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會不會病體孱弱的現象是騙人的?」紀顯略為感興趣地道,覺得這些皇子為了那把位置,真是手段盡出。
「不!若是可以,本王相信二皇兄寧願有個健康的身子!他或許不甘心……誰知道呢。」
「是啊,誰知道呢。」
三更半夜,被子被人掀開,被窩裏貫進一股冷氣,讓睡得極沉的人模模糊糊地醒來。
「禹哥哥,你回來啦,這麼晚了……」去哪裏偷雞摸狗不成?後半句她在心裏嘀咕着。
陸禹眉眼溫柔地看着她,摸摸她平坦的肚子,笑道:「不過是應酬去了。」
聽出他聲音里的笑意,阿竹換了個舒服的睡姿,沒有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心裏也有些滿意,問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對,因為嘲笑了個人!」
「……」估計這位王爺嘲笑的人一定會氣得想殺他。
陸珪醒來時,模模糊糊地看到上方青花色綉富貴花紋的帳幔,然後是熟悉的宿醉的疼痛。當然,除了這種宿醉的疼痛外,似乎又覺得還有另外一種可怕的疼,讓他戰慄起來。
陸珪猛地跳了起來,伸手胡亂地撩開床幔,卻不想遲鈍的身體用力過猛,整個人帶着被子一股腦兒地滾落在床上,發出呯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一道焦急的響起,然後門口傳來了推門聲,便聽到一個稚嫩的女聲音道:「公子這是怎麼了?」
陸珪被人用力的揣扶起時,便看到伺候自己的是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長得挺清秀的,就是沒什麼看點。他撐着脹疼的腦袋,看了眼四周,太陌生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回公子,這是三槐衚衕。」
腦子仍是一團漿糊的陸三少爺正欲問「三槐衚衕」是什麼鬼地方時,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陸三少爺可是醒了?」
抬眼望去,便見穿着一襲半新不舊的青衫的男人走進來,很快便想起了這是昨日請他喝酒的方勁,而且和他聊得挺來的。後來好像喝醉了,然後呢……努力回想,竟然發生腦子裏一片空白,竟然沒有喝醉后的記憶。
「這是……」
方勁叫小丫鬟去打水給陸珪梳洗,邊笑着解釋道:「昨日陸三少爺喝醉酒了,本想送你回懷王府的,可是當時你叫嚷着府里的女人好可怕,不想回去,怎麼拉也拉不動,後來你往內城河邊跑,一個不小心落了水,又磕磕碰碰了好些地方,在下沒辦法,只好先將你帶到這裏了。這三槐衚衕是我朋友置辦的一處產業,借來給我用,偶爾時我也會在此過夜。昨夜已經過了宵禁時間,沒有法子,只能將你帶到這裏來了,還望陸三少爺見諒。」
陸珪仍有些獃獃的,看着方勁的臉,這是一張俊秀的臉,長得並不算得出色,但笑容卻給人一種真誠之感,讓人心中無端地生起種好感。未分家之前家族子弟不能私自置辦產業,不允許有私產,所以只能借友人的地方過個夜,看來這位方家庶子混得挺慘的。
爾後,終於消化他的話后,猛然想起先前感覺到的疼痛,摸了摸肩膀,難道昨晚他真的發酒瘋要去跳內城河,所以撞傷了?
等小丫鬟伺候他梳洗更衣時,陸珪借口將那小丫鬟趕出去,脫了衣服查看自己身體,確實有幾處已經泛青的瘀血,看起來就像他不小心撞傷的,方勁應該沒有騙他。只是,為何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陸珪皺着眉頭,方勁出現得太巧合了,加之他昨天竟然因為直接從家裏跑出來,連小廝侍衛都沒帶,兩手空空地出來,又自持方勁是景陽伯府的人,應該不會對他做什麼,所以方爽快地應了他的酒約。
應該……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桌上放着一瓶葯,陸珪平時雖然有人伺候,但現在在別人的地盤,又情況不明,只好自己拿了那葯為身體感覺到疼痛的地方上藥了。
等陸珪穿戴整齊出來,方勁已經讓人準備好早膳及一碗醒酒湯了。
方勁的笑容依然真誠,請他坐下后,歉意地道:「陸兄,昨天真是對不住了,原本是好意請你喝酒,卻沒想到讓你受了這般大的罪,在下沒想到陸兄喝醉酒後會那樣……應該多帶兩個僕人才對,也省得陸兄受了一翻苦楚。」
陸珪心裏雖然總覺得不對勁,但是憑他如何回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他素來是個豪爽性子,那股懷疑一旦去了,便可以輕易和任何人成為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可以說除了皇城外,就像他家的後花園一般。
在方勁這裏用了膳后,陸珪便離開了。
方勁送他到三槐衚衕口,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而陸珪回到家裏后,便借口不舒服讓人去請了太醫過來。
懷王妃知道昨晚兒子並沒有回府,不過她也沒怎麼在意,這兒子出了家門就像丟掉一樣,隨時有人會將他揀回家去過夜,不用擔心他露宿街頭,所以並不怎麼擔心。誰知道他今兒一回家,就說身子不舒服,讓人去請太醫來,嚇得懷王妃急急地跑了過來。
懷王妃到來的時候,太醫已經在把脈了,把完脈后,板著臉對陸珪道:「三少爺的身子好得很,不過是宿醉罷了,喝碗醒酒湯便成。」
懷王妃聽得心裏一松,然後又是一怒:這倒霉孩子不知道又和哪個豬朋狗友一起喝得爛醉如泥了!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
陸珪臉色糟糕,可憐巴巴地道:「秦太醫,可是我感覺到身體各處都疼得厲害,你再為我檢查一下吧。」他之所以擺出這副可憐樣,還是因為他已經是秦太醫的老顧客了,太醫也是有尊嚴的,被他那麼折騰,所以漸漸地不給他好臉色看。
秦太醫忍住氣,見他掀起袖子時查看了下,便道:「三少爺昨晚一定是和人去玩摔角了,這摔得渾身都是傷!以後這等危險的遊戲還是少玩吧,年輕人,武力不夠硬,別太衝動。」
「……雖然是摔的,但是我自個摔的,不是被人摔的!」陸珪木然地道,心裏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去了。
所以,過了幾日,陸珪又出門溜噠閑躥時,遇到了同樣閑躥的方勁,馬上熱情地和他勾肩搭背地去喝酒了,等找到空閑,避着人和方勁道:「臨山,想不想和我大幹一票?」
臨山是方勁的字。
方勁聽得愣神,問道:「陸兄這是何意?」莫不是嫌棄他是庶子沒什麼經濟能力所以想要施捨?如此一想,方勁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陸珪注意到方勁這次的面容好看多了,眼袋已經消了,膚色也沒有以往那般難看,看着就像個清秀的少年郎,配上那笑容,讓人憑添幾分親近。而他的神色自然也能猜測幾分,便笑道:「你想哪裏去了?我認你這個朋友,自然是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有財一起發了。」
方勁在他一通解釋下,臉色方好了許多,問道:「不知陸兄所謂的大幹一票是何意?」
陸珪低聲和他耳語幾句,還未等到新結交的好兄弟讚揚,卻見他一副驚駭神色看着自己,彷彿自己在做一件大逆不道之事。
「陸兄,此事切切不可!」方勁沉聲道:「在下得到一個消息,那位……正要整頓江南鹽政,就在近段時間。」
陸珪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皇宮的方向,一下子便明白了,頓時也有些吃驚。然後忍不住懷疑地看着他,他這位懷王府的三少爺都不知道,他一個不受寵的伯府庶子又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見陸珪懷疑,方勁苦笑一聲,說道:「不瞞陸兄,在下雖然不才,但也有幾個在神機營中混的好友。你也知道神機營現在那位指揮使深得帝心,只要他漏個一星半點,也不難猜測。」
陸珪面上雖然有些懷疑之色,但心裏卻已經完全相信了方勁的話,頓時覺得此事非同一般,再也呆不住了。於是找了個借口,與在場的朋友們一一告辭離開,直接回懷王府,找他那老爹去了。
方勁望着陸珪離去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很快便揚起扇子,恢復了以往那位沒什麼用的方五少爺,和周圍一群朋友一起往清晏湖畔行去,他今兒約了朋友去游湖喝酒。
果然,到了四月份,朝堂上發生了件大事,江南巡鹽御使直接一封密折呈到御案上,參江南的官員放高利貸、京中勛貴官員暗中操作鹽政之事,還有江南老牌世家貪污大案暴發等等事情,簡直是一片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