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小傢伙被他父親弄得發出咯咯的笑聲,小手揪着他的衣襟,此時已經清醒得不行了,估計沒個把時辰是不會睡了。
「世子這般閑,你便哄他睡罷,我去洗個澡。」嚴青菊起身,決定將兒子丟給他老子去帶。
紀顯見她膽大包天地將兒子丟給自己,扭身便走了,着實愣了下。看了看門口,又抱著兒子蹭了下他的小嫩臉,說道:「藿兒,你娘不理咱們呢,爹哄你睡覺。」
紀藿小朋友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他父親的話,腿腳有力地在他胳膊上踢蹬着,扯着他的頭髮啊啊啊地叫着,讓紀顯頗為狼狽,沒有一點在外頭威風凜凜的感覺。
而嚴青菊將兒子丟給孩子他爹后就不理了,都沒過來看一眼。直到紀顯將兒子哄睡,狼狽不堪地回到屋子裏,便見那狠心的女人坐在梳妝枱前慢條斯理地梳着她那頭烏黑的秀髮,盈盈的雙眸透過錚亮的銅鏡看了他一眼。
紀顯走到她身後,攬着她的腰身,彎腰看着銅鏡里的女人,目光和她對視,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氣息便有些不穩。
「這天氣還涼着呢,王爺便出了一身汗,快去洗洗!」嚴青菊有些嫌棄地道,這男人氣血太旺,作女人的總要受苦,她便要想法子去消磨下他的精力。
紀顯雖然不滿意她的窮講究,覺得呆會也要流汗的,到時候再清洗也不遲,但見她瞪眼睛,仍是乖乖地去凈房洗了個澡回來,將自己弄得乾爽了,直接扛着她便上床廝磨起來。
等他弄得舒爽了,見懷裏的女人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便又十分得意。為她捋了捋鬢角邊汗濕的發,正想給她弄個姿勢讓她睡得更安穩時,卻沒想到這時候她打起了精神開始問話了。
「秦王今兒過來與你談得怎麼樣?」
她的聲音軟軟的,又有點沙啞,像有隻小貓在他心肝上抓撓着,讓他心裏有些蠢蠢欲動。
「他就問了些關於西北營大軍的事情,恐怕心裏還防着我使壞呢。他也特小瞧我了,這種事關百姓存亡之事,我哪裏會使壞?」紀顯明顯有些不屑秦王的小心眼,想到秦王妃是老定威侯的女兒,紀顯心說就算秦王以後出了什麼事情,他也得使個法子保下秦王一家三口。
嚴青菊忍不住笑起來,手指纏着他的頭髮繞了繞,笑道:「他們那些皇子總是算計頗多,自然也擔心自己這麼一去,會有人在後面給他們使絆子。」
然後心裏說,不怪秦王不放心,誰讓紀顯在外頭的名聲不好,人也油滑着。而且他現在雖然看着是皇上的人,但誰又知道他有什麼私心,私底下會是誰的人?秦王既然要離京出征,便要防着後頭有人使壞。
紀顯雙手墊在腦後,漫不經心地聽着她的話,心裏也在不斷地猜測着秦王這回請旨出征的意圖。撈軍功?估計是有,但是也特冒險了,等他撈到軍功,黃花菜都涼了。
難道秦王自知以自己的能力,沒法子趟京里這混水,又是個對那位子沒有野心的,方出此下策?如此一想,心裏着實覺得好笑。
可以說,秦王此舉真是弄糊塗了很多人,原本大家都以為他不過是想在皇帝面前表現一翻,才會如此三翻兩次地去乾清宮求旨。而讓他們意外或者說是不解的是,皇帝竟然也真的允了他的請求。
宮裏的淑妃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直接暈厥了過去。
等她暈厥醒來后,第一個反應便要去尋皇后求情,讓皇后勸說皇帝收回旨意。只可惜這段時間皇後身體有恙,免了宮妃的請安,她這般冒然去鳳翔宮,皇后根本沒有見她,倒是安貴妃見了,可惜大夥都知道,這位橫也只是在後宮橫,在皇帝面前根本說不上話,誰搭理她。
淑妃沒法子之下,試着去了乾清宮,皇帝自然也不見她的,於是便知道這事情是無力回天了。
如此,淑妃在哭了兩天後,便宣了秦王夫妻進宮。
秦王妃抱着女兒坐在邊上,聽着婆婆淑妃拉着秦王的手哭着罵他好好的京城裏不呆,偏偏要去戰場上送死的行為,嘴巴動了動,終究沒有說什麼。
秦王滿臉無奈地坐着聽罵,等淑妃又哭又罵聲音都啞了后,方倒了杯水給她潤喉,勸道:「母妃放心吧,兒子去那兒是督軍的,又不是真的上戰場,哪裏會有什麼危險?你且就寬心吧,兒子定然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恐怕這一去,便是回不來了!既便回來,估計不久也要就藩。
淑妃雖然仍是有些傷心,但到底是聽進去了,沒有哭得那般厲害。她低首拭了拭淚,眯着眼道:「我兒怎麼突然想要上戰場?可是誰攛掇你的?而且眼看天氣就熱了,邊境那等窮山惡水之地,可是人呆的么?」
不是人呆的話,那麼多百姓呆哪裏?秦王妃心裏腹誹,挺不高興婆婆這般定義邊境的環境,她家族世代鎮守西北邊境,滿門忠烈,她也是在邊境長大,對那兒的感情極深,婆婆這一句話可真是一杆子打翻整條船了。
秦王聽到這話后,眼睛往後瞟了王妃一眼,若是他母妃知道這些都是王妃掇攛的,指不定能扒了王妃的皮。雖然心裏想要看好戲,但話在舌尖繞了一下,出口便成了這樣:「是兒臣自個的主意,沒有人攛掇。而且母妃現在也知道父皇的身子,兒臣為父皇分憂是理所當然之事,母妃莫要再拿此事來說項,省得有心人聽了,還說母妃對父皇的決定不滿呢。」
淑妃心裏自然是對皇帝不滿的,但是她沒有傻缺地因為這殿裏都是自己人而承認,嘴裏說道:「本宮沒有不滿,就是心疼你罷了。」
秦王略略滿意,又投了一眼給王妃,心說他這般維持王妃,也算得上是好男人了,王妃若是再敢對他甩飛刀,那真是個沒良心的女人了。
淑妃雖然已經接受了事實,仍是滿腹怨氣,拉著兒子的手嘮叨不停。秦王被她嘮叨得一個頭兩個大,想着自己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方會回來,而京里的情況看着不好,到時候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不由得又有些後悔。
淑妃如何不知道他的擔憂,眼睛轉了轉,拍拍他的手道:「你且放心,若是有什麼不對,本宮自會找地方躲躲,且前頭不是還有鳳翔宮的那位么?」
秦王想起了皇后,心裏不禁有些發悚,但又覺得母妃對皇后那般信任放心真是讓他感覺奇特非常。他知道皇后賢惠大度,為人公正,堪稱賢后典範,但卻不明白同是宮裏生活的女人,怎麼能對正妻如此信服,就如同他不太明白府里的小妾為毛那麼信任王妃,王妃到哪裏便要跟到哪裏,根本視他這個王府男主人如無物。
所以說,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思維總是不能在同一個頻道上,他們也不太明白女人這種生物,斗的時候可以你死我活,信任你的時候,可以托負生命,連男人都望塵莫及。
等出了皇宮,秦王見乖巧地坐在王妃懷裏抓着塊糕用剛長出的乳牙啃的女兒,便又將她抱了過來。他總是擔心王妃將女兒教成她那樣,以後貼再多的嫁妝也嫁不出去,所以只要女兒在他面前,都自個抱了過去。
「王妃打算幾時和母妃說你會和本王一起出征?」秦王忍不住問道。
秦王妃雙眸帶笑,說道:「這事兒不急,等王爺出征后,臣妾自會進宮和母妃說的。」
「恐怕母妃不同意罷。」秦王覺得他母妃是腦抽了才會同意王妃帶着六七個月大的嬰兒往邊境跑,路上吃苦不說,到了那裏環境更是比不得京城,到時候嬰兒若是水土不服怎麼辦?
「沒事,到時候臣妾自有法子讓母妃同意!」
看着信心滿滿的秦王妃,秦王即便心裏好奇,也打消了尋問的念頭,只覺得到時候他母妃會頭疼。
想到這裏,秦王心裏忍不住嘆了口氣。早知道會走到這一步,當初他為何要看中定威侯府的軍權而娶了這王妃呢?恐怕當時連自己也不知道會娶了這麼個女人回來,更不知道會走到這一步。
待馬車快要到秦王府時,秦王撩起車簾看了眼秦王府隔壁的府邸,是端王府。
秦王府與端王府是鄰居,可惜他與端王素來不合,只有表面上的友好,使得兩府的女眷也不怎麼來往。現在想想,心裏便要涼了半截,若是以前知道自己會走到這一步,當初便不那麼嘴欠,得罪那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