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阿竹克制住自己要做出撓臉這種幼稚的動作,嘆了口氣道:「還不是鎮國公府向四妹妹提親的事情。鎮國公世子……並不是個好人選。」她可不想自己的姐妹剛嫁過去就喜當娘了,這也太糟心了,而且還有鎮國公府的那些三姑六婆一大堆的極品,難道嫁過去就要做個戰鬥狂人不成?
好歹她也是疼了嚴青菊一場,自然不希望她嫁得如此糟心。只是她是出嫁女,沒法插手娘家太多事情。
「確實不是個好人選!」陸禹附和道,「今兒……父皇也特地詢問了我這事。」
凡事只要涉及到皇上,阿竹的腦洞便會大開,目光像雷達一樣掃向他,整個精神都亢奮起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要着了道之類的。
「王爺怎麼說?」阿竹小心地問道。
「本王自是不知道的。」他微笑道。
「……」
估計那會兒承平帝想抽他,裝什麼傻呢?連她這麼沒有政治覺悟的人都覺得紀顯手掌軍權,和他結親會讓人想歪,皇帝不想歪才怪。
「本王確實不知道。」他繼續道:「紀顯是父皇的人,父皇的選擇才是他的選擇。所以你不必擔心,待過些時日,且看着吧。」
紀顯現在還在西北營那邊,無軍令不得擅離職守,就算他得到消息也不能趕回來,估計鎮國公府也是看在這點,才敢明目張胆地將他的婚事定下來。所以,這事情還得看皇帝的反應,就看承平帝什麼時候會將紀顯召回京。
半晌,阿竹才反應過來他透過安慰自己也解釋了這件事情皇帝的態度,扯了扯袖子,阿竹認真地道:「會不會讓王爺為難?」
他淡淡一笑,眉宇間一片清淡,「為難又如何?世間為難之事可多了,不少這麼一樁。」
阿竹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猛地撲了過去,雙手吊在他脖子上,歡歡喜喜地道:「禹哥哥真好~~」
陸禹知道她的壞習慣,興奮了的時候,就愛像只小狗一樣撲人,被她撲過幾次后已經有了經驗,完全不會在被她撲倒了,笑着將她窩到懷裏的身子抱住,低頭在她軟軟的臉蛋上咬了口,笑道:「胖竹筒這般熱情,今晚禹哥哥好好疼你。」
「……」
為毛每當她覺得這位無比的男神時,總要耍一耍流氓呢?
得了陸禹的准信后,阿竹趁機回了趟娘家。
柳氏得知她又往娘家跑,戳着她的臉蛋嘮叨個不停。阿竹面上聽了,心裏不以為然,不過等知道老太君竟然被祖父氣暈后,阿竹也嚇了一跳,趕緊又往春暉堂奔去。
阿竹到來的時候,老太君正挨着炕眯着眼睛打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老太君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就像風乾的橘子皮,快要裂開來一樣,看得她心裏有些心酸。老太君都這把年紀了,正是應該頤養天年的時候,卻要為不肖子孫操心,若是她像鎮國公府的紀老太君一樣,什麼都不管,說不定還能活得更有滋潤一些。
方嬤嬤見阿竹進來,想要叫醒老太君,被阿竹擺了擺手打斷了。
阿竹坐在腳踏前,看着老太君打盹,只覺得心裏是無比的安心。
有些事情,並不需要宣諸於口,大家皆心照不宣。阿竹的政治覺悟不夠,甚至不敢亂想,只能將一切掩埋在心裏,見機行事。現在皇帝雖然已經老了,但身子仍算健康,齊王、秦王等虎視眈眈,端王被推到風口浪尖,但皇帝態度曖昧,沒有個明確的表示,沒人敢胡亂押寶。只能說,承平二十四年那會,魏王齊王遭圈禁一事嚇破了很多人的膽,雖然至今兩人已經被放出來了,但也沒有朝臣敢在太子未立時站隊了。
就要阿竹沉着臉沉思時,老太君醒了。
老太君模模糊糊地發現腳踏前坐了個人,等發現是阿竹時,蒼老的臉上露出抹笑容,慈藹地道:「是王妃回來了,怎麼不叫醒老婆子?」
阿竹起身坐到老太君身旁,拉着她微涼的手,抿嘴笑道:「祖母,聽說您生病了,阿竹擔心。」她真的擔心,老太君是靖安公府的鎮府之寶,她活到這把年紀,看的事情明白,眼光也與眾不同,有她在,家族能避開很多危險。
老太君笑道:「王妃無須擔心,老婆子還要多活個幾年呢。」
曾祖孫倆說了會兒話后,老太君突然道:「王妃這會兒回來是為了菊丫頭的婚事吧?」
「嗯。」
「王妃無須擔心。」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寬慰道:「鎮國公府雖然不是什麼好去處,但菊丫頭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這安慰太泛了,阿竹沉默了下,方道:「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七月份有個好日子,不過得等鎮國公世子回京再說。」老太君淡淡地說道。
阿竹已經兩次聽到這種隱晦的提醒了,不由得精神大振,頓時覺得情況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
老太君一直盯着她,見她神色有些變化,心裏有些滿意地點頭。老太君心裏有數,同時這兩天也想了很多,發現情況其實也沒有那般糟糕,特別是承平帝疑心病重,這幾年喜歡玩平衡之術,好幾位皇子的勢力互相牽制着,紀顯這顆棋子就不知道他要怎麼安排了。
端王背後有皇后和貴妃,但皇后所在的武安侯府素來中立,即便家族裏出了個皇后,也謹守本份,只聽令於皇帝,甚至為此而曾經看着皇后出事沒有反應,讓皇后從此也對娘家有了隔閡。反觀貴妃所出的懷恩侯府,看着煊赫,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在朝堂上能說話的人不多,反而顯得端王勢單力薄。
老太君慢慢地想着,突然間又有些疑惑,總覺得無法揣測明白承平帝的意思,這些年來她冷眼看着朝堂的走勢,端王除了帝寵外,竟然無絲毫的優勢,反之秦王這幾年勢如中天,隱隱壓了端王一頭。
阿竹在老太君這兒呆了好一會兒,怕累着她,便識趣地離開了,轉而去了青菊居。
青菊居里,嚴青菊正捧着花樣子繡花,旁邊的丫鬟幫忙分線,看起來就像個正常的閨閣少女,安靜而嫻雅。
見到阿竹到來,她喜得直接拋了手中的活計,跳起身拎着裙子跑過來。
真像只搖着尾巴求關注的小狗。
阿竹摸摸妹子的狗頭,發現這妹子笑得甜蜜蜜的,心裏嘆息,鎮國公府那麼亂,這妹子真的能適應么?
「三姐姐,喝茶,哎,丹冠,快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三姐姐喜歡吃的炸山藥酥,叫人做來。」
嚴青菊忙得團團轉,還是阿竹看不過去將她拉到身邊坐下,然後將所有的丫鬟都揮退後,又摸摸她柔美的小臉蛋,說道:「我聽說祖父和四叔為你定親了,你還好罷?」
嚴青菊聽得眼圈一紅,低首搖了搖頭,說道:「有三姐姐關心,我沒什麼的。而且,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若真的嫁過去,我只要守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看她說得那麼可憐,含笑帶淚,楚楚動人,阿竹差點都要為她怒髮衝冠,找欺負她的人拚命了。等回過神來,不禁扭頭——尼瑪連作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憐惜她、想要為她出頭了么?這是何等的魅力?
然後又想到鎮國公世子,雖然私德不修,但上過戰場,也是個鐵血男兒,也不知道會不會折服於妹子這種聖母白蓮花的魅力。
阿竹又呆了一會兒,陪着妹子一起說話,見她神色恢復得差不多了,方起身離開。
嚴青菊站在院門口,看着被簇擁而去的阿竹,眼神慢慢變得幽深,直到丹冠喚了聲,方轉身離開。
回到房,嚴青菊捏着針,繼續先前的活,半晌,突然問道:「丹寇,鎮國公世子十五歲上戰場時,是隸屬蔣將軍麾下吧?」
丹寇努力回想了下,這些天為了搞清楚鎮國公世子的生平,她也使人去打聽過,很快肯定道:「是啊!若不是有蔣將軍提撥,鎮國公世子還沒那麼快就得到賞識立功呢。」
嚴青菊點了點頭,看着綉框,拿着針慢慢地繡起來。
又到了進宮給婆婆們請安的日子。
按例,阿竹先去了鳳翔宮,請完安后,照例去了偏殿探望養病的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正在喝葯,似乎每次阿竹來都會看到她在喝花,整個大殿瀰漫著苦澀的藥味。阿竹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回她發誓一般說要好好喝葯好好養身子,現在臉色沒有那般蒼白了,只是整個人仍是瘦得一看便知道病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