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梁貞家的房子坐落於北苑街後面的南府花園,這邊是京都的富人區,一溜都是花園小洋房。梁貞家的房子是三層別墅,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以及幫傭們所住的客房,二樓是她和梁彬以及大哥居住,三樓住着的則是她家胖老爹和她家母上大人。
兩人在這邊鬧着的時候他大哥正好推門出來,一看到兩人竟然笑到一塊兒,他倒是愣了幾秒,隨即詫異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梁家兩個小壞蛋竟然能夠和平共處了?”
聽到聲音,梁貞抬頭看去,卻見對面門口站着的果然是她大哥。
大哥是從小到大除了父母之外最疼她的人,甚至他對她的疼愛有時候還超過了父母,她從小犯了事,基本都是有大哥給她擔著,也因為有大哥的庇護,她從小就過得無法無天的。
十年前的大哥才28歲,還沒有開始長白頭髮,也還沒有開始長皺紋,她想到上一世里,大哥因為她被那個人傷到的事情整日為她奔波操勞,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睡過好覺,那段時間大哥真的就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她現在想一想還覺得心酸。
如今的大哥梁謙已經接受了梁家的梁成茂業,成為新一任的“馬桶大王”。
實際上樑成茂業也不僅僅就生產馬桶,它是國內著名的衛浴品牌,只是梁家早先是做馬桶發家的,所以外界對梁家的戲稱總少不了“馬桶”兩個字。
28歲又“身居高位”的大哥已足夠成熟穩重,他穿着一件白襯衣一條墨綠色西褲,衣着簡潔又幹練,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在富貴湯中泡出來的精緻,往那裏一站就有一種霸道總裁的既視感。
多年之後的大哥會和她一樣遭受着婚姻的不幸,再加上要為她討回公道四處奔走磋磨,不到四十歲就長了大片白頭髮,身上的光華在短短几年時間就消磨殆盡,再也不是那個曾經名滿京都的梁家大少。
一想到這些梁貞心中就止不住愧疚和難過,她忍着心頭泛起的酸楚,走過去挽上大哥的手,雖然三十多歲的她做這個動作有點彆扭,但好在從小就是對大哥撒嬌撒慣了的,做上去還算是得心應手。
“大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好看,簡直就像是漫畫書中走出來的王子。”
梁謙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一大早就逗我開心,說吧,是不是又看上什麼想買了?”
梁貞卻故作不高興地撅了撅嘴巴,“我不過說了一句實話,大哥你怎麼這麼想我呢?”
梁謙一臉無奈又寵溺的笑,“行行行,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大哥被你哄得挺開心,等下多給你發一點零用錢。”
梁貞立馬狗腿地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哥最好了。”
話音剛落梁彬就走上前來酸溜溜的道:“那你二哥就不好了么?”
梁貞:“……”
這種明顯撒嬌吃醋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這個一向讓人頭疼的梁家二世子竟然會對着她撒嬌,梁貞倒是挺詫異,難得梁彬在惹她生氣之外還有這一面。
這樣的二哥着實可愛,她便也挽着他的手道:“我二哥當然也挺好啊。”
梁彬被她這麼一挽卻是受寵若驚,詫異道:“梁小貞,你今天究竟是吃錯什麼葯了?”
這話聽着就讓人不爽了,梁貞正要懟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梁謙便呵斥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做吃錯藥?難不成要小貞每天揍你你才覺得舒坦?”
梁彬不敢跟大哥頂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不再吭聲了。
幾人結伴下樓的時候梁老爹梁承望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目光無意間看到從樓梯上手挽手下來的三個人,他原本還以為看錯了,又將眼鏡取下仔細的看了一眼,這才滋滋奇道:“梁小貞和梁小彬竟然‘建交’了?真是稀奇啊稀奇。”
梁老爹長得胖乎乎的,還有一個圓滾滾的啤酒肚,不過幾年之後他就會被胃癌折磨,瘦成一把骨頭。
想着當時躺在病床上的胖老爹還得憂心他最疼愛的小女兒離了婚怎麼辦梁貞心裏就特別不是滋味。
她走過去在梁老爹身邊蹲下,再撲到他的懷中將他抱着,梁老爹就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嗔道:“都快要出嫁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對我撒嬌?”
梁貞忍着眼淚道:“我多大了還是老爹的孩子啊。”
梁老爹挺受用,樂得呵呵呵笑個不停,梁貞將他抱夠了才將他鬆開,梁老爹這才發現她眼眶紅紅的,頓時緊張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還哭了?”
那在沙發上坐下的梁謙和梁彬也向這邊看了一眼,梁彬便插嘴道:“我就覺得梁小貞今天怪怪的,跟變了個人一樣。”
“什麼怪怪的?”一道略凌厲的女聲突然響起。
梁彬頓時正襟危坐,卻不敢開口了。
卻見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她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肩上披着一條白色披巾,她面無表情從樓梯上走下來,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種女王臨幸的霸氣。
梁貞抬頭看去,來人的確就是她的母親白寒月女士。原來十年前的母親竟然這麼年輕,而且十年前的她還是駐美大使,作為國家的代表,在國外,尤其是強大如美國,必須有一種不卑不亢的大氣,而多年的職業生涯早就練就了她的一身風骨,此時的她走到哪裏都是氣場全開,哪裏是十年之後老態龍鐘的老太太。
她們家與別家不同,從來都是嚴母慈父,作為駐美大使,母親很少在家中,再加上父親性格有點憨憨的,不太適合繼承家業,所以當初爺爺離開之時是直接將家業傳到了大哥手上,而父親也只是在公司領了個閑職,而他們家倒是女主外男主內,他們兄妹三人基本都是父親一手帶大的,父親也比母親要慈愛許多。
她對父親是親近和喜歡,對母親更多卻是尊敬,不過她卻也知道嚴厲如白寒月女士還是很疼她的。
所以她下樓來看到梁貞紅着眼睛,雖然皺眉嗔怪她一大早上就哭哭啼啼不成體統,卻還是將她拉起來又抽了紙巾幫她擦掉眼淚。
正好幫傭李嬸進來叫吃飯,梁貞也很快收拾好心情,隨着父母哥哥去了餐廳。
上桌之後大家又輪番詢問了一下她怎麼了,梁貞也沒多說,只說是晚上做了噩夢被嚇到了。
這個話題就這般揭了過去,而梁貞又再一次感嘆上天對她不薄,她還能跟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還能跟老爹撒嬌,還能多陪陪母親,還能彌補許多前世沒來得及做的憾事。
正思索間卻突然聽得白寒月問了一句:“西北那邊的□□平定了,君憲也該回來了吧?”
梁貞心頭一咯噔,只覺得有一股寒意慢慢爬上了脊背。
梁謙放下碗筷,恭敬答道:“的確是過幾天就回來了。”
白寒月抬頭看了一眼梁貞,眉心微沉,語氣有些凝重,“君憲回來了,大概就要着手操辦兩人的婚事了。”
在場眾人都沒說話,明明結婚是喜事,但是大家好像都不是那麼高興。
白寒月似乎意識到氛圍太過凝重了一些,她怕梁貞多心,遂又道:“要說這君憲的確也是個不錯的孩子,生在謝家這樣的豪門大家族,卻不靠家族蔭蔽,去軍隊裏吃苦受累,親手打下自己的江山,聽說他在西北立了大功,這次回來怕是直接升少校了?”
梁謙又恭敬道:“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白寒月點點頭,“小貞跟了他也不錯。”
梁貞想要彌補的憾事很多,而最緊要的一件便是徹底斬斷她和謝君憲的孽緣。所以她和謝君憲這個婚,絕對不能結!
“我……不想和謝君憲結婚。”
梁貞這話一落下,用餐的幾人都紛紛停下動作向她看過來,梁謙用一種看小孩玩鬧的包容目光看着她,微微笑着問道:“怎麼了?和君憲鬧彆扭了?”
白寒月卻是冷着臉斥道:“就算是鬧彆扭了也不能這麼任性,婚姻是何等大事?怎麼能兒戲?”
梁承望護女心切,一向唯老婆之命是從的他這會兒卻不管不顧沖白寒月道:“你先別急着訓小貞,聽聽她的看法。”
白寒月也沒生氣,倒是稍微緩了緩面色沖梁貞道:“你是怎麼想的,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又說不結婚了?”
梁貞知道,這件事情她必須得好好跟他們說清楚,不然他們鐵定以為她又在胡鬧。是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面色正經沖幾人道:“二哥剛剛說我就像是變了個人,他說得倒是沒有錯,我的確是跟以前略有不同了。只因我昨晚做了個噩夢,那個夢真實得可怕,我夢到了我的未來,在夢裏我與謝君憲過得並不幸福,而我最後也不得善終。”
“大早上的說什麼胡話?什麼不得善終?只是一個夢而已!”白寒月冷了臉色,這會兒她是真的生氣了。
“不。”梁貞卻是直迎她的目光,一臉堅定道:“我相信那個夢是對我的一個警示,不管怎麼說我不能嫁給謝君憲。”
或許是難得看到一向懶懶散散又愛玩鬧的她有如此鄭重其事的時候,大家都有些詫異,一時都沒有再說話。
“不管小貞的夢是不是警示,既然她不想嫁給謝君憲,你們也就不要再勉強她了,反正我是覺得謝君憲也沒什麼好……”
梁彬的話還沒說完,白寒月一個飛刀眼丟過來,他立刻乖乖閉了嘴不敢吭聲了。
“梁貞,你能保證你現在所說的話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后的結果嗎?”
對着母親逼視的目光,梁貞堅定點頭,“我確定!”
“好,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決定,那麼等謝君憲回來之後你好好跟他說清楚,然後你哥哥再陪着你去謝家退婚。你應該清楚,謝家在京都乃至國內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這次退了婚多少是冒着得罪謝家的危險,而一旦退婚你和謝君憲就再無可能了,你明白了嗎?”
母親做事一向條理分明,在對待兒女的問題上亦是如此。
梁貞點頭,“我明白。”
實際上之前吵着要嫁給謝君憲的是她,如今一言不合要退婚的也是她,對於她的決定家人們一向都支持,即便她如此反覆無常他們也沒有過多斥責她什麼,他們永遠都是她強有力的後盾,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直縱容着她的任性,所以才養成了她從小到大無法無天的性格,給他們闖了不少禍。
一想到這些她心裏就難過又內疚。
可是不管怎麼說,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再嫁給謝君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