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無盡等待
就在這時,生命樹的樹榦上突然出現了一點瑩藍色的光。它從摩洛指尖觸碰的地方慢慢向上,越來越亮，然後在枝枝杈杈間分開再次向上,所過之處形成了一條條細細的瑩藍的軌跡。與此同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個微弱的靈魂正在與生命樹發生共鳴。
路西法眼前一亮，頓時所有的灰暗和悲傷都一掃而空。他撫摸着生命之樹，難掩期待地說：“撒旦葉,是你么？”
“還是復活了么……難道輸的是我？！！”耶和華的表情有些扭曲。但他已無能為力。失去了水晶,路西法的黑暗力量正抵觸着他,即使他萬般不情願,他的神識也不得不再次回到至高天。
眼見耶和華的身影從魔界消退,瑪門警覺的問路西法：“老爸,剛剛那個就是光明神嗎？他來做什麼？”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光明神。
“魔皇,神怎麼會來到禁地？”薩麥爾仔細察看周圍,問：“難道你們剛剛交手了？”
有了薩麥爾提問，阿撒茲勒只是站在一邊不出聲。
“差不多一百年前，我和光明神打了一個賭。”路西法仰頭望着生命之樹，緩緩地說,“為了復活撒旦葉，也就是摩洛。原諒我的自作主張，我本可以告訴你們，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越多人參與進來我的勝算反而越小。”
薩麥爾若有所悟地說：“難怪你會突然忘記撒旦葉還對摩洛那麼在意……我早就懷疑那小子！”
“老爸,你所說的撒旦葉就是曾經索多瑪魔域的魔王,復活的魔神沙卡利曼耶爾嗎？”瑪門走到路西法身邊，不明所以地說，“他曾是我們最強大的敵人，四千年前……”說到這裏，他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他始終無法忘記最終決戰來臨前路西法對他說過的話和他那時的神情，那幾乎成為了他幼時不小的創傷。
薩麥爾對瑪門使眼色，但後者似乎對這段過去頗感興趣，根本沒有理會他。
瑪門追問：“既然你親手殺了他，為什麼還要將他復活？”
“因為……”路西法看了看瑪門，終於決定說出真相，“因為他是你的上父……”
瑪門：“……”
阿撒茲勒：“……”
“上父……”瑪門隱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這個詞語有點生僻。他猶猶豫豫地問：“老爸，‘上父’的意思是……”
“他是你的上父，就是說你是由我所生的。”路西法看着瑪門，鄭重其事地告訴他，“瑪門，我非常非常愛他，愛到……那時的我還是熾天使，所以有了你。”
“我是你生的……”瑪門覺得剛剛聽到的都太顛覆了，他英明神武戰無不勝的老爸其實是他的老媽！而他們曾經的最強敵是他的老爸！他不再問下去了，只剩下一陣悶氣堵在胸口。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麼關於他死去老媽的那些說法都是謊言，他在謊言裏渡過了幾千年！
瑪門木然的臉孔突然擠出一絲冷笑，“哈，這麼說那曾經的決戰不是真的？我看到的一切也都不是真的？！我們的敵人成了我的上父，而把魔界打得天翻地覆的你們竟然是相愛的？！”
路西法無言以對，只是歉疚地說：“這些都是有原因的，瑪門，你願意聽我的解釋么？”
瑪門揮揮手，抵觸般地說：“抱歉，我實在聽不下去也不想聽！”說完，他抬頭看了眼生命之樹，然後氣呼呼地倒退了幾步，沒打一聲招呼就轉身走了。
路西法難免有些失落，不過這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雖然瑪門總有些稀奇想法，但從不會在他面前失禮，想必這次受到的打擊不小。
薩麥爾望着瑪門憤憤離去的背影，安慰路西法說：“魔皇，這種事任誰都要消化一下，沒有誰一時可以接受得了，總要慢慢來。好在撒旦葉的靈魂已經完整，他總有一天會復活的。”
“魔皇，你和撒旦葉都是真的？”阿撒茲勒對此同樣表示難以理解，但對於願為路西法盡忠、為其而戰的他來說，他沒有脾氣，只需要一個詳細的有說服力的解釋。他很明白這麼多年路西法從沒有拋棄過他們，所以他愛上誰、和誰戰總是有道理有苦衷的。
路西法站在生命樹下，看着自己忠誠的部下，說：“都是真的。”
阿撒茲勒點點頭，便不再多問，這些已經足夠了。
憤憤回到坎特雷拉的瑪門感覺自己剛才聽到的都不太真實，他緊閉宮殿大門渾渾噩噩地窩在沙發上，腦子裏亂做一團。
就在這時，侍從通報沙利葉來了。
這個時候沙利葉會來，瑪門本能地覺得他也知道這件事。
一見到沙利葉，瑪門就苦着一張臉說：“你已經知道了吧，摩洛死了，我很遺憾。但他竟然也是撒旦葉……”
沙利葉依舊挑了他最喜歡的鉚釘沙發悠悠然地坐下，道：“喝杯茶吧？不管你今天什麼心情，總得待客啊？”
“沒興趣，煩着呢。自便吧。”瑪門懨懨地說。
沙利葉不提喝茶的事了，靠在沙發里直奔主題：“我知道你煩，所以才親自來幫你分析一下的。你看，你可以接受摩洛是你爸的新寵，摩洛同時又是撒旦葉，撒旦葉還是你爸的舊愛，為什麼你就接受不了呢？”
“呵！”瑪門冷哼一聲，“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我爸派你來說服我的？”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真的。”沙利葉開導他，“但你要相信他們之間的親密與敵對都是有原因的，就算你不了解撒旦葉，但你總是了解魔皇的，而且據我所知撒旦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爸，甚至他的神格他的死……就這一點，你也應該聽聽你爸的解釋。曾經薩麥爾和撒旦葉有過一段過節，但為他對你爸的感情所感動，已經徹底放下了。現在撒旦葉給了你生命，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還想怎麼樣呢？”
見瑪門沉默不語，沙利葉繼續說：“相殺絕對不是他們的本意，一切都是形勢使然，即便撒旦葉是魔神即便你老爸是最強的天使，都不能再有更好的結果。你只要相信你的兩個老爸真的是相愛的就足夠了。假如他們是普通人，就沒有那麼多是是非非，你老爸也就沒那麼多糾結與痛苦了。難道手刃所愛之人的痛苦還不夠，你還要增加他的痛苦和內疚嗎？和魔皇曾面臨的種種抉擇相比，現在你只是一時還沒想明白。”
聽了沙利葉的話，瑪門的氣已消了些，訥訥地說：“看來你對撒旦葉很了解呀？說說我爸和他的事唄？我有自己的判斷。”
沙利葉哼笑一聲，舒服地窩在沙發里說：“這種事情不要問我，我還是單身呢，說那些羞羞的事會難為情。要想知道就去問魔皇，沒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了……”
瑪門橫掃他一眼，“不正經！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那些。你不告訴我我就去找教父，他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好吧好吧，雖然我知道的都是他們告訴我的，但我講故事比你教父強多了。”沙利葉溫和地笑着說，“不全面的地方你可以去找薩麥爾和卡麥爾，他們知道的更詳細，但前提是你要給我一杯茶。”
三個月後，瑪門從坎特雷拉回到了潘地曼尼南。潘地曼尼南正在下雪，他找遍了萬魔殿發現沒有老爸的蹤跡，就決定去生命樹所在的禁地去找他。
剛來到禁地，瑪門就看到路西法煢煢孑立的身影，在樹下很美也很孤獨。
突然他的眼眶有些濕濕的，雖然在來之前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誰都有追求愛的權利，可是為魔界付出這麼多的路西法到頭來卻連個伴都沒有。那天自己不該就那麼走了，他總該聽聽他的解釋，而不是從別人口裏聽到關於他們的故事然後才回來找他。
正在他出神的時候，路西法已經看向了他，向他走來。
“哦哦哦……老爸，我……我……”瑪門覺得無地自容。
“對不起，是我不該這麼晚才告訴你。是我害怕他再也回不來……”路西法攬住瑪門的肩膀，掏心掏肺地解釋，“瑪門，你不是小孩子了，這種關乎於你身世的事我早應該告訴你。”
“老爸。”瑪門鼻頭髮酸，誠摯地認錯，“我已經聽說了你們之間的事，那天是我太衝動了。既然我和摩洛可以相處得很好，我想和復活后的撒旦葉也能相處得來，他是你的選擇，也曾是我認可的。”
路西法頗感欣慰，一時高興得沒有說話。
瑪門問：“老爸，生命樹有動靜么？他什麼時候才能復活？”
路西法的表情沉重了下來，他也不知道，“我會等下去的，我能感覺得到，總有一天吧……”
就這樣，路西法在生命樹下又等待了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