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蘭花喜潤惡濕,喜干忌燥,花澆上這兩瓢水也就夠了,不宜澆太多,希望這兩株蘭花能活得成。

只是到了晚上,她那走路一瘸一瘸的跛腳再也掩飾不住,聞巽知道她溜到懸崖邊去挖蘭花,眼色沉了。

他悶聲不吭的把她的繡鞋襪子脫下,秀氣的腳踝已經腫得老高。

聞巽的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阿茶,拿藥酒來。」

看着纂兒那紅腫的腳,阿茶一臉心虛和自責,趕緊入了內室把藥酒拿來。

聞巽將藥酒倒在自己的手掌心上,搓熱之後,慢慢的給纂兒揉搓,雖然他覺得力氣不是很大,纂兒卻是叫得驚天動地,直拉着阿茶的衣袖不放。

「痛痛痛痛……嘶,巽哥哥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力道輕些……殺人啦!」

聞巽完全視若無睹、充耳未聞,手下的力氣更大了。

等他一陣「公報私仇」結束,纂兒覺得自己已經脫力了。

聞巽接着又把不知哪兒拿來的草藥往她的腳踝上敷,然後用紗布把腳踝固定住,這才開始教訓道:「日後你要是瞞着人再往懸崖邊上跑,就不許你和阿茶出門了!」

纂兒眼裏滾着痛淚,被人看見她這麼不顧形象的吼叫,真的太丟臉了。「纂兒知道了。」

聞巽看着她的雙眼,眸中閃過一抹心疼,但是口氣沒有絲毫退讓,「知道就要做到。」

扭了腳,山上暫時是去不了了,但有了這前車之監,阿茶不敢再讓纂兒離開他半步,只要她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阿茶,你不用這樣亦步亦趨的跟着我,我哪裏都不去,就待在後院看看花,蕩蕩鞦韆。」

身邊多了個小尾巴真不是什麼太舒服的事,為了她,阿茶什麼事都得放下,所以為了兩人都好,她把阿茶哄走,這才去看她的蘭花。

也不過短短兩日,本來有些懨懨的花看起來精神多了,呈弓形的那株,葉面光澤濃綠,葉脈分明,崖下的那株呈鐮形葉面,長勢可喜,至於兩株是什麼品種還不知道,要等開花了。

其實,要不是聞巽盯得緊,她還想上山去,她在後山不只發現蘭花,還有一件分外有趣的東西,只是說了,巽哥哥肯定會用他那雙幽深的眸子覷着她,冷冷的問——

「你答應過我什麼?」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皮相生得俊美的人養眼是一定的,燦然一笑的時候,容光更盛,比春陽還要明媚三分,但是神仙般的人物要拿那好看的眼睛瞪着你,比在寒天時候被潑了盆冷水還叫人發怵。

所以,他說不許上山,她連一個腳印都不敢往上踩。

天氣舒爽,躺在躺椅上看書喝橘子涼茶的聞巽看見她人盪着鞦韆,眼神卻不時往上飄,不由得好笑又好奇,都傷了腳了還不安分,山上究竟有什麼物事讓她一顆心直想往外跑?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纂兒身邊。「你在山上藏了什麼好東西?讓你連收回目光都捨不得?」

她那眼神就像在樹洞裏藏了果實的松鼠,怕人家去偷拿,時不時的瞧上幾眼,確定安在。

「纂兒在欣賞風景秀麗,聽鸝鳥啼唱,享受鄉居生活。」

聞巽差點噎着,這丫頭居然這樣糊弄他,不過瞧她這反應,可不像窮鄉僻壤的鄉下土丫頭,莫非她能識文斷字?

【第三章養出珍品蘭花】

「原來纂兒妹妹識字,居然能出口成章,不容易。」聞巽把書冊放在眼前,眼珠子卻覷着她的反應。

纂兒愣了下,先暗罵自己一聲,什麼風景秀麗,聽鸛鳥啼唱,享受鄉居生活,一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連吃都成問題的的小丫頭,哪來的銀子去私塾、去識字?這馬腳不就露出來了?

但是她反應得還算快速,扯了個謊來圓,「纂兒沒進過私塾學堂,能認得一些字,也明白一點農耕花草的事,是一位遊方郎中經過孟家村時看纂兒可憐,教我的。」他本以為她種花不過是一時興起,小孩子家家的遊戲,原來是有人教過她。

「如今那位遊方郎中呢?」

「早就離開,雲遊四海去了。」

聞巽不疑有他,世上奇人異士很多,這種人又深信緣法,要是他覺得和纂兒有緣,願意教她做人處事的道理和書本上的知識,也不無可能。「女孩子能識字明道理是好事,往後,你除了擺弄那些花草,每天早上進書房來,默寫二十個大字,五十個小字。」

纂兒很痛快的答應了,聞巽的書房藏書之多,令人瞠目結舌,天文地理無所不包,她這位義兄看着年紀不大,她真想問他那麼多的書冊他都看過嗎?

何況,他那書房除了他自己,向來不許誰進去的,她至多也只能幫忙送茶水點心完就要離開。

她前世也愛看書,雖然不到天文地理無所不包的程度,但是不管多冷硬的書,只要拿到手,她都會翻上個幾頁瞧瞧,買到合口味的書,更是非要一口氣從頭到尾看完不可,買書藏書愛書也曾經佔據她生活中很大一部分。

如今有個可以免費看書的地方,重溫書香,再好不過了。

「謝謝巽哥哥。」她笑得憨態可掬。

「那就這麼說定了,至於上山一事,你要不想說,我也不勉強。」小孩子家家誰沒有個秘密,他從不強人所難。

「纂兒說了,巽哥哥就會讓我上山去嗎?」

「得看看你的腳消腫了沒,要是沒有,一切免談!」

「養了兩天,早就消腫了,巽哥哥瞧我這能下地行走,從裏到外,一點事也沒有。」為了表示自己能跑能跳,纂兒還伸腳踢腿,順便轉了個圏,表示自己好得不能再好。

「就那麼想去山上瘋跑?山上可是有許多毒蛇猛獸,只要咬上一口,你的小命就休了了。」聞巽話說得嚴厲。

他既然把她帶在身邊,該教的時候就要教,但畢竟他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話語中難免流露幾分溺愛和少年心性,至於男女之情,是半點也無。

「才不是瘋跑,人家是有正事的。」她噘起嘴來。

她這三十歲的輕熟女要對一個少年撒嬌,難度真的很大,但是催眠自己只是個八歲的孩童久了,行為舉止自然而然變成了不自覺。

「要是你能說出個理來,我會考慮要不要讓你去。」他嘴唇微微上彎,幽如黑海的眸中有着清淺笑意。

「纂兒說想去哪兒,巽哥哥就帶我去?」這是天上砸下來的大餅啊!

「嗯哼。」雖然是沒有意義的虛詞,他卻已經認真在考慮帶她上山的可行性。

一見他有所動搖,纂兒趕緊攀着竿兒往上爬,靠到了他身邊,拉着他袖子很認真的說道:「是這樣的,我那天在懸崖邊的時候,不只看到蘭花,還看到一把長得很像座椅的攀藤,那樹藤每一根都比我的人還要粗,像這麼大、這麼大喔,然後繞來繞去,看着就是很舒服,讓人很想去坐坐看的樣子……」她用雙手比劃着,小臉難掩激動和興奮之色。

「哦?」聞巽的音調稍微揚高几分,但也僅僅如此。

這座不老山多是老樹林,只要膽子大,走得夠深入,什麼沒有?不過這丫頭到底胡闖亂撞到哪兒去了?沒得哪天就讓野獸給吞吃了,真是叫人替她捏把冷汗!

那天他只顧着處理她的腳傷,忘記追究她私自跑到懸崖去摘花這件事。

看來他要當家長,還欠火候。想到這裏,他的手不自覺捏成了拳頭。

「它真的很特別,特別到纂兒想再去看一遍,確定那把藤椅是不是真的可以坐上一個人。」

「如果能坐人又怎樣?」他兩邊太陽穴的青筋跳了兩下,誰家的小孩會對充滿危險的峭壁懸崖這麼熱衷?而且她那亮晶晶的眼眸寫滿她不只想坐坐看而已。

身為家長,他應該立刻掐斷她那好奇的幼苗,義正辭嚴的教導一番,樹林裏可不是姑娘家遊戲的地方,又或者應該讓喜嬸教導她一些女子應該學習的技藝,免得她老是叨念這些有的沒的。

但繼而一想,自從把她帶在身邊,她都表現得懂事明理,這一回是第一次對他有所要求,就算是再怎樣亂七八糟的想法,他也應該滿足她才是。

畢竟他擔了人家哥哥的名頭,還是爹,也是娘,他身兼這三種身分,既然疼愛她,就應該儘力完成她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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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妻過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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