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11.第十一章

他剛站直身,滄笙便小跑兩步迎了上來,一如既往地雙手伸出,踮起腳尖,欲要環抱上去。

不同以往的是,虞淮抬手,不動聲色握住了她的手腕,推卻了她的擁抱,平靜:“滄笙,咱們談談吧。”

滄笙仰面望着他,以及被他抗拒的手,一瞬間心底有過太多的情緒滑過,複雜多樣地連她自己都品咂不過來,茫然點頭:“好啊,談什麼?”

“你往後不可以再如此迎上來抱我。”虞淮垂眸凝視着她,仔仔細細,像是要將她的情緒都收於眼底,“若要幻形便直接幻成石頭,我自會將你戴在身上的。”

滄笙不敢置信,大晚上的他竟然要同她談這麼慘無人道的規矩,什麼叫不能抱他?都給抱了這麼久,突然不讓抱可怎麼行!

可今日她畢竟是回來晚了些,受些懲罰或許是應當的,不敢將反駁說得太過,委婉道:“其實我戴在你身上,感覺上和抱着你沒什麼區別,只是你覺得有區別罷了……”

“對,我覺得有區別,所以麻煩你剋制一下。”

他強硬起來便是絲毫不留餘地,滄笙好一陣啞口無言,瞄着他,最終還是張了張嘴,怯弱:“那……好吧。”

虞淮點頭,繼而道:“幻做人形之後,你不可與我太親近,不可與我同睡,不可……”

“不行!”滄笙徑直打斷了他的話,彷彿瞬間明白了什麼,整個人都要跳起來,“嗷~我算是明白了,你這是要跟我整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是吧。還是說你要成婚了,你就只能喜歡自己的娘子,要同別的女子保持距離是吧?好吧,其實也應該如此。可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先睡你抱你捂着你的,轉眼你要娶美嬌娘了,就要把我騰出去,是想要把我氣死嗎?”

虞淮看着她跳腳,眉梢一低,抿着唇道:“你從來沒有反對過我同旁人成婚,事到臨頭懊悔遲,你說不行也不頂用了。”

她有什麼可跳腳的呢?她只曉得在他身上摸摸蹭蹭抱抱,哪裏知道他心思起伏,忍得多麼難受!她若有心也就罷了,偏生是個一抹嘴就不知道吃過的人,半點負責的意思都沒有,這樣下去他要如何自處?

他需要知道她的看法,一刻都等不了了。

虞淮的語氣斬釘截鐵,讓她覺得希望全無,氣勢都弱了下去:“別人或許還行,安雪不行,我不待見她。”

“我相親了那麼多回,你可有待見的?”

還真沒有。

滄笙痛苦拿眼再看了虞淮一會,那姿容那眉眼,這天下誰佔了去都叫她覺得虧得心疼。可能怎麼辦呢,養大的白菜總還是要給吃了的,就算不是豬,也可能是羊馬牛。安雪脾氣霸道了點,好歹是個郡主,有權有勢的。

糾結猶豫再三,她鬆了口:“好罷,我答應了你就是。你要做堅貞的丈夫,我也不能毀了你的名節,你……”她做捂心狀,“還有什麼要我注意的,都提出來吧。哦,我這裏有一個建議,就是之前說的,記得給我造一個好一點的黑匣子,晚上能用得着。那二姨娘裝我的盒子就很不錯,堅固,很能阻止我亂跑亂看的好奇心,就是隔音效果忒差了些,萬一關鍵時候我不留神出了什麼聲,我怕你尷尬。”

她就這樣妥協了。

虞淮並不覺得出乎意料,失落也好心痛也罷,至少他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了,輕輕呼了一口氣:“我有什麼可尷尬的?”

滄笙愕然:“難道你喜歡在與新娘子洞房花燭的時候,有人在一旁助威嗎?”

虞淮還沒從失戀的情緒裏頭走出來,一瞬都懵了。

他十六的生辰剛過,旁的同等家世的男子在這個年齡不說已然婚配,至少房中都有一兩位侍妾了。虞淮自小重病纏身,家人都沒指着他能活到成年,自然未能提前往他房中塞人。故而他在這一方面乃是高山之雪,聖潔而無人染指,也受不得打趣。咋聽這麼一句,在滄笙好奇的目光中,麵皮薄得都要燒透了。

也怪他這樣心思玲瓏的人,竟然剛開始沒聽出來滄笙開的是葷腔,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虞淮只想擺脫這樣的話題,口不擇言道:“我做什麼要將你放在我房中,虞府這樣大,你喜歡在哪待着都可以。”

滄笙倏爾一滯,眼神中笑意盡失,空空愣愣的,半晌才小聲:“可我一直住在這的。”

那樣的神情,那樣的語調。

虞淮只覺剎那間,自己費力凝結起來的氣勢都碎成了屑。也終於意識到無論他想要如何自我定位,如何理智的規劃未來、劃清界限,最終都只能隨着她的步調來走。

虞淮斂眸,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有着深深的歉意與懊惱:“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滄笙良久才抬頭,眼眶有些發紅:“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嚇我的對吧?”

“恩。”

“為什麼?”滄笙不懂,他倆一直相處和睦,怎至於虞淮會這樣故意欺負人。

“你毀了我的清白,讓別人認為我是斷袖。”

滄笙眸一低:“所以你這是報復咯?”

“摟摟抱抱便不說了,趁我睡著了趴在我身上、偷看過我沐浴。”一頓,“別以為你當時沒吱聲我就沒發覺,你可知做這些都意味着什麼?”

滄笙默了默:“好罷……我知道你是有十足的動機故意欺負人了。”

“我並不是想要欺負你……”虞淮倏爾低下頭,在滄笙唇上蜻蜓點水般輕輕一觸,低低道,“只是你對我做了這些,時至今日,卻從未想要嫁給我。滄笙,你想讓我如何自處呢?”

滄笙瞬間宕機了。

其實是短短的一瞬間,宕機了兩次。第一次是他吻她,溫軟的觸感短暫停留在唇上,那是她前所未有的體驗過的,回味起來美妙得很,但現下顯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第二次是他說她沒想嫁給他。難道他想娶她嗎?一直都想?

他這樣嚴肅說了,她順着他的思路來細細回想,發覺虞淮所說的並無道理。她對他做的事,若是擱在話本子裏定然就是撩了還不負責任的負心女了,太不妥當。

虞淮正等着她回應,星空一樣的眸,是世上最好看的墨色。淺淺一望,滄笙心中很有被觸動的感覺,一點反抗的意願都沒有,“可……我是個石頭仙啊,怎麼能和凡人……而且,你也沒同我說起過呀。”

她從未考量過有這樣的可能性。與人相處的情感中,多是作壁上觀,像隔着一個世界。

虞淮從她動搖的神色中看見希望,不動聲色握緊了她的手,無論事實如何都無條件妥協:“是我的不對,之前沒有同你提過親,問過你的意見,那請你考慮一下好嗎?仙與凡人之間,有什麼不妥嗎?”

滄笙復低頭看了一眼他指骨分明、修長白皙的手,觸動更是厲害了:“我對這些不懂,或許應該去問一下魚精,看他知不知道仙凡若是在一起會不會有什麼……不好。”

轉念,虞淮這身子叫她心痒痒了頗久,迫於世俗的禮教才多有克制。若是要在一起,他的身子就等同於是自己的了。

這麼一想,好像挺賺的,她畢竟是個戀人辟。遂而下定決心,直接上手依偎了過去,環抱住他的腰身,在他腰側輕輕摸了兩摸。心中暗嘆這手感真是好,嘴上道:“但是也不要緊,我是養人的仙,斷不會對你有損害的。”

虞淮沒想到她的態度思想轉變得如此之快,前一刻還在推拒,不為所動,后一刻便徑直上手了,簡直叫人無從反應。虞淮略不自在,但念在他剛剛對他傾訴了心意,不好阻止她登徒子一般的行為,僵直着任她去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你……這是答應了?”

滄笙嬌嬌羞羞嗯了一聲,伏在他的胸膛上,“對啊,夫君~”

虞淮在這萬萬都意想不到的呼喚中呼吸一滯,說不出話來。

只能說她從善如流的悟性太高,他的歡喜都要憋在震驚與無言以對後頭。

滄笙感知到虞淮的不對,從眼角瞄了他一眼,後知後覺,“我是不是叫早了?”

“……算是吧。”但他好像也還能接受。

“那就暫時不叫了。”滄笙對這方面還是很開明的,“不過為了顯示咱們如今關係不一樣了,我還是不能同別人一樣叫你虞淮了,就叫……”

虞淮也稍稍將她圈進懷裏,局勢轉得太快,叫他沒有太多的安全感,戲劇得彷彿在過家家酒。他不曉得她究竟是如何想的,也不願再去細究了。這是他要的結局,已經很好了:“虞美人不行。”

“啊……”滄笙懊惱的低哼了聲,早知道多說快一嘴,這事不定得聽他的呢。

兩人忽然就陷入了一段寂靜。滄笙當慣了石頭,靠在他身上並不覺得有什麼。虞淮只覺歲月靜好,就這樣依偎到天明也是好的。

“可是那個小郡主不是非想同你成親嗎?你要同我成親,她們家官大勢大,藉機打壓虞家怎麼辦?”思忖了一會又補充,“再說了,你家也不會要來歷不明的人,我是石頭仙,沒有凡人的身份要怎麼辦?”

她只問他怎麼辦,並沒有因此退縮的意思,虞淮已經很知足了。

“這事我會處理的。”

他這麼說,滄笙便信了,樂滋滋道:“有個聰明的夫君可真好。那我一心一意着緊你的身體就好了。”

第二次聽她念出這個詞,沒有了第一次始料不及的衝擊力,百轉千柔,浸潤進心底,道不盡的熨帖。忍不住放柔了聲音:“好,那便勞煩你了。”

“不勞煩不勞煩,你身子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與我自身幸福切實相關。”

虞淮不會兩次掉進一個坑裏,縱然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耳根都要燒起來了,神情還是盡量保持一派氣定神閑,頓了頓后岔開話題,“咱們早點睡吧。”

她似乎是理解錯了,倏爾抬頭看他,眼珠轉了轉。問他,“就這麼睡?還是我先弄些熱水來,咱們一起洗一洗?”

虞淮看着滄笙激動中透着三分好奇,好奇中反射着兩分怯弱的眸子,張了張嘴,只覺人生第一次詞窮了:“……不用。”

“噯?”她一臉“你這麼著急?”的表情,“是今夜已經洗過了嗎?不過你一直都是香的,洗不洗沒什麼干係……唔……”

話沒說完,唇便虞淮給捂住了。

他在燈下低着頭,凝白若瓷的脖頸線條優美,浮上淺淺的紅。清潤如含秋水般的眸耀耀的,輕飄飄瞪她一眼,嗓音低沉:“別鬧了。”

滄笙看他竟然局促成這樣,有種道法高深的污妖王挑逗了小白花的巨大成就感,虛榮心空前膨脹,大大一聲么地親在了他的手心,沖他挑了挑眉,同他傳音道:“唔,果然是香的……”

虞淮瞳孔一縮,徹底拿她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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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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