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66章
“怎麼樣?找出什麼了嗎?”藺文虎斜坐在那奢華的真皮大座椅上,痞里痞氣地叼着一支煙。自從得知藺安喬真的要去上大學,而且上的還是清華后,他更加寢食難安。他一支又一支地抽煙,好像這樣就能將藺安喬毀滅一般。
身穿黑衣的高瘦男子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個透明的袋子。那個袋子裏裝了幾個令人羞恥的東西,卻讓藺文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是好幾個帶血的衛生巾。那鮮紅的痕迹死死地抓着人的眼球,詭異又鮮明。
但藺文虎的眼睛只是亮了一瞬,那目光便有黯淡下去了,撇了一下嘴:“楊溪那丫頭經常去藺安喬那裏,應該是她的。”這也是按照常理推測的。
那高瘦男子露出了猥瑣的笑容:“今天我跟蹤了藺少一天,楊小姐並沒有去他家。而且,今天這些垃圾新鮮的很,這血也新鮮得很。”說罷,他還陶醉地舔了舔嘴唇。
藺文虎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微微眯起眼睛:“哦?”
“說明啊,這些衛生巾,怕是藺少自己在用!”高手男子得意地打了個響指。
“他用衛生巾幹什麼,還有血......嗯嗯。”藺文虎陷入了沉思狀,時不時地還點兩下頭。
“您不也說了嗎,藺少出生后被保護得好好的,B超的結果什麼的也從來沒敢讓人看,說不定......”
藺文虎露出了陰險而衷心的笑容,就好像他畢生都在等待這樣一句話似的。
“你快拿去化驗,越快越好!我看這可很有料。”
“好的,頭兒。”高手男子的眼睛像狼一樣閃着綠光。他黑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時候,就是藺文虎眉頭真正舒展的時候。
藺文虎的笑容十分醜陋,但是發自真心的。
藺安喬撥通了楊溪的電話。
“你們什麼時候軍訓?”
“二十號。”楊溪說。
藺安喬頓了一頓,說:“你們好早喔,我們二十八號才軍訓去。”
“我十九號晚上就要坐火車去北京,那你就不一塊了?”楊溪遲疑了一下,問。
藺安喬笑了一下,說:“我過幾天再走,我得先在駱溪把藺原會的事情處理好。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在一塊呢,又不是不在同一個城市。”
“也是。”楊溪點頭。
“我現在好無聊喔。”藺安喬對着電話聽筒撒嬌道。
楊溪被藺安喬的語氣給逗笑了,打趣道:“那你去抓娃娃?”
“好啊,你陪我去。”
楊溪無奈地說:“我要去打工。過幾天就軍訓了,我要給奶奶留點生活費。”
藺安喬瞬間變得十分失望,但她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忙碌也好,這就意味着生活又回到了正軌。
“那好吧,你打工到幾點?”
楊溪想了一下,說:“七點。”
電話那頭的藺安喬又恢復了興奮的語氣:“那我去你家找你,順便去看望你奶奶!”但話一出口,她又後悔了。她記起來了,楊溪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是一定不樂意讓她去的。
楊溪再次停頓了。換在以前,她一定是誓死拒絕別人來她家了——畢竟那如貧民窟般的小區,那年久失修的樓梯,那狹小而破舊的房間無不宣示着自己的貧窮。
但現在楊溪不再在乎這些虛的了。十八歲時的貧窮是先天決定的,自己並沒有什麼過錯;若到二十八歲仍舊貧窮,那才是令人可恥的。放下那所謂的虛榮心和那所謂的自尊心,勇敢地面對最真實的自己。這就像自己的身高,並沒有什麼需要掩飾的,它們本來就是這樣的。
更何況,要來的是藺安喬,自己最愛的人。
“那我今天先不去了吧.....”電話那頭的藺安喬感受到楊溪的沉默后連忙說道。
楊溪輕聲笑了:“沒關係,來吧。你一會兒去買點徐福記的點心,我奶奶最愛吃的。”
藺安喬愣住了,她沒想到楊溪會這麼洒脫的就答應了。不過這也很好,畢竟終歸是可以見到楊溪的。一日不見,可如隔三秋呢。
“好!”
說罷,藺安喬便掛了電話。她細細地思索楊溪的態度。是不是楊溪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可楊溪是個從不拐彎抹角的人,不會說假話的。更何況,那語氣聽起來也並不勉強。藺安喬本來還在納悶,不過過了一會兒,她算是想明白了。
楊溪在這一年裏可是改變了很多。至於對身邊事物的態度,恐怕就變得更多了。
藺安喬想着楊溪嬌小的面龐,不禁露出了微笑。
剛過七點,藺安喬便迫不及待地抱起點心盒就往楊溪家所在的小區走。她穿着寬大的白色T恤,深藍牛仔褲,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她一路上都哼着輕快的歌謠,儘管跑調得不成樣子。
藺安喬知道自己跑調,可也欣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怡然自得地唱着歌。沒有音樂細胞並不代表喪失了享受音樂的權利。
一進小區,藺安喬就感受到了各個小區環境的差異。自己所在的小區總是一塵不染賞心悅目的,而楊溪家的小區到處都是垃圾和隨意停放的破舊的自行車。她抿了抿嘴,為楊溪默默地感到不平。為什麼上天總是折磨好人?
不過,或許是因為上天嫉妒楊溪太完美了,藺安喬只得這麼安慰自己。雖說是安慰,不過藺安喬覺得十分有道理,便以此為一個真理了。
她來到了四單元門前,輕輕一拉。果然,如楊溪所說,那門的鎖已經壞了,誰都能拉開。沿着樓梯向上走,更是黑黢黢的一片。藺安喬咳嗽了好幾聲,也不見樓道燈的閃亮,便確信那已經壞了,在黑暗中扶着欄杆向上走。
終於,來到了楊溪家門口。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到了,藺安喬無奈地打趣着自己。
敲門後過了一會兒,門開了。昏黃的燈光和楊溪平靜的面龐一併顯露了出來。
“楊溪!”藺安喬十分激動地小聲喊了一下,但苦於手中提着兩大包點心,沒法撲上去擁抱。
楊溪不再淡定,臉色微微泛紅,低下了頭。她用力將藺安喬趕快拽進了屋子,說:“快進來吧,當心放蚊子。”
藺安喬嘻嘻笑了一下,將點心放下,將腦袋探向客廳:“奶奶好!”
客廳里楊溪的奶奶顫巍巍地從沙發上坐起,佈滿皺紋的臉上帶着慈祥的笑容:“你就是喬喬,對吧!”
“是,奶奶您不用站起來了!”藺安喬長腿一邁,上去扶住了奶奶。
奶奶喜悅地拍了拍藺安喬,說:“這孩子真好啊,長得也帥,人又懂事,溪溪跟你在一塊我放心.....”
藺安喬將奶奶扶回了沙發后十分熱情地將那兩盒糕點那上了小茶几,說:“這是給您的,您嘗嘗!”
奶奶連忙擺手:“這太貴了,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
藺安喬笑眯眯地拍了拍胸脯,將盒子拆開,說:“這怎麼能行?就是一點心意。”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你快拿回去,聽話.....”
“身為您女兒的男朋友,難道不應該孝敬一下您嗎?”藺安喬忽然說道,並且挑了一下眉。
這句話讓楊溪的臉瞬間紅透了。她還沒來得及和奶奶說這件事呢。
楊溪的奶奶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藺安喬和楊溪好幾遍。她思考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你們倆很合適,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我常聽溪溪提起你,但不知道你們已經談上了。挺好,挺好,溪溪也是個大人了。”
楊溪一臉責怪地拽了拽藺安喬的衣角,藺安喬則攻氣十足地憑藉身高優勢給楊溪來了個摸頭殺。
奶奶看到這個場景,突然熱淚盈眶,眼角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奶奶?”楊溪倒吸了一口氣,擔心地看着。
奶奶的臉上依舊保持着微笑。
“我滿足了啊,看到你在這世上另有依靠......我已經老成了這個樣子,不能好好照顧你了,你們一定要幸福地走下去.....”
楊溪緊緊地抱住奶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早就知道,奶奶沒幾年就要棄自己而去了。這世界上只有奶奶一個真正的親人了,她的死,是不可想像的。然而,奶奶確實是終究會死的。
奶奶死了之後,世界仍然會照常運行,自己也仍然會生活下去。但沒了奶奶,還是讓她覺得十分悲傷而恐懼。
“奶奶......”楊溪只能用顫抖的聲音輕聲道。
旁邊的藺安喬看着這祖孫相擁的場面,心裏也備受感動。
在金錢缺乏的條件下,人的感情通常是更加美好的。藺安喬不禁有些羨慕。
在終於停止了抽泣后,楊溪的奶奶抹了抹眼淚,重新看向藺安喬:“喬喬啊,讓你見笑了。我們老人吶,活到這個年紀就是會多愁善感啊。”
藺安喬微笑着搖搖頭:“這是最真摯的感情的流露,很美好,很讓我羨慕。”
奶奶拍拍藺安喬的肩膀,拿起了一塊棗泥酥:“來,一塊吃點心。這麼多,我也吃不完吶。”
藺安喬沖楊溪眨了眨眼,點點頭。
接下來的時光讓藺安喬感到無比幸福。雖然客廳狹小到不能再狹小,燈光昏暗到不能再昏暗,氣候悶熱到不能再悶熱。但有兩個充滿人情味的人陪着自己,能夠將任何的不舒適一掃而光。
在一塊虎皮蛋糕還沒吃完,藺安喬的手機響了。藺安喬看到來電顯示為“二叔”,心裏像砸了塊石頭一般瞬間沉重了下去。
他感到有些不對勁。二叔討厭自己,是從不給自己打電話的。現在,他竟然給自己親自打電話了,這不能不說是一件怪異的事。
但她還是按了接聽鍵。
“藺安喬,你現在來會議大廳吧,緊急召開藺原會的會議。”電話那頭傳來了藺文虎陰險又十分得意的聲音。這聲音中所夾雜的喜悅的成分讓藺安喬清楚地明白了什麼。二叔怕是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緊急會議?
藺安喬覺得自己的眼皮在不住地跳着,整個手心都佈滿了汗液。這是一種奇特的預感,一個電話竟然就讓她感到無比煩躁與不安。
“好的。”
她掛了電話。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急事,失陪了。”藺安喬突然預感到,或許要大難臨頭了。再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快樂的存在了。
藺安喬在離開時,怔怔地看了楊溪一眼。那眼神中的不安與凄涼讓楊溪覺得心疼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