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穿我睡衣
孟宇從口袋掏出一大疊鈔票,啪地拍在桌上，大喊：這文我買了！高成點頭，回道：“他小時候離的，聽說是同時出軌,最後又各自結婚,周以白歸他爸,他哥歸他媽。”
孟宇看周以白那小貓似的個性，一直以為周以白是備受呵護下長大的,沒想到竟是完全相反。
“他後母和他爸生了一個女兒,他後母不待見他，所以他不敢一直待在家裏。”高成道,“但是他媽那邊也不方便，馮曄文和他同年，馮曄文從小性格比較……怎麼說呢？比較嬌一點？小孩子不懂得收斂,所以他也不能在他媽那裏多待，不然馮曄文要不高興。他沒地方去就回家，家裏待不下去就過來,總之兩個地方跑。”
孟宇的腦海中不禁浮現起周小白的樣子,周小白十歲了，能夠背着行李自己一個人搭車到媽媽家,又能夠自己一個人搭車回爸爸家,是個獨立的大孩子了。
然而他又回想起剛才周以白獨自站在原地朝他揮手道別的樣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難過,彷佛那個周以白就是他想像中的周小白。
“他小時候就靜,和誰都沒話講。他哥對他不錯，只不過他哥比較粗神經，有時候也沒想那麼多。”
“他自己其實也挺粗神經的。”孟宇插嘴道。
“是嗎……看不出來。”高成意外地看了孟宇一眼，接着道，“總之我剛才說的你不要說出去，那個都是他哥告訴我的，他應該沒和別人說過。”
孟宇看着外頭的景色迅速向後移去，心想周以白也離開了吧，現在掉頭回去也應該看不到他了。
“你那什麼表情？”高成看孟宇一臉陰沈，還以為孟總又開始思索工作了，“難得出來玩就別再想公司的事了，聽你助理說你還每天聯繫他，孟總是打算拓展海外市場了？”
“不是打算，是正在。”孟宇面無表情地回答，又把話題拉回周以白身上，“所以你這個‘青梅竹馬’在他小時候都沒幫他？就看他一個人這樣被他爸他媽推來推去？”
“青梅竹馬”這個詞被加重了，高成從中聞出一股疑似醋意的味道。
“我才十二歲，你要我怎麼做？”
“帶回家啊，你家養一百個周以白都養得起。”
“那是你媽你爸人好，我家不一樣，而且那時候哪能想這麼多，他自己都沒說什麼，我一個外人還能自作主張？而且我現在不是幫他了嗎，想給他找對象呢！”
孟宇翻白眼，嫌棄道：“你就是這麼蠢才找不到對象。”
高成的痛處被戳中，反駁道：“你行你上啊！你這麼體貼還不是單着？聽說你這幾天除了周以白一個以外誰也沒認識是不是？你不是很行嗎？”
“那是我不願意將就！”孟宇怒了，“我有自己的追求！”
“行啊，你告訴我你的什麼，條件一條一條開出來，我要還找不到人給你我叫你爸爸！”高成也怒了。
孟宇想也沒想，機關槍似地說了一長串：“人要溫柔，要愛笑，要喜歡小動物，要有共同話題，要會做飯，要有大學學歷，要有工作能力，還要長得好看。”
“這根本路人條件！”
“還要和我身高差十五公分以內。”
“一米七以上的人多的是。”
沒想到提出來的條件在高成眼中不值一提，孟宇不高興，隨口扯出最後一個要求。
“還要離婚帶孩。”
“……”
“孩子不能熊，得萌。”
高成簡直服了他，哭笑不得道：“你是五十歲的禿頭光棍？還是已經沒生育能力了？”
“我樂意不行？”
“行行行，孟總說的是，讓我想想……”高成握着方向盤，開始過濾腦內儲存的名單。
孟宇看他一臉苦惱，心想他果然不行，嘲諷道：“想不出來就算了，爸爸不為難你。”
“閉嘴。”高成朝他比了個中指，繼續埋頭苦思。
好一會，正當孟宇以為高成已經想不出來時，高成一拍方向盤，臉色欣喜地道：“我想到一個人了！”
還真有這種人，孟宇不信。
“名校畢業，收入不錯，從不和人大聲說話，長得一臉喜歡小動物的臉，和你應該也很有話說，身高一米七以上，也有一個孩子，重點是做飯特別好吃。”
“誰？”
高成轉過頭來，一臉興奮地道：“周以白啊！”
“……”
“周以白完全符合！”
“他是我哥們！”
“你又沒說要女的！”
“這不是默認嗎！”
“你這是性別歧視，周以白知道了會很傷心的。”
“別扯他下水！”
“他要是知道你因為他是男的而討厭他，他一定會很難過。”
“我什麼時候說我討厭他了，你閉嘴好好開車！”
兩人抬杠一陣終於歇停，高成見孟宇終於沒話說，一臉得逞地笑着。
孟宇一手支在窗上看着遠方，隔了一會又不放心地轉頭朝高成道：“你千萬別去和他亂說，他會難過的。”
“我靠，你還當真了？”
“和你說正經的！”孟宇怒吼，“你要是亂說話讓我知道，我馬上閹了你！”
“行行行，孟總說的是。”高成敷衍道，“……才認識幾天就這麼好，差別待遇太嚴重了。”
孟宇沒有理他，看着遠方的景色，心想改天一定要找周以白出去玩，否則周以白太可憐了。
與此同時，周以白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公交上。他想看看手機，但騰不出手來，只能望着窗外發獃。
公交車坐了一個多小時，到站時快四點了，地鐵站的人多了起來。
周以白不懂得搶坐的訣竅，依舊只能站着，一手拿行李一手抓吊環，看着報站屏數自己還有幾站。
今天不能直接回去，得先去寧寧她外婆家接寧寧。他本來想要直接去幼兒園，但看時間應該是來不及了。
一群人湧入地鐵，又一群人擠出地鐵，周以白面無表情地站在人群之中，心底有些無奈。
轉了兩次站，等到周以白終於出站時，天已經黑了。
工作時他把手機放在一邊，累了就抬頭看看孟宇睡覺，中途又進了寧寧的房間給寧寧蓋了兩次被子，一直到一點半手機沒電了才結束視頻。
最後他畫到四點才睡，睡了將近三個小時而已。
周以白喪屍似地爬起，拖着腳步到廚房去，把牛奶、蛋和吐司等等配料都拿出來，邊打哈欠邊熱鍋。
今天要做的是煎蛋卷搭配金槍魚三明治，蛋卷煎得鬆軟，而吐司兩面都刷滿了黃油，煎得外酥內軟，中間再塗上厚厚一層拌過蛋黃醬、洋蔥碎、黑胡椒的金槍魚醬。
飲料是加了小麥胚芽的熱牛奶，水果則是切好的蘋果丁。
周以白做好三明治，把牛奶倒鍋里加熱，同時來到寧寧的房間。寧寧裹在被子裏，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最初看到女兒這樣子周以白總不忍心叫她起來，還會站在床邊看她睡着時那可愛的臉蛋。但歷經了幾次遲到邊緣的手忙腳亂后，周以白已經能夠一臉冷靜地迅速掀開寧寧的被子。
“起床了！吃早餐！”
接觸到冷空氣，寧寧縮成一團球。周以毫不遲疑地把寧寧抱起，抱到客廳沙發上放好。
牛奶滾了，周以白去倒牛奶，順便削蘋果。
端着牛奶和蘋果回客廳時，寧寧已經醒了，正在吃三明治。她看到爸爸來時眼睛閃亮地踢着小胖腿，特有活力地道：“爸爸早！爸爸早！”
“寧寧早。”周以白叫寧寧喝牛奶，自己則叉了塊蘋果吃。
周以白雖然叫寧寧起床，但他比寧寧還想睡，蘋果才吃到一半就開始打瞌睡。
突然他被搖了一下，睜開眼睛就見眼前是一塊煎蛋卷，同時耳邊是寧寧崇拜的聲音。
“爸爸，這個怎麼這麼好吃！”寧寧把蛋卷推到周以白嘴巴前，“你吃你吃！”
周以白張嘴吃了，的確做得不錯。
“喜歡？”
“好喜歡！”
“那明天再做，下次做得更好吃。”
寧寧喜歡吃爸爸做的早餐，很快吃得一乾二淨，就連牛奶也是一滴不剩，一大早就吃得飽飽的。
快八點了，趁着寧寧刷牙洗臉，周以白檢查寧寧的書包里東西都齊了沒。待寧寧出來，便一手提書包一手牽寧寧，帶着寧寧出門去。
從家裏到幼兒園約需二十分鐘，走路十分鐘到地鐵站，搭一站地鐵花個三四分鐘，再走大約五分鐘的路到幼兒園。
這時候是上班上學的高峰期，地鐵里人多，雖然多少會有人讓位給寧寧，但畢竟人太多了，讓位不方便，多半時間周以白會抱着寧寧，就怕寧寧那點個頭站在人群里被踩到。
送完寧寧，周以白回到家便倒頭大睡。
一覺睡到了中午，周以白半夢半醒地到處摸手機，邊眨眼讓視線清楚一點，邊打開屏幕。
一開，只見孟宇給他發了好幾條信息。
“早安。”
“還在睡？”
“送寧寧上學沒？”
這是早上的，而十分鐘前孟宇還發了一些。
“睡著了？”
“昨晚你太晚睡了。”
“睡醒了記得吃飯。”
“吃飽了再睡。”
被嘮叨了幾句，但周以白不覺得煩，回復道：“睡飽了[小豬]”
他想回個抱抱的表情，然而還在找表情時，畫面突然變成視訊邀請，他手一抖就點開了。
手機屏幕出現孟宇的臉，周以白一瞬間瞪大眼睛，緊張地用手遮住鏡頭。
他還趴在床上，頭髮都是亂的。
“遮什麼遮，又不是沒看過。”孟宇帶笑的嗓音傳來，周以白這才把手挪開。孟宇看他頭髮凌亂，臉上還帶着趴睡時壓出來的紅痕，臉上的笑意加大幾分，問道：“你該不會今天早上就是這樣帶寧寧去上學的？”
“沒有……早上有梳過。”周以白懊惱地抓抓自己的頭髮。
“昨天晚上幾點睡？”
“一點……”
“一點？你一點半才掛的電話，別當我不知道。說，幾點？”
“……兩點。”周以白還是不敢說實話。明明這沒什麼，但他總覺得老實說出真相孟宇可能會生氣。
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覺得孟宇會生氣，也不曉得自己幹什麼怕孟宇生氣，但他直覺便是如此。
果真孟宇稍稍皺了眉頭，低聲道：“小朋友，你不能因為沉迷色.情男主播而廢寢忘食，身體弄壞了以後沒力氣賺錢給主播買禮物，主播不表演給你看了怎麼辦！”
孟宇雖是在胡扯，但周以白晚睡的確有部份原因是因為他在畫孟宇，還不只畫了一張。而且他工作也是為了賺錢請孟宇吃飯，這樣看下來還真像是沉迷男主播而廢寢忘食……
周以白有點心虛，低頭反駁：“誰要沉迷你這種男主播。”
“有沒有沉迷你自己清楚。”孟宇勾起嘴角笑笑，低頭看手錶，說道，“好了，哥要出門去了。”
“要出差了？”
“對，今天晚上還有應酬，可能沒時間和你說話了，不過我會找時間。”
“哦，那……工作加油？”
“你快去吃飯，吃完了再去睡會。”
兩人結束通話，周以白在床上滾了幾圈，本來想要繼續睡下去，但想起孟宇要他吃飯，便乖乖起來給自己做了一份金槍魚三明治。早上時候他只做寧寧那一份，自己就吃了一點蘋果和一塊煎蛋卷，其實早就餓了，但沒動力，沒人督促就不想動彈。
他邊吃着三明治邊想，要是孟宇真是他哥哥就好了。
這一天就如同孟宇所說的一樣，孟宇忙得足不點地，就算硬擠出時間也只是在九點多時給周以白打了一分鐘的電話。
背景聲音很嘈雜，似乎還在應酬，周以白聽不清楚孟宇說什麼，只依稀聽到孟宇叫他記得早睡。
周以白倒也聽話，那晚還真一點就睡了。隔天早上起床，周以白給孟宇發了早安，然而孟宇卻沒回應，不知是去忙了還是沒醒。
這天是星期六，寧寧不用去幼兒園，吃完早飯後便跟着周以白一起收拾她自己的房間。
周以白一邊和寧寧一起疊衣服，一邊問道：“下午想不想出去玩？”
周以白自己宅得要死，但假日會帶寧寧到附近的公園走走，有時候心血來潮還會去更遠的地方看展覽。
他小時候沒人帶他這樣玩，從開始養寧寧起便一直想着不能讓寧寧缺了這些。才藝也是，他沒太多閑錢給寧寧上才藝班，於是親自上陣教寧寧畫圖，每個星期天父女兩人能畫上一下午。
寧寧比周以白外向太多，自然喜歡出去玩，然而這次寧寧卻搖頭，說道：“不去啦，爸爸教我畫畫。”
周以白驚訝，問道：“怎麼突然這麼好學？”
寧寧低頭疊自己的小褲子，搖頭晃腦地道：“下星期我想去找婆婆玩，就不能上爸爸的課啦。”
“不是前幾天才去過？”
“但是婆婆沒有寧寧孤單。”寧寧把小褲子放到一邊去，撲到周以白懷裏眼巴巴地看着他，“好不好？爸爸好不好？”
周以白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回道：“行啊，那星期五送你去？”
“心心姨要接我。”
“好，那我再和老師提前說一聲。”
寧寧一陣歡呼，周以白看她那樣子，不禁感嘆寧寧的性格果然比他好太多了。他從小就不喜歡到處奔波，奈何總得上路，且換來換去，沒一個地方有他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