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哼,高考狀元？”
斜坐在沙發上的藺文虎抽了一口煙,不屑道。
周圍圍坐着一幫藺原會的兄弟。自從昨天出分之後，整個藺原會的人都得知了這件事,而且議論紛紛。整個藺原會跟放了一堆跳蚤似的焦躁不安。
他們當中恐怕有高中文憑的都佔少數，更別提當個高考狀元了！絕大多部分人很是羨慕,撐死了也就是嫉妒,但絕沒有鄙夷的成分。他們或是會稱讚兩句,或者感嘆自己怎麼沒能在當年威風一下。
只有藺文虎對此是一臉不屑。他彈彈手中的煙灰，睥睨着周圍的幾個兄弟。
“這小子，一天到晚不務正業就算了,現在還考出個高考狀元！可笑！”
周圍的兄弟們看到藺文虎這個態度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緊接着,隨着藺文虎的話,他們好像也覺得考高考是件丟人的事似的。他們彷彿被洗了腦一般,被灌輸了藺文虎的想法。
有幾個人甚至還附和了一下：“說得有理。可笑！”
藺文虎身邊的藺冬有些尷尬地垂着頭。說實話，他從內心還是相當敬佩表哥的。藺冬無奈自己腦子不靈光，考物理怎麼都考不及格,因此才中途被父親逼迫輟了學。但他的內心還是相當渴望成為一個有文化有水準的人的。因此，聽到藺安喬成為了高考狀元這個消息后,他是十分嫉妒表哥的,但也十分服氣——誰讓自己當初不堅定想法，順從了父親呢？
藺文虎看出了藺冬面露的難色,皺了一下眉頭,嗤之以鼻：“怎麼？羨慕嫉妒恨？”
“沒......”藺冬慌忙否認。
但藺文虎早就看出藺冬那點小心思了,因為他實在是一個不善於掩藏自己的人。他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藺冬不直的脊樑：“讀書有個屁用！付總的二兒子可讀了博士,現在一天到晚累得跟狗一樣當了個爛牙醫！”
藺冬垂頭不語，雙頰微微漲紅，感到十分尷尬。
坐在角落裏的藺秋一直滿臉憂鬱地聽着父親的言辭。她的拳頭越握越緊，臉色也越來越難堪。從一開始，她本都是真心實意地為藺安喬感到高興的。
而本來這麼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卻硬生生地被父親擺成了一文不值的爛土豆。她實在是不喜歡自己父親的價值觀取向，更是憎惡着。
這讓藺秋想到了去年自己想上大學卻被父親說沒用，直接被拉進公司當行政管理的時候。那時的她只要再堅持一點，或許——
藺秋不知道藺安喬的選擇是什麼，是讀大學，還是乖乖回到藺原會呢？她的內心不住地為藺安喬祈禱。畢竟，拋開家仇不談，她是相當喜歡和欣賞藺安喬的。
“也不知道你們的藺安喬藺總會選擇讀個什麼大學還是知趣地回來，”藺文虎繼續撐着滿臉橫肉說道，“希望他有點腦子。”
旁邊的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藺文虎的話。這令藺秋感到脊背發涼。
“如果他執意要讀大學，那恐怕我要代表藺原會所有同志們的利益聲討他了。”
這是藺文虎拋出的最後一句話，就像話梅一樣酸溜溜的，讓藺秋和藺冬姐弟倆起了雞皮疙瘩。
藺秋的心裏依然在替藺安喬不住地祈禱。
在填報志願的這幾天的夜晚，藺安喬和楊溪再次去了那郊外的漫山遍野螢火蟲的山坡上。
今年盛夏的螢火蟲依舊美到令人心醉。漫山遍野的星光，漫山遍野的燈火。閃爍着，跳躍着，飛旋着，就像一個個最斑駁的夢境，蜿蜒地徘徊到夜空的最盡頭。兩人也不怕髒了衣服，直接並肩躺在了粘着露珠濕潤的草坪上。
她們的頭頂上就是星空，星空下就是她們。星空璀璨，望着這滿天繁星的星空，祭奠着她們的青春，思念那回憶里的學生時代的開始。
滿天的星座訴說著無盡的愛戀，兩人一直緊緊握着對方的手，彷彿下一秒就有一人會無聲消失在寂靜的夜空裏。
“你說，我該去哪個大學啊？”藺安喬沖星空眨着眼。
楊溪不假思索地答：“去你最喜歡的。”
“我也沒藝考過，不能進清華美院。”藺安喬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楊溪思考了一下，說：“藝術設計學不需要藝考。”
藺安喬便打了個激靈，全身都開始興奮得顫抖：“是了，你說得對！我要報考那個！”
楊溪莞爾一笑。
“什麼報考，你現在隨便想去哪裏都行。”
“你不也一樣。”藺安喬笑嘻嘻捏了一下楊溪的手。
話落，兩人便靜靜地享受只屬於她們的正向時刻。天地間都靜得異常，甚至連蟬鳴都聽不到。只有時不時經過的微風吹動了草木，才能聽到偶爾傳來的沙沙聲。
她們都希望永遠能這樣，但又不希望永遠這樣。
“耶！我拿到錄取通知書了！”藺安喬在電話的另一頭欣喜若狂。
“肯定的啊。”楊溪汗顏。她沒想到藺安喬對於意料之中的事情還是這麼激動，就像一個小孩子一般。
“今天是不是畢業聚會？在哪裏來着？”藺安喬差點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才想起來正事。
“一個小時后在寬板凳火鍋見。”
“好的，一會兒見。”藺安喬的語氣依舊是喜氣洋洋的。
火鍋店裏的同學們已經換上了偏成人化的衣服，有的女生甚至已經穿起了高跟鞋。楊溪在走進餐廳的時候，有那麼一剎那，竟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大家了似的。大家拿着啤酒罐互相暢談着理想與未來，興奮異常。
是了，大家已經步出了高中的大門了。從明天起，大家就都是大人了。
只有羅妍還穿着帶有濃郁的個人特色的水手服和小裙子，笑容輕盈到飛起。
“班班，你可來啦！”羅妍立刻沖了上來，笑着打起了招呼。旁邊的肖杜若和趙凱風，包括幾個比較熟悉的同學也圍了過來寒暄。
“大家都變得帥氣美麗了。”楊溪看了看周圍，沖大家淺淺地微笑了一下。
“你去北大了還是清華了？”肖杜若立刻問開了，繼續了她的八卦氣質。
“北大的中文系。”楊溪對此十分自豪也十分滿意。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學校與專業。
“哇！好棒啊，我做夢都考不上。”肖杜若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你呢？”
“我去武漢學國際關係，將來我當個帥氣的外交官！信不信！”肖杜若揚起了臉，泛起了自信的微笑。
旁邊的趙凱風哈哈一笑，打趣開了：“就你？你去當狗仔隊還差不多！”說罷，還比了個照相機的手勢。
“嘿，你等着我擰你的嘴！”肖杜若生氣地打了一下趙凱風，趙凱風連連抱頭退縮。
這讓羅妍和楊溪又對視了一眼，然後會心而笑。
“趙凱風呢？”楊溪沖趙凱風眨了眨眼。
“我啊，我也去武漢......”說罷，他還衝肖杜若擠了擠眼睛。
楊溪理解地笑了笑，拍拍趙凱風，輕鬆地說：“敬你是條漢子！”
最後，大家轉向了羅妍，那個總是如梔子花一般純潔的，似乎怎麼也長不大的羅妍：“你呢？”
“我去對咱們的對外經貿學習金融。”羅妍說出了讓大家吃驚的一句話。
“你？不是不擅長數學嗎？”肖杜若直戳了當地說。
“非曰能之，願學焉。”羅妍笑眯眯地說。
肖杜若十分敬佩地拍了拍羅妍的肩膀，說：“老娘服你！語文課文居然還沒忘！”
“不就過了兩個月嘛。”羅妍調皮地吐了一下舌頭。那表情依舊十分可愛。
在另一角，藺安喬更是被大家包圍了，像是珍稀動物一般。不過這麼個差學校里有了個高考狀元，也確實算得上是珍稀動物了。
“兄弟你夠行的啊！”沈林峰舉起了酒杯，想敬酒。
藺安喬微微一笑。她沒有拒絕，反而很瀟洒地喝了那杯啤酒，說：“我也不知道我能這樣行。”
“你是我最服的人，沒有之一。將來你有難了，我一定幫你一把，說好的了！”沈林峰連連擺手，帶着一絲敬畏。
飯局開始后，所有人都開心地坐到了位子上涮火鍋。儘管現在是盛夏，這滾燙的火鍋讓他們大汗淋漓，可他們還是覺得十分舒服。
辣椒油在九宮格火鍋里翻滾，毛肚和羊肉片的香味溢滿了屋子所有人都吃得嘴唇通紅，不斷地喝水。
這時，店內突然放起了音響。那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歌，那是老狼的《青春無悔》：
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
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
最親愛的你象是夢中的風景
說夢醒后你會去我相信
沒憂愁的臉是我的少年
不倉惶的眼等歲月改變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陽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邊道再見
聽着聽着，有些人落下了眼淚，包括藺安喬。那首歌他們已經聽過多次，但哪次也沒有這次來得刻骨銘心。
其實藺安喬也並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她不知為何此時此刻感到一種複雜的激動與憂傷之感交織在心中。過去的苦痛，到今天是不是就到此為止了？今年的九月份，是不是就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了？
她越想越激動難安，看向斜對面的楊溪。她感覺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充滿着躁動。
火鍋蒸騰的熱氣中，楊溪的側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