了,阿竹當作沒聽到。
到了宮門前,馬車不得進入,兩人便下了車,換了宮中的轎輦。
給皇后和安貴妃請安完后,阿竹便去了慈寧宮,一是給太后請安,二是去探望昭萱郡主。經過一年時間的灌藥,昭萱郡主的身體有了起色,雖然仍是瘦得嚇人,但日常生活已經無礙,也不再需要卧床休養或者走兩步都需要人揣扶着的地步。
內侍通報后,阿竹只等了一小會兒,便被慈寧宮的內侍領進去了。
等到慈寧宮的正殿,阿竹有些意外,竟然在慈寧宮中見到了昭華郡主。她和昭萱郡主坐在一起,正和太后說話逗樂,姐妹倆一唱一和的,看起來感情極好的樣子。太后看起來很蒼老,但是精神極好,姐妹倆陪着她說笑,滿臉的笑容,得知阿竹過來給她請安,叫她上前來。
「端王妃來啦!你這孩子有心了,今兒可是有什麼故事要告訴哀家?」太后問道。
阿竹給太後行了禮后,坐在宮娥端來的凳子上,笑道:「孫媳婦的故事可多了,皇祖母想聽哪種?」
太后想了想,便道:「就接着上回的那隻猴子跟着和尚取經的故事吧。」然後笑呵呵地對昭華郡主道:「端王妃的故事很有趣,猴子都會說話呢,還會七十二變,這故事不錯,你也來聽聽。這做人啊,就要像那隻猴子一樣,尊師重道,頑劣不化要不得……」
昭華郡主臉色變了變,昭萱郡主低下頭,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阿竹發現昭華郡主看自己的神色有些奇怪,心裏慎重了幾分。會給太后講《西遊記》的故事,也是在昭萱郡主從皇后的鳳翔宮搬到慈寧宮養身體的事情,阿竹與昭萱郡主交好,每次進宮來自然要去探望她,因她搬到慈寧宮,便又多走慈寧宮一趟。
太後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平時不太愛見人,連帶的免了後宮的嬪妃們請安,孫媳婦之類的更不會見了。阿竹能進來,全托賴於昭萱郡主在這兒,而她也不是每次都見着太后,有些時候便在殿外行個禮,直接被人引去昭萱郡主居住的偏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