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零零玖章
順治十八年正月,上一刻要死要活鬧着要出家的順治帝下一刻就得了病,而且是這個年代算是不治之症只能靠自身免疫力和幸運指數、的天花。
跟註定要成為一代帝王的玄燁相比,順治帝的幸運指數顯然沒有那麼高,再加上順治帝自從失去董鄂妃就生無可戀,所以得了天花的順治帝日漸消瘦,生機漸熄。
眼瞅着自己真的快不行了,不知怎麼想通的順治,召集大學士麻勒吉、學士王熙起草遺詔。這份遺詔除了對自己十八年來的朝政進行了檢討,共羅列十四項罪責外,更是寫明了朕之第三子得天庇佑,立第三子玄燁為太子,特命特命內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四大臣輔政,輔佐年僅八歲(虛歲)的幼帝。立下遺詔后,不過幾日,順治帝便逝於養心殿。
僅隔一日,大學士麻勒吉、學士王熙所起草的遺詔就昭告於全國。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九,也就是遺詔昭告天下的第二日,年僅七歲的愛新覺羅·玄燁便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康熙。而玄燁登上皇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誅殺內監吳良輔這欺辱過他生母的狗太監。
玄燁真的成了大清自入關以來的第二位皇帝,佟家闔府上下自然欣喜異常。只是想到自家漢軍正藍旗人的身份,再想想又被現成為聖母皇太后的康妃接到宮裏小住的佟玉姮,就忍不住嘆息連連。聖母皇太後有心讓佟家出一位元后,免得康熙這少年天子與佟家日漸疏遠,想法和用心都是好的,但那手腕高超、歷經風風雨雨的太皇太后能同意嗎。
想到聖母皇太後日漸虛弱的身子,佟老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私下裏對佟圖賴說道。“聖母皇太后她怕是活不過明年了。”
佟圖賴捏着拐杖的手忍不住緊了緊,許久之後才嘆息的說道。“你緩幾日再去接玉兒吧,等玉兒多陪她姑爸爸幾日也是好的。”
其實佟家人根本就不擔心佟玉姮以後的歸宿,就憑佟玉姮與聖母皇太后七分相似的面容,一直對生母極為依戀的康熙又怎麼會允許佟玉姮嫁給別人,所以佟玉姮的歸宿問題幾乎毫無懸念,佟家人所憂心的不過是到底會為嫡妻還是妾的問題。
好在佟玉姮目前年齡還小,只要太皇太后無心讓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家族再出一位皇后,那麼他們佟家闔府上下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拼搏、爭取,如果這樣都不能改變佟玉姮只能為妾的事實,那就只能怪這該死的天意如此了。
這次小住,聖母皇太後足足留了佟玉姮在景仁宮住了一月,才依依不捨的將行為越來越婉約、思維卻依然跑馬的佟玉姮給送回了佟府。
如果有可能,聖母皇太后想將佟玉姮一直留在身旁,但一來宮規不允許,二來也是怕太皇太后對佟玉姮不利。聖母皇太後手中的棋子已經暗中告訴了她,太皇太后已經有了讓大清再出一位姓博爾濟吉特氏的蒙古皇后。聖母皇太后害怕這與自己有七分相似、寄託了她美好期望的親侄女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遭了有心人的毒手,因此聖母皇太后只能忍着不舍,將佟玉姮送回了佟府。
佟玉姮到家后,先是和佟府的大人們說起了這段時間以來宮中的異常,末了有些糾結的說道。“我去慈寧宮參見太皇太后時,太皇太后曾賞賜玉兒一碟糕點,玉兒吃了后肚子很不舒服,足足拉了一下午,玉兒覺得這糕點怕是有問題,所以就留了半塊....”
說著,佟玉姮從衣袖裏掏出那半塊被絲帕包裹的桂花糕,遞給了赫舍里氏,沒看出什麼名堂來的赫舍里氏看向佟老夫人,佟老夫人接過一瞧,也沒看出什麼名堂,這時佟府的當家人,佟圖賴發言道。“去把府中大夫請來。”
佟府的大夫是位醫術很好的前明老太醫(就是那位專門治療不孕不育,對婦科方面很有一手、偏科很嚴重的大夫),因着佟圖賴的父親佟養真救過他一條命,為了報恩,這老大夫就留在了佟府,當了佟府的專屬大夫。
這大夫到來后,先是搗鼓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然後將那已經乾巴巴的半塊糕點放置在一碗好似清水一樣的液體中,然後,不知這大夫放置了什麼,這好似清水一樣的液體竟然慢慢地變紅。
“這....玉兒,趕緊讓張爺爺把把脈...”
臉上大變的張老爺子一把一臉懵懂不知的佟玉姮,面色凝重的開始為佟玉姮把脈。張老爺子越把脈越是驚奇。過了一會兒,張老爺子放開了佟玉姮,肆意打量佟玉姮一翻后,做出了讓赫舍里氏大驚失色的事。
只見張老爺子從懷裏摸出一把薄如蟬殼的骨刀,極快的在佟玉姮的小手上化了一道傷口,並在傷口往外流出鮮血時,張老爺子用一小碗接住那不斷往下滴的鮮血。
接完一小碗后,張老爺子便為佟玉姮上了葯。然後頂着佟府所有人的黑線,端起那半碗鮮血喝了一口。
“果真是這樣”
“果真是哪樣?張老頭,你主要解釋一下,不然別怪我不講情面揍你一頓。”說話間,佟圖賴挽起衣袖,大有張老爺子不解釋,直接一頓胖揍的舉動。
“你啊,還是這麼急性子。”
張老爺子白眼一翻,沒有理會佟圖賴,而是轉而對赫舍里氏問道。“二夫人你還記得當年你懷孕時,我給吃的那保胎藥丸子吧。”
赫舍里氏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當初妾身懷嗣艱難,好幾次險些流產,妾身記得當初最嚴重的一次,足足卧床靜養了一個月。後來還是老先生你拿了一顆說是祖傳的保胎藥丸子給妾身吃,妾身才逐漸能下床走動的。”
“其實那藥丸子根本就不是祖傳的,而是當年闖軍破宮之時我從宮闈中帶出來的,我只知道這玩意兒是崇禎帝收藏的珍品之一,至於功效嘛,我也不太清楚!”
“踏馬,你不知道,當初還敢讓我媳婦吃。”
佟國維無語了,很是瞪了幾眼張老爺子。張老爺子笑笑,沒有說話反駁佟國維的抱怨,反而是一旁的佟圖賴瞪了佟國維一眼,並說。“別打岔,聽張老說。”
佟國維不吭聲了,於是張老爺子緊接著說道。“神農嘗百草聽說過沒?其實有一種說法,這百草指的並不是百種草,而是一種生長在龍興之地的仙草,據說食之可百毒不侵。而崇禎皇帝珍藏的這枚藥丸子據說就是百草所煉製的。”
佟府的大人們面面相覷,隨即不約而同的又看向了款款而談的張老爺子。其中,不叫聰慧的戴佳氏更是提出自己的疑問。“照老先生這麼說,弟妹所吃的藥丸子豈不是仙丹了,既然如此,那崇禎為何不吃?”
“估計是怕這藥丸子是假的吧,畢竟張老爺爺也說了,這只是傳說。”心中萬分糾結的佟玉姮突然開口,“張老爺爺,剛才你為什麼給玉兒把脈,玉兒可有什麼不對!”
“那桂花糕里下了大量的絕育葯。這絕育葯無色無味,遇甘草才現紅,而我之所以知道,則因為這葯曾在前明宮闈中泛濫成災!”
要是玉兒沒那麼幸運,沒有百毒不侵的體質,說不定她的整個人生就毀了。一個註定不能生育的妃子、能為家族帶來多大的益處,誠然這無色無味的絕育葯藥效不是很強,好生調養也是有機會懷孕生子的,只是到底傷了根基,生下來的孩子不是瘦弱就是容易夭折。
“你說什麼!”
佟老夫人和赫舍里氏同時吼道,然後不約而同的表現頭好暈。見此,戴佳氏不得不代替兩人開口問道。“那玉兒可有事。”
“沒事,一點事也沒有。”張老爺子摸着鬍鬚,連連感嘆道。“就是因為沒事,我才想起這茬的,當初我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看能不能保住二夫人腹中的胎兒,沒曾想傳聞竟然是真的。想來,當初玉兒在娘胎的時候,充分吸收了這藥丸子,以至於連她的血都具有解毒的功效。”
“那我媳婦也是不是百毒不侵??”佟國維冷不丁的詢問,讓眾人的視線又對準了赫舍里氏。
這時,只見張老爺子很用力的點點頭。“雖說當時尚在娘胎的玉兒吸收了大部分的藥效,但這葯畢竟是二夫人服下的,所以二夫人的體質應該也和玉兒一樣。”至於這血是不是也有解毒的功效就不知道了。
佟家闔府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性格最為穩重的佟國綱率先開口問道。“玉兒的體質問題最好不要宣揚出去,這事就當我們不知情,還是照往常一樣,就讓那暗中下此毒手的幕後之人得意去。”
佟國綱這人雖性格穩重,不似佟國維和老爺子那般剛烈衝動、但初聽起這事時仍恨得咬牙。居然給四歲大的孩子下絕育葯,這心該有多毒多狠才能做出來。等着瞧吧,如果不找回場子,真當他佟家好欺負不成。
“我瞧着這事未必是太皇太后做的”
戴佳氏看了赫舍里氏一眼,待赫舍里氏回望時,方才意有所指的說道。“前幾天我回娘家時,曾聽了幾起子流言,說這赫舍里家的格格是位姑娘,而鈕鈷祿家的格格則才貌雙全,至於小皇帝康熙的外家佟家的格格則嬌滴滴的,除了看起來不太好生養,也是位模樣頂不錯的姑娘。”
“這流言...什麼時候傳出的。”
赫舍里氏若有所思的蹙眉,她雖說也姓赫舍里氏,但只是赫舍里氏的旁系,又是家中庶出的格格,不然原本隸屬滿洲正黃旗的自己又怎麼會被摞了牌子后,被家中嫡母隨意的許配給出生漢軍正藍旗的佟國維了呢。
不過幸好是嫁給了佟國維,佟國維雖說五大三粗、其貌不揚,但論起其他的八旗子弟,佟國維算得上是一位好男人和好丈夫了,至少她目前仍未誕下子嗣,佟國維仍然在自己房中留宿,對玉兒這格格也是真心疼愛。相比佟圖賴和佟老夫人有幾分是因為佟玉姮貌似聖母皇太后的緣故,佟國維是真的將玉兒這個女兒疼到心坎里去了...
赫舍里氏看了一眼怒氣衝天的佟國維,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爺,大伯說得對,這事不能聲張,只能咽回肚子裏去,不然玉兒這特殊的體質就該暴露了。”
佟國維哼了一聲,搶過赫舍里氏懷中安靜地聽大人們說話的佟玉姮,學着赫舍里氏往常的調子,心肝寶貝兒的不住的喚,只把佟玉姮噁心得連連打了幾個冷顫。
踏馬,還能不能好好的說話,一個大男人學女人的調子幹嘛,敢情是覺得姐沒被絕育葯干~死,琢磨着用語言把姐噁心死啊!
被噁心壞了的佟玉姮白眼一翻,直接閉眼,睡覺去了。反正她阿瑪抱着、自己感覺還挺舒服的,就這樣小睡一會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