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疑似故人】

軒轅寰打出那道內力，本意是不讓傑維那副語無倫次的崩潰模樣落到軒轅宸眼裏，卻陰差陽錯地幫了傑維一把，否則他精神力暴動，輕則把自己震成內傷，重則，這一屋子人都性命不保。

軒轅寰拂袖而去，屋裏只餘下軒轅宸與傑維二人，傑維昏迷不醒，軒轅宸卻心痛到無以復加，輕撫着傑維唇上的血跡，眼眶發酸幾欲落淚。

自那日許下承諾放他自由，軒轅宸就再也沒有踏入過折梅園，每日煎熬在不知對方何時離去的痛苦中，像個不知死期惶惶不可終日的死囚，為了不讓自己不舍之下使出什麼強硬手段，軒轅宸這幾日都早早離府，直到喝得大醉酩酊才回來，可一聽到弟弟出宮去了王府，他還是忍不住趕了回去。

二十多年的兄弟，軒轅寰了解他，他又何嘗不了解那個自以為把情緒隱藏得很好的弟弟，他知道軒轅寰在顧忌什麼，畢竟坐在那個皇位上的是軒轅寰，可他也更了解自己的枕邊人，傑維並沒有什麼野心，反而對那滔天的權勢避如蛇蠍。

軒轅宸苦笑，曾經有多少人因為他的權勢富貴而對他趨之若鶩，他除了鄙夷不屑還頗不耐煩，如今巴巴地把自己的一切雙手奉上，卻也被棄若敝履，這可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他多希望傑維變成一個貪慕虛榮的人，那樣他就能給出對方想要的一切，永遠留住這個人，而不是如此無力地眼睜睜看着他決然離開。可天空中翱翔的飛鳥收攏羽翼，變成了籠中的金絲雀，還是他喜歡的那個人，那副模樣嗎？

還是算了吧，免得到時候滿腔熱血冷卻，情不復當初，辜負了他，也辜負了自己，相見不如懷念，放手讓他去飛，自己留着那份愛，也許還能等到他飛累了的那天重回自己的懷抱。

軒轅宸抱着這種孤注一擲的決心，逼着自己放開手，吩咐小廝好好照看着，就又離開了。

傑維昏睡了一天才醒來，盯着頭頂的帳幔發了好一陣呆，才強撐着爬起來，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一定要在皇帝定下的期限前離開，藥劑已經快要配製好了，只要調試一下最後的成分比例，確定一下服用的劑量就好，不能再拖了。

軒轅宸得知傑維又進了實驗室，拿着酒罈的手僵了一瞬，酒水灑了一前襟，放下酒罈掏出手帕，漫不經心地一邊擦拭一邊打發了小廝，只是小廝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加了一句：“盯緊點，讓他按時用膳就寢，再折騰病了，哼！”

小廝差點被那聲冷哼嚇得絆倒在門檻上，嘴裏發苦地一迭聲應下，才趕緊跑回去伺候那位祖宗，在他看來，人家兩人就是吵架拌嘴了而已，爺再生氣，也是打心眼裏寵着那位的，回去可得交代一下，別誤以為那位失寵了就不盡心，到時候再被秋後算賬。

往往越是着急的時候，越會覺得時間過的快，傑維覺得自己好像才進行了幾次成分配比，轉眼卻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遲遲沒有看到他有什麼實際行動，軒轅寰被傑維這幅“有恃無恐”的樣子惹怒了，正好恰逢新年，皇帝在給軒轅宸的聖旨中加了一句，讓他進宮參加家宴的時候，務必帶上在王府做客的傑維公子。

本來軒轅宸領到聖旨的時候，是不想讓傑維入宮的，可最終還是沒能捨得，畢竟這有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跟傑維共度新年的機會，想着大不了到時候寸步不離，軒轅寰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會在大過年的時候鬧個不痛快，就拿着聖旨去了折梅園。

傑維正好將配置好的藥劑分瓶裝好，也想去找軒轅宸，讓他留下自己的那份以後，把剩下的送到流雲山給那幾位長老，得知明天就是新年，看着軒轅宸眼底的期盼，只好把到嘴邊的辭別咽了下去，點頭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軒轅宸就捧着一摞新衣裳到了折梅園，把傑維從被窩裏挖出來，親手伺候着給他穿戴。

“我們這裏，新年要穿新衣服，以後記得，每年要穿新衣服過年，知道了嗎？”軒轅宸撫平衣袖，雙手搭在傑維肩頭，語氣有些哽咽，他知道，過了今天，傑維就要離開了。

傑維凝視着軒轅宸的雙眼，看着他眼底的不舍，也跟着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強忍着沒有撲到對方懷裏，低下頭悶聲應道：“嗯。”

“傻瓜，大過年的，不許哭鼻子。”軒轅宸捧起傑維的臉，輕輕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我沒有哭。”傑維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淚，卻猶在嘴硬，視線被模糊，可軒轅宸的模樣卻越發清晰，烙進腦海，烙進心底。

“嗯，你沒哭，是我哭了。”軒轅宸眉眼彎彎，面帶微笑，可那笑容卻苦到發澀，他的心在流淚，在滴血，可惜無人能看到。

傑維緊緊抿着嘴唇，他想說，只要你開口挽留，我就不走了，皇帝也好，神明也罷，不管誰來阻礙，我都不走了，卻最終被進來回稟車備好了的管家打斷，再沒了說出口的勇氣。

昨夜下了一場大雪，車輪吱吱呀呀地碾雪而過，軒轅宸緊緊攥着傑維的一隻手，覺得自己的心好似也被這車輪碾碎，押赴刑場一般的絕望，讓他快要喘不上氣。

傑維垂頭不語，只是看着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用全部的力氣去銘記那掌心的溫暖。

長路漫漫有盡頭，馬車在皇宮門口停下，兩人換乘了步輦，又相顧無言地走了一刻鐘，終於到了宮宴的大殿。

軒轅寰正在與趕回來過年的義寧郡王敘舊，看到大殿門口手牽着手進來的二人，眼底閃過一絲冷光，轉瞬又換上了笑容，大聲道：“皇兄你可來遲了，讓朕和小叔好等，當罰酒三杯！”

“瑞雪兆豐年，車走的慢可怪不得我，不過喝點酒暖暖身子也好。”軒轅宸笑着回應完，拉着傑維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向坐在對面的義寧郡王和世子拱手道：“小叔新年好啊，宇兒一年不見，也長成大人了。”

傑維不敢去看皇帝，跟着軒轅宸把目光轉向對面，待看清對面的一老一少后，瞬間站了起來，不可置信道：“段明宇！你怎麼會在這裏！”

“傑維？那是我堂弟軒轅宇，你見過他？”軒轅宸不明所以，忙起身摟住好似受到驚嚇的傑維，拍着他的後背一邊安撫一邊問道。

義寧郡王昨日就聽軒轅寰說起過傑維，對這個媚顏奴骨的下賤坯子早就心生不滿，如今一見，一點禮數不懂也就罷了，還大呼小叫的，當著長輩的面兩人還摟摟抱抱，簡直不成體統，皺起眉頭就冷哼了一聲。

義寧郡王世子今年才十七歲，昨日沒跟着一起聽那些“污糟”事情，澄澈的雙眸打量着傑維，只覺得他生得好看，好像與自己年齡相差無幾，不由得心生好感，見他好像被自己嚇到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本世子從未見過閣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傑維被軒轅宸安撫了下來，又仔細地看了看軒轅宇，雖然是一模一樣的五官，卻明顯帶着稚氣的天真，跟那個精明圓滑的傢伙根本不一樣，鬆了口氣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