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七天樂(下)
旅舍的房間不算太寬敞,但裝修得很漂亮,尹千陽和冰冰洗完澡就挨床上玩手機,電視開着也不正經看。
尹千陽被冰冰的一身腱子肉襯成了白斬雞,怪自卑的,於是扯毛毯把自己一裹,說:“冰冰,你在班裏怎麼樣啊,我經常想咱們之前的同學。”
冰冰說:“這就想了?以後畢業了你不得抹眼淚啊。”
“誰知道呢,先說好了,以後畢業了也得經常見面,要是都去了外地上大學,那寒暑假必須聚一下。”尹千陽把手機扔旁邊,仰躺看着天花板,“你跟別人不一樣,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比別人帥氣點兒。”冰冰玩完一局桌球也把手機擱下了,然後和尹千陽並排躺着。
尹千陽尋思了會兒,說:“我給你捋捋,咱們一起打大賽,一起跟籃球隊的叫板,還聯手碰瓷兒,拆石膏那天又協同作戰,我送你內褲,雖然你穿不下,但我給你買麥當勞,你吃了個飽。我還親你,你還親我。”
冰冰有點兒迷茫:“你想和我義結金蘭啊?”
尹千陽改成側躺,正對着冰冰坦白道:“之前還以為要和秦展再戰一場,我瞞着小山,怕他受連累,但是我卻想讓你和我一起去,我反思了很久,覺得愧對咱們的感情,冰冰對不起。”
冰冰也改成側躺,正對着尹千陽的臉說:“你丫還挺細膩,兄弟不就是有事兒一起上么。”
尹千陽枕着手臂,類似那種很做作的睡姿:“我糾結好長時間了,特別折磨。”冰冰知道這人想一出是一出,伸手拍着尹千陽的后肩,哄道:“沒關係沒關係,粗獷點兒,別這麼柔情似水,我看着渾身發冷。”
這時門口傳來一句:“你倆幹嗎呢?連門都不鎖?”
尹千陽猛地抬頭,看見聶維山站在門邊,手上還拿着倆煮玉米,他骨碌起來解釋說:“我和冰冰談談心。”
聶維山坐到床角:“剛煮的嫩玉米,趁熱吃。”
吃完玉米后冰冰提議鬥地主,尹千陽也想玩兒,但想了想說:“還是算了,秦展自己在房間待着,咱們仨玩兒不合適,改天吧。”
聶維山起身說:“那我回去了,明天早點兒集合。”
第二天早上出發爬二區,二區山高,瀑布群也更加密集,秦展穿着釘鞋輕功上身,多陡的坡都不帶打滑的,尹千陽掛着水壺,看見瀑布就過去接水,聶維山和冰冰殿後,到了中午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二。
找了休息的長椅準備野餐,聶維山和秦展從農家樂帶的紅薯玉米還有鹹鴨蛋,尹千陽和冰冰帶的麵包火腿腸和飲料,湊一起吃完稍作休息,然後接着爬。
路上遇見了專業裝備的驢友,估計要上山搭帳篷過夜,還有帶着小孩兒的年輕夫婦,甚至還有牽着狗的,尹千陽薅着聶維山的背包帶子,喘道:“曾經我也以為自己會擁有一隻小土狗。”
聶維山放緩速度,等尹千陽喘勁兒變小后說:“自己都能把自己養死,就別禍害狗了。”
“沒錯,危險人士不準養寵物。”秦展在前面停下,突然陷入回憶,“第一次在醫院遇見的時候,尹千陽打着石膏路都走不利索,面對我們六七個人卻毫無懼色,說干就干,被踩倒在地竟然不趕緊捂住腦袋,而是伸手夠他的拐。”
冰冰接道:“對常人來說,被打要抱頭,因為那是要害,千陽就無所謂了,那玩意兒就是個擺設,除了好看也沒別的作用。”
尹千陽累得都沒勁兒罵人,攥緊了聶維山的背包帶子繼續登山,聶維山持續放緩,等和那倆人拉開一段距離后,頭也不回地問:“你那麼喜歡我送你的拐?”
“他們剛消停,你又他媽來了。”尹千陽咬牙趕超了兩步,走在聶維山身前,“伯樂愛千里馬,石膏腿愛拐,天經地義!”
聶維山看尹千陽身體後仰搖搖欲墜的,便從後面抓住對方雙肩推着走,越走越沉感覺尹千陽完全把重量交給了自己,便嚇唬道:“我要是突然閃開,你就得摔個粉末性骨折。”
尹千陽相當放心:“你不會突然閃開的,這點兒自信我還是有的。”
話音剛落肩上的手就撤了,尹千陽向後傾斜的身體落了空,視野里只剩下晴空與綠樹。聶維山邁上一階,用懷抱把尹千陽接住,手重新虛攬住,問:“剛才怕不怕?”
尹千陽背靠對方的胸膛:“你就在後面呢,我不怕。”
聶維山又問:“那我要是不在後面呢?”
尹千陽答:“不管在哪,只要你在我就不怕。我在的話,你也不用怕。”
聶維山把尹千陽一推:“你在的話我超怕。”
“靠,真不會聊天兒。”尹千陽蹬蹬蹬跑遠,追冰冰和秦展去了,發燙的臉不知道是跑太快熱的還是因為其他什麼。
上山容易下山難,爬到頂已經下午三點了,體會完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后準備下山,但排隊等纜車的人太多,他們決定還是腿兒着吧。
上山時有兩條路,於是下山走另一條,這樣景兒就能看全了,下到一半的時候有片平地,茶舍咖啡館應有盡有,冰冰哐哐買了倆蛋糕就開始補充體力,秦展要了大杯冰茶坐下喝着,聶維山和尹千陽轉悠着看風景。
拐角處另有天地,幾顆歪脖樹湊成了一個小型許願林,樹上掛滿了紅布條,全是遊客寫的願望,尹千陽突然來勁,在布條間穿梭跳躍,看別人寫了什麼。
聶維山拿手機拍了張照片,因為飄紅的樹實在好看,這時尹千陽叫他:“快過來,這有個條是黑的。”
走近一看,窄窄的紅布條正反面都寫滿了,而且年份久了風吹雨淋變得模糊,怪不得像黑的,尹千陽說:“這人話真多,菩薩看了准嫌煩。”
聶維山看了看別的,大概都是保佑家人、學業和愛情的,尹千陽已經去拿了兩條,分配任務道:“寫多了就不靈了,也別寫考上北大那種不靠譜的,寫一條最要緊的就行。”
“知道了,我去石凳上寫。”聶維山幾筆寫完,然後綁在了樹上。
尹千陽寫道:保佑聶叔早點回來,和小山一家團聚。
寫完挑了個高的枝杈掛上,再扭頭髮現聶維山已經去邊上拍照了,他肯定聶維山寫的也是這個,這樣同時祈福實現的幾率大些。
“小山,找冰冰他們去吧!”尹千陽跑了過去。
兩天一夜的秋遊結束了,下山後便坐車回去,盤山而下還能看見落日,大巴車裏的遊客安靜又疲憊,沒多久就響起了呼嚕聲。
尹千陽兜着帽衫剝橘子,剝完掰一半遞給聶維山,聶維山放嘴裏兩口吃了,他小聲氣道:“你丫饕餮啊?我剝半天你一口解決,供不應求了!”
聶維山笑笑,看着車窗外的夕陽說:“等寒假了坐火車去遠的地方玩兒。”
尹千陽吃着橘子想起那日送聶烽到火車站,他怕聶維山也想起來那天,湊近分享秘密似的說:“我也在布條上寫了保佑聶叔早點回來,你放心吧,菩薩肯定能看見。”
聶維山微怔,隨後隔着帽子那層布料在尹千陽耳邊說了聲“謝謝”。
後半程都是睡過去的,到市裡后九點多,四個人都餓得夠嗆,冰冰問:“各回各家還是撮一頓再分手?”
尹千陽剛要說什麼就接到了電話,接通后尹千結在裏面問什麼時候到家,尹千陽說:“我們都餓了,想吃完飯再回。”
尹千結說:“都九點多了,回來我給你們做。”
四個人回了二雲衚衕,尹千結給他們做炒飯,冰冰和秦展在廚房打下手,都把地方佔滿了,尹千陽扒着門框說:“我警告你們,別看我姐美麗就有非分之想。”
尹千結扔過去半個西紅柿:“閉上嘴洗澡去,把臟衣服扔洗衣機里,然後擺桌子。”
聶維山回家放東西,跟三叔三嬸講了講這兩天玩得怎麼樣,講完進屋看見聶穎宇在寫作業,過去問:“緩過勁兒了么?”
聶穎宇往桌上一趴:“沒有!”
聶維山安慰道:“弟,你得將心比心,現在要是有個初一的小姑娘喜歡你,你能接受嗎?”
“初一就是剛小學畢業吧,那等於犯罪啊。”聶穎宇坐起來,神色認真,“雖然我也剛十七,但我希望千結對我犯罪。”
聶維山差點兒吐了,迅速沖了個澡就去了尹千陽家,家裏炒飯已經做好,怕不夠吃還給每人兌了碗麥片,冰冰說:“謝謝姐,姐你辛苦了。”
秦展更來勁:“姐,下回我請你吃飯吧,你喜歡看電影嗎?吃完咱們再看場電影,溜冰也行!”
尹千結嫌他們煩,直接回了房間,四個人呼嚕呼嚕吃完飯已經十點半了,秦展趕着回體校宿舍,於是先撤了,聶維山和尹千陽收拾桌子,冰冰還坐在餐桌前打飽嗝。
許是回來的路上睡了覺,這會兒反而精神了,尹千陽說:“哎!這不正好咱們仨么,鬥地主吧!”
仨人開始鬥地主,輸了的被揪一下,揪哪兒都不能反抗。冰冰第一把地主,結果被倆長工打贏還翻了倍,尹千陽揪了冰冰的耳朵,聶維山揪了冰冰的板寸。
尹千陽知道自己腦子不行,所以從不叫地主,哪怕有王炸和四個二也不叫,聶維山屬於悶聲發大財,畢竟從小就會玩兒,拿着倆紅槍就敢叫。
贏了三把了,冰冰抗議道:“你怎麼不揪他啊,可不能放水。”
“攢到最後一次性揪。”聶維山迅速發了牌,然後看了眼時間,“快凌晨了,玩完這把就散吧,要不吵着結姐睡覺了。”
紙牌砸在桌面上,尹千陽捂着小王猶豫半天,冰冰頂不住了,聶維山一排連對后只剩下兩張,他看着尹千陽,放出一張:“六,管么?”
尹千陽超激動:“管!小王!大你!壓死!”
聶維山扔了最後一張大王,然後跟冰冰交流心得似的:“這傻逼都最後了還弄不清誰有什麼牌,還不如小眼鏡會玩兒呢。”
冰冰被揪得腦門兒通紅,走之前還踹了尹千陽一腳,屋裏徹底安靜下來,尹千陽也累了,回屋上床,輕輕蓋上毛毯說:“走的時候鎖上門。”
聶維山走到床邊俯下身:“你還欠我四下沒揪呢。”
尹千陽把臉一扭,耳朵朝外,說:“揪唄。”
聶維山把手伸進毛毯里摸索,手掌向上摸到了尹千陽的小腿肚,然後用力一揪,尹千陽登時捂住了嘴,然後無聲地罵道:“疼!你丫輕點兒!”
順着腿肚往上,直鑽進寬鬆的短褲褲腿,大腿內側一片柔軟,聶維山下手揪了第二下,尹千陽一隻手抓着枕巾,小聲道:“專挑嫩的地兒揪,還讓人活嗎?”
聶維山沒說話,手上移墊到了對方頸下,照着后脖子來了第三下。
尹千陽無力地躺着,突然被聶維山捉住了手,對方的手順着他的手掌漸漸捋到了手指,最後捏着他的食指指尖。
聶維山說:“晚安。”
很快的一下,尹千陽反應過來時聶維山已經走了,他翻身睡覺,指尖被攥在掌心裏,酥麻了整個晚上。外面起了陣風,他在想紅布條有沒有繫緊,別吹掉了。
一百公裡外的許願樹上,有一條被吹起,上面寫着:保佑陽兒每天傻樂,少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