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昭萱郡主一臉厭惡的表情,哼道:「你怎麼在這裏?」目光一轉,便見不遠處頻頻有些公子在那兒徘徊,球場上也時常有幾匹騎着駿馬的公子經過投來一眼,如何不知道她在此地原因,頓時心裏有幾分噁心。
少女低下頭,柔弱地道:「妹妹不喜歡我,我只好……」
剛說著,後頭又一陣腳步聲響起,回頭便見是已經打理好的景宜公主、石清溪等人被一群貴女簇擁着過來。當石清溪看到那名少女時,臉色變得鐵青。
昭萱郡主這會兒完全沒有了先前和她動手的蠻橫,反而面上帶笑,親熱地挽着石清溪,笑道:「清溪,你怎麼不說她也來了?真是的,讓她一個人在這兒,顯得咱們氣量多小一般。」
石清溪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呵呵,我這庶姐不愛搭理人,時常會誤會別人的話,我也沒辦法呢。」
昭萱郡主拍拍她的手,溫柔地道:「真是辛苦你了,出來玩還要遇到這些糟心事兒。石大姑娘,想要看球賽的話,就到樓上的看台吧。走,咱們也去比試一場,若是誰能撥得頭籌,我這玉鐲子就是獎品。」
那少女聽到昭萱郡主暗喻她是「糟心事兒」,表情微變,越發的慘白了。
景宜公主笑道:「那我也增加個獎品吧。」
眾女說說笑笑間,往另一邊為貴女提供玩樂的球場而去了,若無其事地穿過那絕色少女,將她孤伶伶地拋在後頭,顯得十分可憐。
嚴青菊身體抖了下,看着那少女凄楚的模樣,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臉色有些蒼白。
這少女是英國公府的庶女,她姨娘是趁着英公國夫人懷孕是爬上英國公的床,卻不想一次便有了消息。後來那姨娘在懷胎七個月時,又不小心早產了,比英國公夫人早一步生下了她,方使得她成了英國公府的大姑娘,其後出生的石清溪反而成了妹妹。
都是庶女,不免會物傷其類。在場的其他姑娘都是家中的嫡女,自然瞧不起庶女,特別是這庶女的姨娘所使的手段,生生打了嫡妻一巴掌,成為京中的笑話,誰會喜歡她?
「四妹妹,過來!」
聽到這聲軟糯如孩童的聲音,嚴青菊眼睛一亮,便見阿竹和嚴青梅等人站在拐角處等她,面上含笑,但在她眼裏卻是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離京千里之外的一處農莊。
一名面容漂亮出彩的青年坐在農莊的牆頭眺望遠處,遠方唯有青煙裊裊,和平靜謐。
看了一會兒,突然見到遠處的泥道上一輛馬車出現,那青年眼中異彩滑過,悄無聲息地滑下牆頭,站在門后,透着縫隙看着馬車漸漸使來。
當瞧清楚車夫的面容時,青年忙打開了門,笑道:「阿爹,你回來啦!」
車夫見他沒在屋子裏,頓時有些生氣地道:「你不在屋子裏伺候主子,跑出來做什麼?去,將車上的東西搬到屋子裏!」
青年笑嘻嘻地應着,將車上的日常用品都搬進了屋子。
屋子正廂房裏,一名穿着淡青色直裰的俊美青年挨坐着靠窗的長榻,看着手下呈來的邸報,微煦的風吹進來,掀起他披散的黑髮,襯得那張容顏極為蒼白。
車夫和青年進來時,看到俊美青年的模樣,呼吸都放輕了。
「何叔,你回來了。」青年露出笑容,溫和地問道:「一路可有危險?」
何叔恭敬地行了禮,從懷裏拿出一封秘封的信函,說道:「路上有追蹤,不過屬下將他們都擺脫了。王爺,這是京里來的信,請您過目。」
端王陸禹接過信,一目十行看完,眸里滑過幾分嘲諷,面上依然溫和,笑道:「父皇允我再過兩個月方回京。既然如此,何叔,你帶人去將京郊父皇御賜給本王的莊子收拾一下,明日便回京。」
何叔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何澤湊過來道:「王爺,您的傷還未愈,不宜行路,不若在此多休息?」
陸禹往後靠着軟枕,嘆道:「只怕本王再休息,京里的人要坐不住了,不若回去,也好讓那些人安心。」
什麼「安心」,恐怕是巴不得他家王爺死在叛軍手中吧。何澤有些憤憤不平,「那些襲擊王爺的叛軍也不知道是誰的人手,將手伸得這麼長,也不怕被人砍斷!」
對於他的諷刺,陸禹依然心平氣和,唯有那雙冷清的鳳目越發的清寒,笑道:「氣什麼?咱們不出手是最好的,自有人會為我們出頭!」然後笑看着窗外院子裏那幾隻正在啄食的小黃雞,那圓灘滾滾的模樣,不知怎麼地,讓他想到了一個同樣圓滾滾的小姑娘,不禁噗地笑起來。
何澤正奇怪他在笑什麼時,卻聽到他問:「你說,三年不見,那胖竹筒會不會變得本王認不出來了?」
這話題跳躍得太快了,何澤有些糾結,隨口道:「女大十八變,屬下也不知道。」心裏卻懷疑,主子真的能認得清一個人長什麼模樣么?
陸禹摸着下巴,點頭道:「確實有理!」
熱熱鬧鬧玩了一天,眾人方散去。
回府的路上,四個玩鬧了一天的姑娘們皆感覺到說不出的累人,靠着馬車壁頭一點一點的,不一會兒,嚴青蘭便直接倚着嚴青梅睡著了。
嚴青梅精神也有些不濟,她很久沒有這樣快活地運動了,一天下來,再好的精神頭都會萎靡。同樣靠着車壁迷迷糊糊地入睡,耳朵卻似乎聽到了車裏小聲的說話聲,猛地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便聽到了嚴青菊在詢問阿竹今兒在球場畫廊下的那位石家大姑娘的事情。
嚴青梅有些不悅,這等事情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該打聽的么?
阿竹本來也累了想在回家這一個時辰閉閉眼睛睡一覺的,偏偏嚴青菊這朵小白花揣着心事,沒有絲毫睡意,而且還蹭過來拽着她的衣服,期期艾艾地問她。果然是個小孩子,平時再憋得住,也會忍不住。
阿竹伸手將她的肩膀攬住,嚴青菊雖然比她小几個月,但長得可比她高了半個頭,身條兒纖長瘦弱,配上一張清新淡雅的瓜子臉,也是個惹人憐愛的小美人兒。她在嚴青菊下巴摸了一把,笑道:「她是英國公府的大小姐石清瑕。」
這是嚴青菊第一次見到石清瑕,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消息也不靈通,除了知道她是英國公府的庶女外,其他一切不得而知。可今天眾人的態度,讓她意識到石清瑕有多討人嫌。但不可否認,石清瑕那無人能及的美貌,又為她添了十分籌碼,恐怕世間少有男人能拒絕這等美貌。
「三姐姐,大家都討厭她,為什麼?難道就因為她是庶女?」說到這個,嚴青菊又有些傷心,有種物傷其類之感。
「胡說!」阿竹又摸了把她的尖下巴,羨慕她的錐子臉,不像自己現在是雙下巴,方解釋道:「這話我與你說,你可別告訴旁人,免得說咱們搬弄口舌。」
嚴青菊馬上將小身子往她懷裏靠了靠,表示自己一定很聽話。
「石清瑕的生母原本是英國公夫人在娘家時的好姐妹崔氏,那崔氏家裏是個破落戶,正巧與英國公夫人有些親戚關係,英國公夫人憐惜她,便將她接到娘家裏住下,與她情同姐妹。後來英公國夫人出嫁后,崔氏也常到英國公府去探望她。只是沒想到,英國公夫人懷石清溪時,崔氏過府來探望英國公夫人,會和英國公……咳,後來便有了身子,又有英國公堅持要納她,只好一抬轎子抬進英國公府,等生下了石家大姑娘后,便抬為了姨娘。」
嚴青菊呆了,連嚴青梅也未想到還有這等□□,怨不得石清溪那般磊落的人會這般厭惡石清瑕,其他貴女們也不待見她。雖然石清瑕是無辜的,但誰教她有那樣背信棄義的娘親,罪不及子女這種話是極其可笑的,作為苦主的家屬,石清溪自然是與母親一般同仇敵愾,討厭崔氏母女。特別是崔氏做完這等不義之事,還能安安穩穩地留在英國公府當個姨娘,想來是手段了得,如何教人不厭?
這事情當年很少人都知道,知道的都因為英公國府而閉嘴。阿竹能知道,還得益於昭萱郡主時常和她八卦,京中權貴圈中很多內院的事情也被她八過一遍。
半晌,嚴青菊若有所思地道:「其實這事情也不算是女人的錯,若是男人敬重妻子,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如此沒臉。」
嚴青梅已經睜開眼睛,聽到這話跟着點頭,不由又想起了二叔嚴祈文,無疑這位是個很好的榜樣。即便老夫人總是私底下嘀咕柳氏狐媚子,手段了得,但誰不羨慕嚴祈文如此敬重髮妻,從未想過納妾蓄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