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淑妃一聽這語氣,如何不知道兒子這是向著兒媳婦了,頓時心酸得差點要掉眼淚,果然兒媳婦都是和婆婆對立的,是個來搶她兒子的可惡女人,讓她心裏更氣了。氣憤之餘,便想到安貴妃,心裏恨恨的,再對比安貴妃的兒媳婦端王妃,那麼個生嫩的小姑娘,可比這個會武功的好拿捏多了,心裏頓時後悔得不行,當初就怎麼給兒子挑了這麼個王妃呢?
悔啊!
悔恨的淑妃不知道,安貴妃也在自己的宮殿裏,捂着胸口怒瞪着一臉無辜的兒媳婦,差點被她氣個半死。
她抖了抖手,捏緊了手中的象牙扇子,努力平歇怒氣,方開口道:「倒是個伶牙俐齒的,本宮還不知道你如此能說會道!」
阿竹一臉驚訝地道:「母妃為何這般說?您若是感覺到空虛寂寞,便召你喜愛的表妹進宮來陪您便是,想來母后也不會管的。」
「本宮不空虛寂寞!」安貴妃磨牙,儼然忘記了先前挑起這話題時,便說自己沒有孫子可抱,感覺到空虛寂寞了。「本宮只是讓你和你舅舅家的表妹們親香,可看看你做了什麼?」
阿竹更不解了,說道:「兒媳常給表妹們下帖子請她們到府里聚聚,難道是兒媳招待不周,所以表妹們生氣和母妃抱怨了?」
那你也不能每回都趁着端王不在時請她們到端王府啊?端王休沐在家時怎麼不請?安貴妃憋了一肚子的氣,先前打了個勝仗的滿足感已經沒有了,只想抓花兒媳婦那張嬌嫩的臉蛋。端王一定是被她這妖精似的臉蛋給迷了,才會這般維護她。
這時,陸禹已經喝完了一杯茶,說道:「母妃,天氣熱,肝火太盛對身子不好,您歇口氣。」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安貴妃就覺得他在偏袒端王妃,頓時心裏有些酸溜溜的,一種「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情緒由然而生,差點心酸得要掉眼淚。不過見他關心的神色,安貴妃也不敢朝他發脾氣,只得勉強道:「本宮沒事,只是近來身子不太爽利,難免影響了心情。」
陸禹聽罷,繼續關心地道:「可請了太醫來瞧瞧?這些宮人是幹什麼的,連母妃身子不爽利也不叫太醫?」說罷,掃了殿內的宮女嬤嬤一眼,不怒自威,嚇得那些宮女嬤嬤撲嗵一聲跪到地上。
安貴妃怕他發怒要懲治鳳藻宮的人,忙道:「太醫每隔三天都會按例來請脈,只是說有些苦夏,並無什麼大礙的。」
陸禹神色微緩,又道:「往年夏日都去皇莊避暑,今年因為七皇兄成親一事,父皇便沒有去皇莊,若是真的太熱,母妃便讓內務府多送些冰塊過來去暑。」又關懷地說了幾句話,陸禹方道:「既然母妃身子不適,兒臣便告辭了,母妃好好歇息。」
安貴妃愣愣的,好像沒有什麼挽留的借口了,只能看著兒子帶著兒媳婦離開了。等他們離開,安貴妃差點折了手中的象牙扇,她還沒有開口詢問兒媳婦的肚子有沒有消息呢!
現在端王妃的肚子是她最關注的事情,秦王成親三年有餘,卻仍是沒有嫡齣子嗣,這件事情她嘲笑了淑妃很久,現在她也有兒媳婦了,自然希望兒媳婦一進門便有消息,這樣才能繼續嘲笑淑妃。
安貴妃抿了抿嘴,決定下次兒媳婦再次進宮請安時,便要問一問,得趕緊催他們生孩子才行。
離開皇宮,坐在回端王府的馬車裏,阿竹的精神便有些萎靡。
昨晚折騰得太狠了,睡眠時間少得可憐不說,今日還要精神高度集中,看着一群女人耍嘴皮子宮斗,然後到了鳳藻宮,又聚精會神應付婆婆安貴妃的蠻不講理,讓她覺得腦仁都綳得疼痛了。
都是睡眠不足惹的禍。
陸禹看她臉色不好,連脂粉都無法掩蓋眉宇間的痕迹,便伸手將她摟到懷裏,除去她頭上的幾株髮釵,摟着她的上半身,撫着她的背脊道:「累了就眯會兒眼,到了府里我再叫你,可好?」
他的語氣過於溫柔,神色也有些纏綣,極為可親。阿竹抬頭看了他一眼,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彷彿昨晚那個眼神冷厲的可怕男人已經成為了過去式一般。
他待她果然是不同的。
這般想着,身子便自動偎進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閉上了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抓住他親王朝服的寬大的袖子。他待她與眾不同,如此就夠了——不,或許不夠,人都是貪心的,她怕自己貪得更多,到時候怎麼辦?
陸禹輕輕地笑着,眉眼溫柔,輕輕地拍撫着她的背,彷彿懷裏抱着的是絕世珍寶。
可不是個珍寶嘛!
陸禹連自己也想不到,他會選擇她為妻,而且成親后,並無任何的不適,反而覺得如此極好。十五歲時遇到她,還是個胖墩墩的小女孩兒,只當成了個有趣的小胖妞,每次遇見時能第一時間清楚地識別出她的模樣時,也讓他驚喜又愉悅,覺得自己原來也能對一個不常見面的人一眼即認出,實在是件愉快的事情。
決定娶她,是在她十二歲的時候,當她脫離了小時候的胖乎乎形象,開始抽條兒,身上多了種少女的清甜韻味時,突然發現昔日注視着的小胖姑娘已經長大了,再過幾年就能嫁人了。既然她要嫁人,他也覺得能第一時間認出她,真是天作之合,便開始由原本的漫不經心化為了關注,直到她十五歲及笄,第一時間將她娶回來。
她的十二歲到十五歲,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他思索着這個決定是否草率,以及其中的利弊,拒絕了安陽長公主的提親並不曾後悔,他已經不需要一個太有野心的妻族來保證他的未來,靖安公府足夠識趣便行了。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樂意娶她。
娶一個會讓他不自覺微笑想要疼愛的妻子,比一個能在父皇面前說得上話的妻子更讓他滿意,無關乎政冶利益或者是合不合格,只因為他想娶罷了。
她的呼吸開始變得輕淺,他的指腹輕輕地摩挲着她熟睡的臉蛋,這麼小心地碰着,都覺得滿心愉快歡喜快要溢出心口,這便足夠了。他看了她十年,她的一舉一動熟悉如常,即便這世間再有能讓他辯識清楚容貌的女子,卻也不會再讓他產生這般感情,進而想要再娶。
所以,她出現的時間真是太湊巧了,湊巧得這世間不會有第二個人以這般的方式進入他的眼。
「啪!」
突然手背被拍了一記,陸禹低首看去,發現她擰着眉,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顯然不滿意他對她的搔擾,影響了她的睡眠。看她蜷縮着身子,小小巧巧的,在他眼裏,就像只可憐的小奶狗,不禁又生出一種作弄她的興趣。
當她睜開泛着水霧的惺忪睡眼看他時,他若無其事地將捏紅她臉的手收了起來,微笑道:「小懶蟲,到家了。」
「……別又給我取綽號。」阿竹嘀咕着抗議,覺得臉蛋有些麻疼,不由得捂着臉摸了摸,又看向笑得雲淡風清、高貴優雅的男人——尼瑪這男人又捏她了,每天早上都要捏醒她,這是什麼壞毛病?
心裏一氣,加之之還未完全清醒,直接撲了過去狠狠地一咬。
馬車裏傳來了重物撞壁的聲音,馬車外正恭迎主子下車的侍衛丫鬟面面相覷,然後頭皮都有些發麻。兩位主子在裏頭幹什麼?不會是打架了吧?鑽石翡翠等丫鬟更是心驚肉跳,她們家姑娘那麼嬌弱,王爺一根手指頭都能摁死她了,若是打起來,必輸無疑啊。
在所有人擔心中,馬車車門終於開了,穿着一襲紫黑色朝服的男人率先走下來,袖擺一拂,已經整齊順滑的衣料更加筆直。然後他轉身扶着車裏的人走了馬車。
當看清楚他們王妃的模樣時,所有人都一愣。這發上的頭面釵環呢?怎麼變成這樣了?看起來不像是出什麼意外的樣子啊。
阿竹不知道下人的猜測,抿着嘴,被陸禹拉着回延煦堂,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嚴肅認真,以免又讓心虛等等情緒襲上心頭。沒辦法,等她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時,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了,特別是陸禹舉起手,顯示出她五歲時在他手腕上咬出的痕迹時,更讓她羞愧難當。
當年的那個咬痕已經淡得只留下極小的痕迹,要湊近了仔細看才行,但他卻十分無恥地擼着袖子展示給她看,表示她真是無理取鬧。阿竹氣得一口氣梗在心口裏,到底是誰無理取鬧啊?每天都被掐醒還不允許她咬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