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容佩玖愣愣地看着自己躺在那一葉滿是花瓣的竹筏中,心中的震驚無以言說。
愣愣怔怔許久,忽地一轉身,睜大了雙眼看着褚清越,問道:“我的身體,為何會在你的識海里?等等,一具沒有靈魄的身體,為何還能存在?你怎麼能……”
褚清越豎起一指按在她的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略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問題還真是多。想這些做甚麼,你現在首當其衝的,難道不是趕緊把身體換回來?你是不知,我對着你現在的這張臉,有多不自在。”
經褚清越一提醒,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並不是這天地間的一抹無主幽魂。她也是有身體的,她的身體還好好的。而且,她也再不用回到天地樹上去,往後可以與他長長久久地廝守。
做了三十年孤伶無依的幽魂,對身體的渴念,無人能懂。也不再猶豫,遂舍了容令怡的身體,重新回到闊別三十年的原身。
與此同時,容令怡那具嬌小的身體在失去靈魄之後,晃了晃,便要往下倒去。褚清越手一揮,容令怡的身體在即將倒在花床的一剎那,倏地消失不見。
褚清越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躺在桃李花瓣中的人,面容平靜,鳳眸之中是兩汪深潭,幽深而水波不興。
直到那躺在花床上的人雙睫輕顫,緩緩睜開一雙水光迷離的明眸,與他目光相對;直到那人眸中光華流轉,兩頁春山黛眉彎成弦月;直到她雙唇揚起,唇角綻放兩顆精緻可愛的梨渦,褚清越眼中那兩汪深不見底的清潭才起了波瀾,一圈一圈地漾了開去。
容佩玖朝他伸出手,唇角上揚的弧度加深,兩顆淺淺的梨渦也像是在對着他笑,“拉我起來。”聲音不高,清如林籟泉韻,脆如珠落玉盤,在聽者的心上濺起了淺淺的水花。
褚清越眸光一動,往前邁了一步,身體微躬,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兩個人面對面站着,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幾乎交纏在一起。他不鬆手,兩人的手便也緊緊扣在一起。
他低頭俯視着容佩玖,目光在她生動的臉龐上游移,眼神中有她不明所以的情緒在流轉,數種情緒交錯,哪一種,她都看不懂。
她喚他,“褚清越?”
他沒理。
她彎了食指,輕輕地在他的掌心撓了撓。
褚清越手上忽地用力一扯,將她猛地一把扯到了自己懷裏,重重地撞向自己的胸膛。
不等她出聲,一手扶着她的後背,一手掌住她的後腦勺,頭一低,狠狠地親了上去。
褚清越緊緊地箍着她,用的力道大得好像要把她嵌進自己身體裏面。他像是忽然之間陷入狂亂的猛獸,窮凶極惡地啃咬着她柔軟的雙唇,野蠻地撬開她緊咬的牙關,伸出舌頭在她口中貪婪的攪動、索求,不放過任何一處。
平靜如鏡的海面一下變得波濤洶湧起來,巨浪連綿,一波又一波地向這一葉花筏打來。前一刻才將它送上浪頂,轉眼又將它拋下浪谷。
容佩玖在海浪呼嘯聲中閉上眼,很快便聞到了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他可真是狠啊,都把她的嘴唇咬破了。
起初,她還能迎合他,漸漸地便跟不上他的節奏了,只能隨他心意,任他蠻橫地行兇。他的兇猛肆虐讓她無力招架,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整個人軟綿綿的,卻因被他箍得用力,並沒有往下滑,而是軟撲撲地掛在他身上。
不過過去了多久,他的暴風驟雨才漸漸歇了,化為和風細雨,極盡纏綿,溫柔痴纏。奇怪的是,海面也重新恢復了平靜。
他輕輕舔了舔她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吮了又吮。雙手往下,環着她的腰肢,與她額頭靠着額頭,唇碰着唇,身體緊密相貼。粗重的氣息帶着他獨有的味道,一下又一下地噴在她臉上,讓她覺得既燥又熱。
“嚇到了?”他貼着她的唇問道,嗓音啞啞的,似乎還殘留着意猶未盡的**,“不是有意的,我已經努力剋制了。”雙唇翕合間,輕輕地摩擦着她的唇瓣。
他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心口,“聽聽這裏,三十年沒有這麼跳動過了。”
她貼在他的胸口,那裏跳得如擂戰鼓,便伸手在他的胸膛撫了撫。
他在她頭頂繼續說道:“你再不回來,我大概是要瘋了。”聲音悶悶的,語氣很有些幽怨的興味。
容佩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柔和了嗓音安撫他,“回來了,褚清越,我回來了呀。”
褚清越緊了緊手臂,蹭蹭她的額頭,未出聲。
容佩玖低下頭,看到滿筏完好無損的花瓣。就在此前的那一**巨浪中,這些花瓣居然沒有一片被打落,仍舊是完好無損、重重疊疊的鋪在竹筏上,略有些吃驚地問道:“這些花竟然還是好好的?”
褚清越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傻子,這就忘了么?這是在我的識海中。”
是了,她險些忘了,他們現在是在褚清越造的小千世界中,而這個小千世界,在他的識海里。也就是說,小千世界中的一切,都遵從他的意志,以他為中心。他在這個小千世界,可以隨心所欲。就連方才海面上興起的巨浪,也與他的心情相關。他心情平和,海面便平靜無波;他若心情激動,海面便會巨浪滔天。
從前,她便知道,他的靈力強大,才至初階便已有了識海,也曾聽他說過,他有一個很大的識海。卻從未想過,他的識海,已經大到可以容納一個世界。
在東陸,常人不會擁有這樣大的識海。他到底是甚麼人?還有,他又是用的甚麼辦法留持她的身體?在東陸,有能力留存無魂之身的,除了幾任不死城城主,再無他人。
可惜,關於三十年前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她到此刻依然是一無所知。不過,他既然保管着她的身體,或許知道三十年前是怎麼回事。
她剛要問他,卻聽他先開了口。“我找了你三十年,幾乎尋遍了東陸的每一處角落,卻是遍尋不獲。告訴我,你藏在了哪裏?”
她訝然地看着他,“你也不知道?”
“我若是知道,還會等到今日?”褚清越道,忽地將她一手抄起,抱着她在那些桃李花瓣中坐了下來,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從她背後環住她,將她攏在懷中,略微躬了身,低頭靠在她的頸窩處,貼着她的臉,“告訴我,三十年前到底發生了甚麼?你為何會在容令怡的身上?
容佩玖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困在天地樹上出不來。”
“你在天地樹上?難怪。”
“甚麼難怪?”
“難怪我能感覺到魔言,卻探不到它在哪裏,原來是被這棵樹給藏起來了。”
他說到魔言,她終於記起那個被他屢次打岔而沒能問清楚的問題,“你是不是在魔言裏面放了甚麼,嗯?”扭轉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仰頭看着他,不給他插科打諢的機會,“這一次,不說清楚,休想我饒過你。”
褚清越挑眉,“不加賄賂,反而要挾。你這是有求於人的態度?”
“是。只對你,誰讓你每回都耍賴。”容佩玖笑了笑,唇角的梨渦跳了跳。
他的心也跟着跳了跳,低眉輕笑一聲,“那就把臉湊過來,讓我親一下。”伸手輕輕地摩挲她嘴角的梨渦,柔聲道,“我保證不騙你。親一下,就一下,好不好?嗯?好不好?”
這把珠玉般的嗓音撒起嬌來,可真是要人命。
她的心不爭氣地一突,卻仍是死死抵抗着,“你若是騙我,我以後再也不會信你。”
“嗯,不騙你。”他眼中含着止不住的笑意與情意,“我怎麼捨得再騙你。”
她便朝他偎了過去,仰頭將自己的側臉送到他的唇邊。卻是肅着一張俏臉,不見了那兩顆令他心跳的梨渦。
“怎麼不笑了?笑一笑。”
他悄聲對她耳語,絲絲鼻息噴入她耳中,讓她一陣發癢,便止不住盈盈一笑。她一笑,臉上兩顆梨渦隱現。他看準時機,親上其中一顆,飛快地舔了一下。
看着他一臉饜足,她下巴一抬,“親也親過了,總該告訴我了。”
褚清越雙眉揚了揚,一臉促狹地看着她,“告訴你甚麼?”
她一愣,許久才反應過來,“你!”春山八字高高挑起,被他純天然不經加工的不要臉驚得說不出話。三十年不見,這人的臉皮也忒厚了……
他得意地哈哈大笑,就好像使壞得逞的孩童。她一掌推開他便要起身,他忙斂了笑,抱着她哄道,“這就惱了?你也太不經逗了。”
他將她調轉過來,讓她面對着自己,正正經經道:“阿玖,把你的魔言取出來。”
容佩玖將魔言從識海中取出。
“你看,”他指着骷髏頭眼眶中的兩顆血紅珠道,“這兩顆原本不過是普通的靈珠,色澤也沒有現在這樣紅。”
“你注了甚麼進去?”容佩玖問道。
“我的血靈。”他淡淡地說道。
他說得雲淡風輕,容佩玖心裏卻已是風捲雲涌了。
人的靈有本靈與血靈之分,本靈可以割捨,血靈卻是要誓死捍衛的,不能舍了一絲一毫。因為,一旦血靈落入他人手中,即便只有一絲,也會令血靈之主萬劫不復。
任何一件法器,只能認一人為主。也就是說,每一件法器之中只能注入一個人的本靈。魔言之中事先已經注入了容佩玖的本靈,便只會認容佩玖這一個主人。是以,她從未往這方面想過,也根本未曾想到,褚清越竟然將自己的血靈附在了魔言上。
難怪,她每次身逢險境,他都能及時趕來。她每一次祭出魔言,他都一清二楚。難怪,她不論在哪裏,他都找得到她。他的血靈就在魔言上,時時刻刻地跟着她,只要她的神識一日不滅,他就永遠找得到她。
可是他沒想到,她被困在天地樹上——這世上唯一一個他不能找到的地方。天地樹隔絕世間萬靈,他只能感覺到自己那一絲血靈的存在,卻無法探得它所在之地。
但是,甚麼樣的人能在已經被注入本靈的法器中再強行注入自己的血靈?
不,不,這些都不重要。
容佩玖抬起頭,看着褚清越。他笑得像個孩子,她卻漸漸紅了眼。
他究竟有沒有想過,若是她遇險不敵,他附在魔言上的那一絲血靈亦會讓他送命?
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