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天南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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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張小球在家,柳年還是照樣要去天青閣,早晨他爹給他把雞湯之類補身子的燉好煨在灶上,他自己醒來再弄點吃的,晚上他爹回來又想着法子給他做好吃的。
這幾天他胃口都很好,身體也沒啥反應,就是有時候渴睡了點,可他平日都是晚上要睡九個小時、白天再睡兩個小時的,否則便會犯困,渴睡對他來說也不是稀奇事。這天早晨喝了碗湯,再喝了碗粥,便穿上一襲不辨男女的紗衣,戴上一頂紗帽,和毛雞一起去找大夫了。
連重生到異時空都讓他攤上了,說他能懷孕生子他還真沒覺得不可能,尤其是三皇子上了戰場生死難料,他若是能懷上三皇子的血脈,他也覺得下半輩子有個盼頭了。以防萬一,他得穿得不那麼引人注目一點,若真被確診為懷上了,也不至於讓人生疑。
毛雞想讓他直接找京城最好的大夫,但京城這地界,達官貴人那麼多,好大夫就那麼幾個,越是出名的診金越貴,毛雞說的那個只看看診金就得一兩,還不包括抓藥啥的。
他們拐了幾個街,到了達貨里一家門臉不起眼的醫館前。這達貨里匯通四面八方來的貨物,聚集在這裏的人也三教九流、藏龍卧虎,啥算命的、看病的、賣字畫的、說媒的種種種種,看着都不起眼,實際上各顯神通,看人說人話、看鬼說鬼話,你當他等不上枱面、他便當你傻糊弄。
張小球平日雖去的地少,但天青閣也算是京城裏頭號的大染缸,而且還是逼格倍高的大染缸,這些各式各樣的人物他還是見了許多,各種各樣的手段也是聽說不少。平日雖對着自家心上人就犯傻,到底可不是個糊塗的。
這家醫館門臉很窄,門前罩着張帘子,牆上開着一扇很小的窗,紙糊的窗關得嚴嚴實實,像從沒打開過,只門旁邊的牆上畫了圈圈裏面寫着葯,看起來神神秘秘的。
張小球聽閣里有人說過,這家醫館看起來不起眼,但裏面的大夫卻是醫術了得,只是有些不走尋常路,這麼多年也就守個小醫館。他掀開門帘走進去,只見裏面昏昏暗暗的,大白天點這個蠟燭也不願意打開窗和帘子亮堂些。
屋子中間擺着張案幾,案幾後面坐着個乾瘦的老頭,正兩眼精光地看着眼前的一個小葯爐子。四面牆上擺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大的屋子都快塞滿了,堪堪留下個落腳的地方。
毛雞在張小球脖子邊縮了縮,有些緊張道,“張小球,咱到底是到了一家醫館還是一家巫師店啊?!”
張小球輕聲道,“就是這家店沒錯,所謂巫醫巫醫,巫和醫就是不分家的嘛。再說我們就是把下脈的,你這麼緊張做啥!”
張小球上前跪坐在這瘦老頭面前,恭敬地叫了聲,“大夫!”
過了良久這瘦老頭才抬起眼來看了看張小球,瞧他這身打扮也沒多給幾個眼神,又繼續眼冒精光盯着自己的小葯爐,有些不耐煩道,“小公子有何貴幹!”
張小球心中一凜,心道自己這衣服白穿啦,但還是將自己的胳膊伸出來不動聲色道,“有勞大夫給把個脈?!”
瘦老頭抬起眼瞥了張小球幾眼,奇奇怪怪的人他見多了,也不以為然,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搭在了張小球胳膊上,不一會臉上顯出些疑惑的臉色來,又讓張小球將另一隻胳膊伸出來把了把脈,臉上頓時顯出精光來,就像看着他的小葯爐的精光一樣,“公子,你這是有喜啦!”
再次被這瘦老頭確認他是懷了孩子了,張小球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大夫,你也知道我可是個男的!”
“男的又如何!這普天之下老頭我看過的怪事多了去了,男子生子也不只你一個!”
雖說這瘦老頭看着不靠譜,但就這股子看過世面、不以為然的淡定勁,不知咋就讓張小球挺心服的。
張小球掏出診金放在桌上準備離開,那老頭不慌不忙道,“唉、唉、唉,我說你們年輕人咋就這心急呢!我給你說啊,你啊,這苦頭還在後頭呢!懷着的時候可能沒啥影響,等要分娩時可是個老大難了!我這啊,有一瓶丹藥,你發作時吃一顆,幫助你擴張甬道,等你生完再吃一顆,幫你排凈恢復元氣,只收你一兩銀子,童叟無欺!”
毛雞在一旁懷疑道,“小球啊,這老頭不會就是個江湖騙子吧?!”
那瘦老頭一雙精光眼射到毛雞身上,枯瘦的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案幾不耐煩道,“哎!我說你這個黃毛畜牲咋說話呢!世面見少了就不要亂說話!你才是江湖騙子呢!”
毛雞一個激靈躲在張小球後面,委委屈屈道,“小球,這老頭咋又能聽懂我說話呢!”半晌反應過來又哼哼唧唧道,“他、他還罵我黃毛畜牲!”
張小球敷衍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從懷裏掏出銀子放在案几上,“一兩銀子,成交!”
瘦老頭兩眼精光拿起銀子,還放在嘴邊啃了啃,滿意地點了點頭,才慢悠悠起身在自己那些牆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里到處翻了翻,翻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白色瓶子交給了張小球,末了還不忘交代一句道,“若是小公子生產時還能找到老朽,不妨請老朽為您接生,老朽好歹也是有過經驗的人。不過到時候診金啦,可就另算嘍。”
張小球恭敬施了禮,道,“謝謝前輩。”轉身便離開了這家小醫館。
這下張小球對自己肚子裏懷了個球是沒啥懷疑的了。常言道,一孕傻三年,他如今知道自己懷了三皇子的孩子,簡直整顆心都放在肚子裏的球上面去了,很多蹊蹺的事也沒腦容量去想。
這時候他也不能還在檯子上表演了,天青閣里訓練量大,以前他身子骨年輕沒啥,現在可是還揣着一個,上次側式轉七個圈都受不了,更別說騰空翻那些別的了。
他找蘭師傅直接說他要歇個一年,把蘭師傅氣個跳腳。他剛剛接了青衣的檯子不久,現在說歇一年,不是砸天青閣的場子嘛!蘭師傅忍了又忍,讓自己嘗試平心靜氣道,“你給我說說原因。”
張小球抿着嘴,硬着個膀子道,“身體原因。”然後顯出一副有暗疾不好說的神情。
蘭師傅表情像便秘一樣,拍了拍張小球肩膀,最後道,“這事我不能作主,你親自與閣主說吧!”
張小球長這麼大還未見過一次閣主,疑惑道,“閣主?!”
“嗯,到時候我引你去。”
又是天青閣五層那間神秘的房間內,天南閣主這回坐在案幾前,擺弄着茶杯,臉上戴着副銀色的面具,背着光,看不出啥。
張小球向閣主行了禮,天南閣主擺擺手,低沉渾厚的聲音道,“不必多禮!來坐。”
張小球戰戰兢兢坐在閣主對面,心裏還有些忐忑,心道閣主定會漫天要價。
“小蘭說你想要歇一年,你確定嗎?”
張小球點了點頭。
“你才接青衣的檯子沒多久,這樣會給閣裏帶來很大的損失。”
張小球又點了點頭,然後咬咬牙道,“我會賠償的。”
天南閣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賠償?!柳芽是給閣里做賬的,對這個是再清楚不過的,你歇一年,就算上次你賣身的錢全賠給我們也不夠啊!”
上次三皇子出了千兩黃金,閣里抽了一成,還有九百兩。張小球本想將剩下的黃金還與三皇子,可那幾天兩人基本都在**,偶爾提了一嘴,三皇子只道是作他的聘禮,全京城都知道他花了一千兩黃金買他這個人,他是斷斷不會再收回去了。
後來張小球想用這個錢將院子置辦得大一點,然後找幾個靠譜的人打理一下家務,他爹也不會那麼辛苦了。但還沒來得及又出了這檔子事。現在他要歇一年,天南閣主說這九百兩黃金都不夠賠的,頓時吃驚得嘴裏都能塞下一個雞蛋,哼哼哧哧道,“閣主大人大量,定是不會讓我賠償這麼多的吧?人有生老病死,誰家每個意外啥的,我也不是成心。”
天南閣主手指輕輕瞧着案幾,房間裏回蕩着沉悶的咚咚聲,張小球心裏直打鼓。
良久天南閣主道,“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以前你是為了替你爹抵債才來天青閣訓練登檯子的,一直都是自由身,來去自由。只是你爹債還沒還清,你要走一年,也不是不可以,在我這抵上一百兩黃金,我也不是要你的,等你回來時這一百兩黃金再還你。”
“一百兩黃金?!”張小球想想都肉疼。這可是他心上人給他的聘禮啊,哎,早知道當初他就不這麼作了,他鬧這麼一出,他心上人出的錢全都進別人口袋裏了!要說他心上人的那些家底,可都是他肚子裏的孩子的啊!
可是事到如今,輪不到他肉疼,咬咬牙道,“行。”
待張小球走後,房間裏屏風後轉出個三四十歲身形儒雅的人,對天南閣主道,“閣主,就這樣縱容小公子好么?”
天南閣主擺了擺手,“此事事關重大,柳芽交待是定要應了的。只是不要再鬧出別的么蛾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