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鄂君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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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上輩子張小球長得就不賴,與這輩子七八分相似,只不過天天家裏蹲,父母早年意外去世沒人看管,有些邋遢,也沒人發現他的好相貌。這輩子柳年好吃好喝地養大,沒啥大富貴,卻也是吃穿不愁,長到現在,那一副皮囊還真真是頂好的,他自己也頗為滿意,只不過向來沒啥自覺。誰叫他是一個圍觀男神自帶痴漢屬性的稱職宅男呢!
臨到上場時,換好妝的青衣才款款而來。這個時代所謂的唱劇啥的,和張小球後世所知的京劇、崑曲、越劇啥的還不太一樣,雖說主要也是說唱練打,觀眾也就看個故事、聽個唱腔、琢磨一下小詞,但妝容卻不會畫得那麼誇張,只是把自身的容貌更突出一些,所以天青閣內上了檯面的就算是個跟着的小廝啥的,首要條件也是長得好。
這青衣比張小球大個五六歲,如今都已二十一二,在天青閣中也算年紀大的了。閣里的公子都是吃青春飯的,總共最好的年紀也不過是十四五到二十二三這□□年,年紀稍大些,身體骨骼成了形,容貌也沒了少年雌雄莫辯的清麗,願意捧場的人就少了,更甭說這裏都是些百般挑剔的達官貴人。
人家自個院子裏都是三妻四妾的,孌童之類喜歡的話收在房裏也不是個難事,到天青閣自然是要看自個家裏沒有的。
這青衣容貌清俊,在天青閣里地位超然,張小球平日裏也沒啥接觸。即使是今天初次登台這齣戲,張小球與青衣有過幾次接觸,但也少得可憐,多數都是靠自己的底子自己磨,再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也可以請教蘭師傅或者教導師傅。
如今青衣出場的次數越發少了,一個月裏頂多有一兩次。這次由青衣帶着張小球初次登台作為壓軸曲目,來捧場的人自是多得不得了。大堂里人頭攢動,二樓、三樓、四樓的包間也都是座無虛席,與元宵中秋這種大節日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小球初次登台的鄂君綉被這齣戲,講的是楚國公子子皙一日,在越國的江上乘着華麗遊船遊玩時,只聽到船上划槳的船夫的歌聲。這歌聲唱得十分動情,子皙從身邊人處得知歌詞大意,才知曉這人所唱的歌卻是向自己表達愛意,遂與船夫成就了一番好事的故事。
青衣飾演的便是這楚國公子子皙,張小球飾演的則是這越人。全戲的□□則是越人划槳而歌向子皙表達愛意的這段。鄂君綉被這故事不過是傳聞,是真是假堂下觀眾是都不在意的,關鍵是這齣戲香艷輕鬆,有春秋時期出名的人物,也有越人風流,蘭師傅選擇這個作為張小球初次登台的曲目,自是極易打開市場。
青衣飾演的公子子皙清俊貴氣,張小球飾演的越人窈窕艷麗,才出場就抓足了眾人的眼球。青衣作了天青閣頭牌這許多年,自是不在話下,張小球平日看着不靠譜,但一在台上倒也頗像那麼回事。
遊船在江上飄飄蕩蕩,日暮西斜,江面上灑過一片橘黃色的暖光,微風吹過,水面微盪,波光粼粼。舞台上打着橘黃的燭光,輕紗飄曳,張小球飾演的越人拿着槳搖搖擺擺作划槳之勢,唱着越人歌調,“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歌聲清麗,在天青閣中飄飄蕩蕩,一時大有將人帶入了越國江上,日暮之下越人向公子子皙唱歌示愛的場景。
不管張小球枱下靠不靠譜,台上卻是有模有樣的,而且身段樣貌本就極為出色,一時台下觀眾無不為之痴迷,竟是十分安靜,只聽得絲竹之聲和越人的歌聲。
再到後面,便是公子子皙覺得這小調頗為好聽,唱的人也動情,便向身邊人問到了歌詞之意。公子子皙不以為忤,反上前擁住那越人。整個舞台以青衣與越人同床共枕的暗示落了幕。
到了這時,場下眾人都被此情此景弄得有些難耐,想想如此兩個出挑的美人在眼前演出這等帶有香艷暗示的故事,即使不是很露骨,有些將露未露之意,但只會把眾人的想像激發得更為誇張。直想把自己代入進去,不管是裏面的青衣還是越人,只要能一親芳澤,此時怕是讓他們傾家蕩產都在所不惜。
卻說四樓的雲間裏,三皇子玄溟從頭至尾都死死盯着張小球的表演,瞧着最後青衣與張小球成就好事的暗示,卻是將手裏的杯子都捏碎了,再看看堂下那些看客的模樣,越發一股心火堵在胸口。
青雲如松兩人垂頭靜立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外人不知道他家主子的性子,他倆卻是再清楚不過,此時誰都不想上前觸這個霉頭。
此時外面傳來喧嘩聲,青雲外出看了一眼,急急上前來到玄溟跟前說了幾句。玄溟一聽急急起身開了門,只見張小球被皇后長兄栗陽侯之子袁京堵在走廊上,瞧這模樣應該是張小球才下了台便興沖沖往三皇子玄溟的雲間裏趕了來,不想半道卻被袁京堵住了。
玄溟本就黑着臉,見着這幅情形更是不能好了,上前只聽到袁京刺耳的聲音道,“喲?!不就是個唱戲的嗎?爺我給你出黃金百兩讓你陪我一晚,是抬舉你!可別不識好歹!”
張小球都懶得拿正眼瞧他,頭歪向一邊氣得拿鼻子出氣,身邊跟着一個年長些的男人向袁京小意賠好道,“袁少爺,您看,我們這天青閣的規矩,想要公子作陪,還是得公子願意。您瞧瞧您,年少英姿,天青閣可是有不少仰慕您的呢,張小球年紀小,啥都不懂,您大人大量就別跟他一般計較!”
袁京一把拂開了那年長的男子,抬手就要抓住張小球,卻被他一下就躲過了,他氣不過,轉身給了身邊的小廝一巴掌出氣,狠狠道,“我姑姑可是宮裏的皇後娘娘,我祖父可是當朝太傅,我父親可是栗陽侯,在這京城裏,還沒有本少爺我得不到的人!”
抬手一揮,便讓身後的小廝衝過去捉人。那沖在最前面的小廝眼看就要捉到張小球,不想卻被突然飛來的一道人影一腳便踢到了樓下,掉在了大堂中,驚起呼聲一片。
這人正是玄溟,他將張小球護在身後,冷冷道,“呵,本王道是誰這麼大威風!原來是袁老二。”
袁京在家中排行老二,既不能承襲爵位,也不受寵,平日花街柳巷裏走,平生最不喜別人叫他袁老二。這袁老二一看是玄溟,倒也不客氣,也是嘲諷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三皇子。怎麼,三皇子還想跟我搶人不成?!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這人可是我先瞧上的。”
袁京雖有些聲厲色荏,但玄溟身為皇子,卻也是很不夠尊重了。原因無他,只是這玄溟並非當朝皇后所出,母妃早亡,一方面被皇后一系所忌憚,另一方面風流名聲在外,也不被皇帝器重。而袁京再怎麼說也是袁家嫡子,皇后也是他親姑姑,對玄溟也就不那麼怵。
玄溟身後的帶刀侍衛聽見袁京的不敬言辭,上前便欲寶刀出鞘,被玄溟抬手制止了。
袁京眼看這架勢不太妙,就算玄溟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但好歹也是封了王的,封秩樣樣都是到位了的,哪和他這個無一官半職的人能一樣。袁京向後退了幾步,指着張小球放狠話道,“你丫給本少爺等着,哪天別落到爺手裏!”
最後個字沒落聲,只聽袁京哎呦一聲,指着張小球的那根手指半截便掉在了地上。袁老二被嚇得面如土色,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身邊兩個小廝一人扶一邊,急急就要拖走,袁京還不忘哀嚎,“我的手指,我的手指!你們別忘了帶上我的手指!”
這袁京手指卻是被一把小巧的匕首削掉,那匕首此時正牢牢扎在袁京方才不遠的木地板上。
飛出這匕首的三皇子玄溟,此時正閑閑擦着自己手指,好像方才這着不是削了人家手指,而是髒了自己手一般。
待袁京走後,這番鬧劇才收場。
張小球也被方才那出給嚇到了,不過自帶痴漢屬性的他轉眼卻是滿懷激動,覺得自家男神真霸氣,還這麼維護他,讓他小心臟真是不要不要的,覺得此番情誼除了以身相許真是無以為報了!只是他現在還未滿十八,這就是妥妥的未成年啦!只能再忍個兩年了!
玄溟手下將外面收拾一番,張小球便跟着進了雲間裏包間。他坐在榻上,身子不自在地扭了扭道,“剛剛謝謝三皇子了!”
方才一着恰是袁京觸了玄溟霉頭,本就不爽的他碰上此事,只削掉他一根手指頭都是他一忍再忍了。如今這情勢,眼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被這般輕辱,是恨不得將袁京千殺萬剮才好,可是皇后太子在一旁看着,他皇帝老爹對他也不冷不熱的,忍不了一時只能後患更大。
從前若非為了麻痹皇后太子一系,他又何必老往天青閣里跑,惹得他皇帝老爹和朝臣不抱啥期望。不過若非如此,他也遇不上張小球這個從第一眼一雙眼睛就黏在他身上的小傢伙,禍兮福之所倚,人生際遇如此奇妙,誰說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