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壯膽
再說回追着容顏跑的那十多個人,他們發現中計后便立馬調轉回高雅軒,果然沒再見到許酒的人,只見到了被店家扶進去的黃鶯哭哭啼啼。
眾人心下接着又是一沉。
那高瘦長得跟竹竿似的男子皺眉問:“小姐呢?”
黃鶯本是個普通打掃的小丫鬟,因着許酒剛被沈容接回國公府時多看了她兩眼,似對她並不反感,才被沈容調到了許酒身邊照顧着她,畢竟沒受過訓練,也沒見過大風浪,雖然平常算得上機靈,可一到生死攸關的時候卻容易亂了分寸。如今她又一次把許酒弄丟了,嚇得除了哭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見得那些個侍衛回來,像是立馬有了主心骨一般,擦乾眼淚答道:“被一個藍衣少年劫着往西邊去了。”
高瘦的竹竿似是他們的頭領,聽得黃鶯的話,當機立斷:“西街人多,那人騎着馬應該逃不快,我們分頭去尋,你速速回去將府里的人全部調出來尋人,再想辦法稟報王爺小姐失蹤的事。”
說罷,他便帶着人出了店子。
聽得高瘦竹竿的話,黃鶯才反應過來,她在這兒哭的確於事無補,稟報王爺早些找到小姐他們才有活路,否則恐怕這十多個人一個都別想活。
當即擦了臉,騎着匹馬往國公府趕回去。
容顏能輕輕鬆鬆甩開十多個人,可梁愈和許酒那邊,因着他們逃跑的功夫本就不如容顏,且梁愈又不願意傷人,二人竟是廢了好半天才甩開那三個追他們的侍衛。
街心行人太多,騎馬反而會引起注意,二人乾脆棄了馬,隱入人群中。
剛到得天香樓,梁愈便在四處尋容顏的身影,環顧一圈也沒看到,正頭疼之際,有一人匆匆從梁愈身邊擦身而過,往他手中塞了一張紙條,他見許酒正怔怔望着天香樓不知在想些什麼,便偷偷將紙條打了開,紙條上就寫了兩個字——右邊。
他收起紙條下意識往右邊看過去,容顏正翹着二郎腿在天香樓對面的茶樓喝着茶,見他望向她,忙放下茶杯朝着他揮了揮手,示意讓他過去。
見得她這樣,梁愈便知容顏已經安排好了,又開始打腹稿,想着怎麼把許酒一個人丟在這兒。
然而,還未想到找什麼借口離開,梁愈便忽地覺得肚子一陣鬧騰,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當即臉皺成一團,道:“又坑我!”
他的聲音將許酒的心神拉了回來,轉頭好奇看着他:“誰又坑你了?”
梁愈感覺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將要奔騰而出的便意,臉憋得通紅,道:“沒……沒事,蘇大哥就在天香樓三樓天字房,我肚子突然好疼,你自己先上去吧!”
說罷,不待許酒回答,便一溜煙兒的不見了人,徒留許酒一人呆在原地。
“真是個奇怪的人。”許酒看着梁愈飛奔而去的身影道了句,她看着天香樓外面沒有接引的小二,裏面也沒有說書的先生拍桌子的聲音,更聽不到有人喝彩叫好的聲音,心中有片刻猶疑,懷疑裏面是否有陷阱。
思索片刻后,她還是抬腳踏上了天香樓門前的台階。
對於蘇迎,她心底總是抱着僥倖,以前總是不停去找同他哪怕有一點點相似的紅衣男子,總是想着萬一那人剛好是他呢?而這一次,她又抱着僥倖,前些天她才收到蘇迎曾經答應送給她的紫竹簪,萬一那人真是蘇迎派來的人呢?
胡三就坐在天香樓一樓最角落靠窗的座位上看着許酒一步一步踏上台階,他剛剛特意打聽了一番,那定下三樓天字房的確實是一個看起來很是文弱的青年男子,而現下又看許酒果真是孤身一人,臉上也沒有了當年的張揚與高傲,這才放下心來,那漂亮小娘子真沒有騙他。
眼見着許酒踏進大門,環顧了一周,他心又提了起來,雖說她現在沒有了當年的張揚,可看上去也似乎並沒有瘋癲痴傻,不禁又想打退堂鼓,他又透過窗戶往對街茶樓那漂亮小娘子看過去,卻見得她正似笑非笑看着他,手上還拿着一錠金子拋了又接,接了又拋,明顯是在提醒胡三,他要該做的事情還沒做。
他又一個激靈,她會不會把金子收回去?那小娘子看起來嬌柔,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天香樓的客人和跑堂都放倒,想要把他手上的金子收回去自然是輕而易舉。
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想到還沒捂熱的金子有被收回去的可能性,胡三當即一咬牙,也顧不得那麼多,揮了揮手。
大廳里裝模作樣坐着喝茶的十五個人見到胡三揮手,當即將天香樓的大門關上避免許酒逃跑,又團團將許酒圍住。
突然被圍困,許酒頓住腳步,環顧四周,除卻圍着自己的十五個人外,竟真看不到半個客人,掌柜和跑堂的都沒有蹤影。
“小姑娘,你找誰呀?”胡三笑嘻嘻地看着許酒。
眼前衣衫破爛的無賴讓許酒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
見着許酒只看着自己,一臉迷茫,胡三心下當即全信了容顏的話,膽子又大了幾分,道:“過來陪爺喝兩杯可好?”
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這人,許酒又一心想確認蘇迎是不是在樓上,便不打算理他,徑直要往樓上走去。
胡三見許酒臉上迷茫過後便又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頓時一急,將拉住她的手臂,惡狠狠扯着嗓門道:“今日你不陪大爺我喝一杯便別想走!”
說完便又朝着三樓緊閉的房門瞟了一眼,想着這音量,樓上那位應該聽得到了吧?
“貴人,給點錢唄!”
“不給錢就不許走。”
如此熟悉的場景,漸漸與許酒腦中某個片段重疊,許酒突然想起來了,她確然是見過這個人,就在八年前的冬天,他偷了她的錢袋,被蘇迎和沈容逮住了。
想起那日的場景,她眼眶微熱,斂下眸子,按了按手腕劍環上的機關,軟劍“咻”地一聲便伸展開來。
劍鋒寒光閃過,許酒再抬頭時,眼中已無濕意,她唇角微揚,道:“哦?我倒要看你怎麼不讓我走了!”
她原本手腕上的那把軟劍不知在什麼時候丟了,現在手腕上帶的這把是遇到沈容后,沈容請能工巧匠照着她以前的軟劍重新打造的一把,同從前的竟是別無二致。
許酒這幅模樣,讓胡三下意識就想起八年前,他不過拉了她一下,便被她手裏的軟劍划傷了手臂,那時候她看看起來才十歲。
胡三悔恨萬分,那小娘子不是說許酒見着人就怕了嗎?可眼前這許酒的神情和唇角的弧度分明和八年前一樣。
他吞了吞口水,手下這群圍着許酒的人其實都是一些看起來兇狠,卻又沒有什麼真本事,是他花錢雇來給自己壯膽子的,待會兒要有什麼問題,他們肯定不會管他,識時務者為俊傑,他趕緊鬆了手,紅着眼便又要撲過去抱許酒的大腿。
許酒雖瘋,卻也是只看到同蘇迎相像的男子才瘋,她痴傻膽小,也只是面對不認識的人時才痴傻膽小,眼前這胡三,她雖也記得的不多,卻還是知道自己從前就不怕他的,看出他的意圖,她笑着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剛剛,是要我陪你喝一杯茶?”
胡三忙搖頭,道:“沒沒沒!我說錯了!”
許酒又逼近他一步,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道:“我陪你喝茶,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胡三覺得許酒笑得實在太滲人,哆了哆嗦,小聲問:“我有什麼能幫上您的?”
許酒指了指天香樓三樓的一號房,道:“我看上三樓天字房的客人了,想去把他搶回去,可又有點怕他,你……和你的兄弟幫我壯壯膽子,好不好?”
胡三撲騰一下跪在地上,果然還是那個小霸王許酒,哪裏瘋了?可小霸王居然也有怕的人?不對,那小娘子不是說是三樓天字房的公子看上許酒才讓他來扮演這惡霸的嗎?他有些理不清現在的情況了,見得許酒眉心皺了皺,忙又爬起來道:“這還不簡單,您放心,只要您看上的人,不用您親自動手,我胡三幫您把他綁了送到您房裏去!”
管他呢,在胡三看來除了當初那兩個攔住他的公子以外,沒什麼人比許酒還可怕了。
三樓天字房。
蘇輕言原本和顧恆正在商議近來工部的一些問題,早在許酒進來被圍住時他也有聽到動靜,只當是哪個惡霸又在欺凌女子,他向來不喜多管閑事,便是自家這茶樓被鬧得毀了,也自然有人出來料理後續事宜,無需他來操心,且他們並沒有上來三樓,他便沒去理會。
可在聽到許酒聲音的那一剎那,他手中的杯子險些落地,還未待顧恆將接下來的話說完便起身去開門。
剛開一道門縫,又見着許酒握着手中的軟劍,笑看着胡三。
他素來清冷的眉眼霎時柔和了不少,唇角微微上揚。
她還是同以前一樣。
看這模樣,胡三怕是傷不了她,蘇輕言放下心來,只站在門后,靜靜看着許酒。
顧恆雖詫異於蘇輕言的舉動,卻也沒說什麼,只停下未說完的話,若無其事地喝着茶,卻在聽得胡三的話之後,險些將茶水噴了出來,忙從懷中掏出帕子捂着嘴一陣兒猛咳,咳過之後,又看着站在門邊手搭着門栓凝神聽着門下動靜的蘇輕言揶揄道:“我好像聽到有人說要把你打包送給別人,在你家地盤上打你的主意,你是打算毒瘋他呢?還是打算毒死他?”
見許酒帶着胡三一幫人上來,蘇輕言清冷的眸子染上笑意,關上門,又將門邊的燭燈轉了一圈,爾後回道:“束手就擒。”
顧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