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Chapter112 地宮

112.Chapter112 地宮

親們,這是防盜章節,有收入才能支撐寫手的創造,請大家支持正版見楊立陰沉着臉回來,沈碧如便猜到了結果,倒了杯茶道:“來來,老楊,先喝口茶!”

楊立哪喝得下去,罵道:“媽的!這死丫頭!還有那陸澹白!幾個意思啊!”

怒氣沖沖的他給陸澹白撥了個電話,想着對方不好惹,他剋制住怒火道:“陸董,這事您是不是得給個解釋啊?您要跟我合作,又要庄清妍拿幅贗品忽悠我!”

陸澹白的反應一如既往從容,“贗品?楊總說哪的話?您行內人親自鑒定買下的,難道還能出問題?再說,我陸某人什麼時候忽悠你了,我說清妍有幅畫讓楊總看看,可我沒讓楊總買啊。咱圈內人經商不都這樣嗎?熟人搭橋介紹生意,但具體質量還是自己把關,這貨是您自願買的,買回來不滿意,跟我沒關係吧。”

庄清妍強詞奪理,這陸澹白更是把這事撇的乾乾淨淨,楊立恨恨道:“陸董,現在隨你怎麼說,我可是被那丫頭坑了四千萬!四千萬啊!可不是小數目!”

不料陸澹白的反應很平靜,“楊總,幾千萬算什麼?想想那幅《樓蘭望月》,那可是上億,我答應過的事,說到做到。”

楊立正要回答,卻聽那邊“嘟嘟……”的聲音傳來,陸澹白已把電話掛了。

“喂喂……”楊立對着切斷的通話,氣得差點把手機摔了。

好巧不巧,陸宅那邊掛下電話的一瞬,結束一天工作的庄清妍推門回了。她邊換鞋邊問:“跟誰打電話呢,看起來心情不錯。”

這簡單的一句閑聊,客廳一側的阿其臉色微變,生怕庄清妍聽到了什麼,倒是陸澹白仍是從容的模樣,“沒什麼,跟合作夥伴商量些事。”

他也不願庄清妍再深入這個問題,便將話題轉開,“今天還順利嗎?”

“順利!”庄清妍提起這事便愉悅,“有了賣畫的錢,我下午招了兩個很有經驗的骨幹!再招一些人,來年公司就可以正常運營了!”

陸澹白頷首,又說了另一件事,“過年想好在哪過嗎?你要不嫌這裏冷清,可以留下來。”

庄清妍微怔,日子已經到了臘月底,雙親俱失的她正愁着年關去哪過,陸澹白便替她想好了。

心下微暖,她點頭說:“謝謝你陸先生。”

……

夜裏,疲勞一天的庄清妍一挨枕頭便睡了過去,沒多久,一陣鈴聲將她吵醒,接起來一看,是沈蔚的。

那邊沒大沒小的嚷嚷,“喂,庄清妍,都要過年了你還不回家!”

庄清妍睡眼朦朧道:“不了,我在陸宅過。”

那邊沈蔚嚷道:“過什麼過啊,都說了陸澹白不安好心!你就是傻,就是好騙!難怪以前你爸都不讓你談戀愛!”

庄清妍哭笑不得,“你幹嘛老說他壞人啊,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嗎?”

“直覺!直覺告訴我的!”

庄清妍:“……”

還未等她解釋解釋,那頭沈蔚已經氣呼呼掛了。

丟下手機庄清妍又鑽回被子裏,大抵是方才的通話提到了陸澹白,黑暗中庄清妍想起陸澹白的臉,如月光,似冷玉,安靜清潤,看着有些冷意,不苟言笑,卻在她最無助之時出現,帶她走出最絕望的境地,那看似冷硬淡漠的外殼,給予她最強大的保護……

仔細想想……除了性格有點冷,陸澹白真有點像電影裏的蓋世英雄。

亂七八糟想了陣子,庄清妍忽然噗嗤笑了,自語道:“小蔚就愛亂想,疑神疑鬼的,瞎操心……”

她這一笑便睡不着,翻來覆去好一會,乾脆坐起身,拿出了枕邊的平板。

受父母的影響,她從小就有記錄生活的習慣,算是一種日記吧,隔三差五記下最近的事或者心情。如今時代在變,她放棄了記事本,就記在了自己的平板上。小小的機器平時可以瀏覽網頁收發郵件辦公,還能包干她的心情物語,一舉兩得。當然,記事本這個功能她會上鎖。

打開新的頁面,她的指尖快速在觸屏上游移。

“X月X日,已經決定了,新年就在陸宅過,這是第一個不在家度過的年關,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心理複雜又難過,但是還要面對啊。”

寫到這她皺起眉,似乎是想到了其他要事,“A.G到底是什麼,是個人,還是個物品,或者是某種組織?現在仍然毫無頭緒……真是讓人頭痛。”

這句后她停下手,腦中又開始思索A.G這個詞。

AG

無意間一個單詞蹦出了腦海,Gangster。

強盜!

強盜不就是匪徒的意思嗎?庄清妍忽地想起父親那本記事本里的話——“阿瑜一生為考古鞠躬盡瘁,然坎坷重重,匪徒猖獗,致使心愿未完,抱憾至終。”

這段話里就有關於匪徒的話語,莫非,父親筆下的匪徒跟A.G有關?

如果說A.G真的是匪徒的代號,那又是什麼匪徒呢?A是什麼意思?是沈碧如、楊立?可是這些人哪個看起來都跟A沒有關係。還有,父親讓她堤防這些匪徒做什麼?

千頭萬緒腦子快成了亂麻,庄清妍苦苦思索,得不出解法。

夜漸漸深了,想着明日公司還有重要會議,她只能閉眼睡去。

臨睡前她想,這一團迷霧中幸虧還有個盟友陸澹白,其實陸澹白對她挺好的,又是幫她對付楊立沈碧如,又是幫她出謀劃策運營公司,還幫她賣畫籌備資金……得盟友如此,也算是四面楚歌中的唯一慰籍吧。

就在庄清妍認為陸澹白對自己還不錯時,幾天之後,一件事打破她的自以為是。

那日是除夕,往常千家萬戶熱鬧的團圓飯時間,別墅里卻空蕩蕩。家裏所有阿姨保姆都放假回去了,空大的別墅只有庄清妍一個人。

陸澹白也不知去了哪,庄清妍記得他說不回老家的,彼時她還很好奇的問了句,結果陸澹白丟下一句“我沒有家”就走了,堵得庄清妍無言以對。

沒就沒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經歷,他不說她也不會再問。

瞅瞅牆上的鐘都十點半了,想着陸澹白沒有回別墅,庄清妍不由有些擔心,正要撥個電話過去,就見門被推開,呼呼的北風刮進來,陸澹白回了。

不過眼下這模樣庄清妍前所未見——陸澹白不是自己回的,而是被人扶回的。

他渾身酒氣,醉醺醺歪靠在阿其身上,庄清妍忙奔過去幫忙。

兩人手忙腳亂將陸澹白扶進了房間,阿其一面幫陸澹白脫下臟外套鞋子,一面指揮庄清妍:“把被子給陸哥蓋好,別讓他着涼了。”

從未照顧過人酗酒的庄清妍趕緊將被子蓋上,終是不忍見陸澹白醉成這番模樣,她皺眉道:“除夕夜的,怎麼醉成這樣啊。”

一側阿其不知怎麼回事,口氣很不好,“還不是因為你!”

這話讓庄清妍怔住,阿其似是怕她察出什麼,解釋道:“你這邊的事太多了,陸哥每天自己的事都忙不完,還幫你操心,壓力大才喝酒嘛!”

這解釋有點牽強,但也並非不可能,庄清妍抿抿唇,沒說什麼。

阿其是半夜十一點半離開的,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他原本打算守着陸澹白一夜,但後來手機鈴聲一陣比一陣急,是等他回去團圓的家人電話。

庄清妍便道:“你回去吧,我替你照看他的。”

阿其看着她,似乎不大放心。這時電話又催來了,阿其默了默,終是沒忍住親情的召喚,對庄清妍道:“那陸哥就交給你了,我已經給他餵了解酒藥,應該沒什麼事,你隔一兩個小時看一下就行。”

“好,你放心回吧。”

……

叮囑再三,阿其離開了陸氏別墅。

走出別墅大門時他遠遠地回看了一眼,隱約見庄清妍的身影從二樓房內出來,窈窕的身姿掠過長廊玻璃窗。

阿其看着她的影子自語:“她應該會照顧好老大的……畢竟她還不知道老大底細,把他當恩人呢。”

輕嘆一口氣,阿其鑽進車裏。

腳觸上油門,正要開動汽車,忽地兜內一陣振動,鈴聲越發大。阿其鬆開油門,接起電話。

那邊是個略含沙啞的女生,似乎跟阿其極熟絡,招呼都不打直接入正題,“怎麼回事阿其,打你頭兒電話怎麼沒人接?”

阿其口氣恭敬,似對來人很敬重,“艾姐,頭兒心情不好,喝多了,眼下正醉在床上呢!”

那邊顯然對陸澹白熟悉之至,“哦,今天是他爸……”後面的話沒說,語氣凝重起來,“呵,痛苦這麼多年,是時候讓那些傷害我們的人得到報應了。”

阿其沉默。

那邊似覺得氣氛太凝重,便笑起來,“都說她長的漂亮,照你們老大每天這樣虛凰假鳳在一起,時間長了,你說你們老大會不會立場不穩,對她動心啊?”

“您別開玩笑了艾姐。”阿其道:“他跟她……”

似乎這關係很難總結,阿其糾結半天找了個合適的詞,“就是孽債!”

那邊女聲笑了起來,“是!是孽債!這孽債欠我們的,也該要回來了!”

可沒摸到杯子,卻摸到了一隻手,她下意識一睜眼,表情僵住。

映入眼帘的這象牙白衣櫃、薄荷色窗帘、還有一溜熟悉的傢具,以及抓着的這隻手。

是陸澹白!他正居高臨下站在床頭,目光淡淡地看着她。頎長的身形攔住了陽光,再床單上投下一片陰影。

庄清妍的酒意驚醒了一大半,坐起身瞧着陸澹白,“我……我怎麼回來了?”想了想又說:“謝摯呢?公司其他人呢,合同簽了嗎……”

陸澹白出了聲,“我覺得你應該想想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庄清妍轉了轉腦子,將視線投到陸澹白身上,與他對視的一霎,臉又開始不爭氣的紅,她想,莫非昨夜她藉著酒勁跟他表白了?

她臉紅得快滴出血來,又不好說穿,期期艾艾道:“我……我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陸澹白糾正,“你不是說了什麼,而是做了什麼。”

庄清妍獃獃瞧着陸澹白,突然“啊”地跳起來,“我是不是吐你身上了?”

她越想越深以為然,尷尬到再待不下去。一溜煙翻下了床,剛想逃出房門,沒想到陸澹白在身後輕飄飄丟了一句:“看來昨晚的事,你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庄清妍腳步微頓,不是吐?那發生了什麼?

摸着腦袋死活沒想起來,模模糊糊卻是記起出起床時一個細節,那會她一面道歉一面仰頭看他,無意發現陸澹白的嘴唇有個極小的血痂……哪來的?憑他這沉穩的性格,怎麼也不會磕碰到嘴唇啊?

想不通,庄清妍只能借洗漱之口逃出了卧室。

……

十分鐘后,高高的露台上,有人倚着欄杆,看着庄清妍倉皇出門的背影,眼神淡淡地,一如既往將所有情緒深藏不露。

阿其就站在他的身後,雖然沉默,目光卻是掃了又掃對方唇上的血痂,最後小心翼翼問:“陸哥……你是不是改變主意,打算實施美男計了啊?”

陸澹白沒理他。

阿其道:“我們都支持你!早點完成任務早點回去交差,不然咱之前都白費功夫了!又是幫她賣畫,又是幫她弄那賭石,不就為了獲取她的信任?現在水到渠成到了這一步,也是咱應得的。你也別有心理負擔,反正她們家也對不起你,咱就算玩弄下感情,也是解個恨!你就……”

他的話猛地頓住,因為陸澹白一回頭,眼風凜冽。他的聲音冷而硬,“阿其,你們都希望我這麼卑劣是不是?”

他鮮少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阿其訕訕道:“我就隨口說說,我是看你倆昨晚……她那麼對你,你也沒拒絕……”

他說到又顧不得了,忍俊不禁道:“哎呀媽呀,我真的忍不住,往常只見過匪徒撲女人的,可你怎麼被女人反撲了!……嘖嘖,太羞恥了……”

又一記凌冽的眼神掃過來。

見陸澹白臉色越來越難看,阿其捂住了嘴,“得,我不說了!不說了!真不說。”

他停住了嘴,腦中卻又想起昨晚那一幕。

昨夜,陸澹白抱着庄清妍回來,那位一身酒氣不說,還糊糊塗塗撒起酒瘋,一會孩子般折騰,說頭痛頭暈這不舒服那不舒服,好不容易安頓好,陸澹白將她抱到房裏去,原本喊來保姆照顧她,她卻不讓陸澹白離開,抓着他的衣袖死活不鬆手,跟平時知書達理溫和恬靜的莊家大小姐截然不同……畫風違和就算了,鬧到最後她還做了一件讓全屋瞪目結舌,恐怕現在清醒的她也打死都不會信的事。

掙扎着不肯入睡之時,她猛地抓住陸澹白的領帶用力一拽,旋即夠起身,“吧唧”一聲響,將唇印到了陸澹白唇上……

全場石化,包括陸澹白,已經沒有語言能形容陸澹白此時的表情。反倒是始作俑者一臉笑容,親了后還孩子氣地捧着陸澹白的臉說:“禮尚往來……你上次在夢裏親我,那我也在夢裏回敬你一下好了……”

可多半是醉后的庄清妍沒有輕重之分,湊過去力道太大,牙關硬生生把陸澹白的嘴唇磕破了。

看着陸澹白唇上冒出的殷紅,全場尷尬着不敢做聲,又憋不住地想笑,而始作俑者庄清妍卻噗通一聲,往後一仰——睡著了!!

這一夜,庄清妍在醉夢中呼呼大睡,陸澹白卻一直坐在露台上,抽了大半夜的煙。

收回思緒,阿其道:“陸哥,你別不高興,我就是開個玩笑……”

他的話還沒說完,陸澹白已甩袖而去,離開時自語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把計劃提前吧。”

“唉……陸哥,您說什麼呀?”可陸澹白已經走了。

阿其並不知道陸澹白改變了什麼計劃,但他能肯定的是,陸澹白是厭惡用男女之情來欺騙庄清妍的。具體基於男人的血性傲氣,還是其他的微妙原因,他也猜不透。

不過猜不透歸猜不透,陸澹白的計劃還真有改變。

都大半夜了,樓內還能聽到各種聲音,有的瘋笑唱歌,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因拒絕吃安眠藥而尖叫,這郊區的夜,聽得人心裏發毛。

四處打聽後庄清妍找到福伯的病房,外面卻鎖着道鐵柵欄,旁邊坐着個中年女人,似乎是個管事的,問庄清妍:“這麼晚了還來探望?有預約嗎?”

庄清妍仰着臉,擺出學生的天真無辜勁,“我是劉永福的外甥女,在外地上學,聽說他病了,急忙來看他,也不知道預約這回事。”

管事的眼風在庄清妍大衣兜里飄了飄,“沒預約可不好進去。”

庄清妍忙從兜里摸出幾張紅票子,“大姐,這就算我請您吃夜宵了。”

管事摸摸鈔票厚度,搖頭,“上頭交代了,劉永福不是一般的病人,不能隨便讓人見……我要是偷偷讓你見他,萬一被察覺,那可掉得大。”

這話更加劇了庄清妍的不安,沈碧如將福伯控制在這,還不許人探望,一定有貓膩。她狠心將腕上K金手鏈取下,塞到管事手裏,“大姐,我來的匆忙,沒帶太多現金,這就當給您的見面禮。”

管事掂了下手鏈重量,滿意一笑,頭朝房間一擺,“進去吧!”

狹隘的房內就只有福伯一人,推門一霎,庄清妍愣住。

這個從小慈愛陪着她長大的老人,過去年過六旬精神矍鑠,可現在頭髮霜白,神情憔悴,短短數月像老了數歲。

見了庄清妍,福伯先是一怔,隨後踉踉蹌蹌奔過來,悲憤道:“丫頭,我沒有精神病!是沈碧如故意把我送進來!”

“她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我發現了事情真相!你爸根本不是自己得的病,是沈碧如在新書畫室里用了大量超標甲醛的傢具……你爸在那書畫室里呆了一年,算是活活死在這些傢具手上了!這女人蛇蠍心腸,之前的溫良賢惠全是裝的!”

庄清妍震在當場,原本她以為沈碧如至多是圖謀莊家財產,卻沒想到,她不僅是圖財,更是害命。

更殘酷的還在後面,福伯道:“丫頭……你爸是活受罪啊!沈碧如在病房逼你爸寫遺囑,你爸不肯,他想把東西留你……沈碧如惱羞成怒,為了折磨你爸,居然以治療為借口,找人活活切開了你爸的氣管……”

庄清妍只覺天旋地轉,腳都站不穩當。她無法想像,那個在世人面前溫婉可親的繼母,要有多蛇蠍心腸,才能那般折磨她的父親,更不敢想像,她至愛的父親,在生命進入倒計時的最後,承受了多少非人的痛苦。

她心如刀絞,蹲下身去捂着胸口,痛到極致卻哭不出來。

窗外彎月隱入雲層,夜色濃如墨,得像看不見光的未來。須臾,地上的庄清妍緩緩起身,對福伯說:“我不能讓爸爸冤死……”

福伯也擦乾了淚,“丫頭,其實住院前,你爸就預料自己時日無多,他悄悄立了份遺囑藏在我這。我們現在想法出去,照規矩,明天沈碧如就該給你爸操辦葬禮,到時我們拿着遺囑去……哦,我那還有沈碧如安裝致癌傢具的證據,屆時我們人證物證齊全,大庭廣眾下揭穿她的真面目!替你爸討回個公道!”

“好。”

“只是怎麼出去呢?”

庄清妍朝窗外瞅瞅,目光再轉到屋內,皺巴巴的被單在床上捲成一團,她眸光微亮,“有了!”

……

十分鐘后,病房外的管事過來嚷了聲,“探望時間到了!”

房內沒動靜,管事伸手敲敲門,還是沒動靜,她推門一看,卻見病房內空蕩蕩,緊鎖的窗被人打開,風撲稜稜吹進來,一條絞緊的床單從窗檯垂下去——這是二樓,裏頭的人將床單當繩索,順着床單滑下一樓不是不可能。

管事的呼喊頓時傳遍醫院,“來人哪!病人跑了!”

荒草叢生的醫院後院,一老一少正在狂奔,庄清妍邊跑邊道:“再前面就好了,有條小路,我們溜過去!”她來時圍着醫院觀察了一圈,發現後面有個小門,似是給醫院食堂送糧油留的。而看門的正在打盹,所以她來時才能溜進醫院。

話未落,身後突然傳來吼叫,“別跑!”

庄清妍扭頭,就見六七個保安氣勢洶洶追來,領頭的竟還牽着一隻碩大的德牧!

瘋狂的狗吠聲,一老一少加速往小門那沖。

只要逃離小門就成了,庄清妍來醫院時想着要救人,就讓出租車司機等在了後門,以便好接應,只要衝出最後一扇門就大功告成。

可到了小門那庄清妍一怔,來時偷懶打盹的門衛此刻居然醒了,正一臉戒備地看着兩人,“你們倆幹嘛的!站住!”

才出龍潭又入虎穴,庄清妍急中生智伸手往後一指,喊道:“記者同志這裏非法行醫!”

門衛忙將頭往後一扭,黑壓壓的什麼也沒有,就在這時猛地一捧沙土飛揚,他雙眼瞬時被迷住,視力一片模糊,而那邊庄清妍趁機大力撞開他,拽住福伯衝出了小門。臨去時她還飛快關上了門,給追兵製造阻礙。

門外北風料峭,身後追兵如蝗,庄清妍對着氣喘吁吁的福伯說:“福伯,到路上就好了,我喊了車……”

話沒說完,她的表情僵住。

等在後門接應的出租車不見了,空蕩蕩的馬路除了風與樹影,什麼都沒有。

她腦袋瞬時大了,就在以為功虧一簣時,一輛車轟地出現在她面前,接着一個清淡又略顯強勢的聲音傳來:“上來!”

庄清妍一愣——駕駛座上的男人襯衣筆挺,側顏清雋,可不是之前載她脫離張氏虎口的陸澹白?

沒時間細想,庄清妍拉着福伯上去,啪一聲車門關上,在一群保安揮着棒子的追趕中,車子箭矢般遠遠去了。

……

在這條離開精神病院的道路上,庄清妍一面喘氣一面問陸澹白,“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她可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巧合,他定是特意在這等她。可他不是在送她到丁字巷就離開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瘋人院?

陸澹白聲音淡淡地,“早在剛到丁字巷那會,我就知道你要撲個空。”

“為什麼?”

“巷裏的老房子全都乾乾淨淨,只有你找的那間房門口堆了厚落葉,這說明房子很久沒人住,所以才沒人打掃屋門口。”

庄清妍回想了下,還真是,只是當時她滿心急切忘了觀察。

管中窺豹,陸澹白從細枝末節就能分析事情走向,可見這人心之敏銳。

陸澹白接著說:“後來我想喊你,就見你急忙忙出來,搭了輛出租車往南走,我就跟着出租車到了精神病院。但你下車后第一反應不是堂堂正正進醫院,而是圍着醫院走了一圈,我猜你用非正當的途徑進去,自然也會用非正當途徑出來,所以就等在後門……果然等到了你。”

庄清妍對他的觀察判斷力愈發佩服。

……

半小時后,車開回了市區,一直沉默的福伯突然說:“丫頭,我回丁字巷……拿東西。”

礙着陸澹白,他說的含蓄,庄清妍心知肚明他指的是遺囑跟證據,但兩人剛從瘋人院逃出來,福伯掌握了太多秘密,沈碧如多半會派人追來……庄清妍不放心福伯一個人,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陸澹白風輕雲淡插進一句話:“拿東西一個人就夠了,另個人可以做其他事,這樣兩個人的力量才能最有效發揮。”

這無意的一句話提醒了福伯,“對,丫頭,我去拿就夠了,你別擔心,那地馬上就到,是我的熟人,很安全。”

“可是……”庄清妍仍是不放心。

福伯道:“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別擔心我這個老頭子,你有更重要的事,趕緊打電話聯繫你表叔。”

庄清妍懂福伯的意思,明天葬禮就她跟福伯兩人,只怕勢單力薄,她母親娘家還有兩個表叔跟一些親戚,就在隔壁T市,屆時自家人多,一來可以為她這父母雙亡的孤女撐場面,二來也好主持公道。

話到這份上,庄清妍只能頷首:“好。”

福伯點頭,要離開時突然又頓住腳,似想起某件極要緊的事,“丫頭……你爸那幅畫……”當著陸澹白他沒有直說,但將畫字咬得極重,像一個驚天的秘密。旋即他低頭在庄清妍耳邊耳語幾句,庄清妍表情凝重地點頭,“好,我一定記得。您千萬小心,明早約定點見。”

福伯交代清楚,下了車。

隨後的一路,庄清妍聯繫上了表叔,表叔們表示會連夜驅車趕往H市。

掛下電話已是凌晨兩點,庄清妍仰頭靠在車廂,長長鬆了一口氣。環視四周,她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陸澹白的車裏——剛才急着跟表叔打電話,她都忘記了這一遭,還以為回到過去,又坐回了自家的車呢。

不過陸澹白也頗有風度,並未聽她的談話,而是下了車,倚着不遠處碧水湖畔的欄杆抽煙。她打了一個小時,他便在外等了一個小時。她打完他才進來。

庄清妍心有愧疚,“不好意思啊,麻煩了你一晚上。”

陸澹白不答反問,“接下來的下半夜,你打算去哪過?”

庄清妍無處可去,雖然市裡有老同學跟熟人,但現在她面臨的情況如此混亂,她不願把無辜的人卷進來,再說已是凌晨三點,再幾個小時就天亮了。於是她說:“您別管我了,回去吧,我就在外面的長椅湊合幾個小時。”

陸澹白瞅瞅車外,十一月的初冬,夜裏溫度很低,呵出去的氣都暈開成白霧。他說:“只要你不擔心我對你圖謀不軌,你就在車內湊合吧。”

庄清妍搖頭,“不擔心。”

陸澹白問:“為什麼?覺得我是個好人?”

庄清妍道:“不知道,直覺。”

陸澹白彎彎唇,似乎是笑,卻又透着絲諷刺,“我可不對一個十**歲小姑娘的直覺負責。”

庄清妍沒再說話,靠在座椅上小憩,不是她沒有防範心,而是這驚心動魄死裏逃生的一天,她實在太累了。

閉上眼也沒法睡,想起父親的死,想起他死前受過的種種折磨,她的心又開始刀割般的痛,痛到極致,她猛地睜開了眼。

只那一霎,她與一道視線對撞,幽暗的車廂內,就見駕駛座上的陸澹白正側着頭看她,似乎已看了許久,夜色下他烏眸深邃如墨玉,似蘊着某種刻骨的情緒。

庄清妍被這念頭一驚,問:“陸先生,我們之前有見過?”

她莫名覺得與他似曾相識,在腦海搜索卻一無所獲。

陸澹白扭過頭去,又恢復了之前的淡漠,聲音冷如脆玉,“沒有。”

天亮之時,庄清妍出了車廂。

臨去前她跟陸澹白道別,也是首次正式介紹自己,“陸先生,我叫庄清妍,能不能把你的聯繫方式給我?如果我今天能全身而退,回頭我加倍報答你。”

陸澹白早就出了車廂,魚肚白的蒼穹之下,湖水粼粼,他靠着欄杆眺望遠方,因為個子頎長挺拔,藏青長風衣被他穿出軍裝般的筆挺服帖。

聞言他回頭看她,丟了個反問句,“怎麼報答?以身相許?”

庄清妍臉頰微熱,他既不肯留聯繫方式,那她就不勉強。她揮手離開。

陸澹白在背後說:“祝你好運!”

他彎着唇,眼裏卻並無笑意。背過去的庄清妍沒注意他的臉,只接着他的話說了聲,“借你吉言。”

可她沒有想到,接下來的事態與她所期望的,沒有吉言,只有晴天霹靂。

庄清妍頓悟。難怪陸澹白一直在做戲抬價,抬到最高又見好就收,原來這是他早安排好的一場戲,而石頭也是他的,一環套一環,就為了賺張建名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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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仗着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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