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我看眾生多有病，眾生看我應如是（1）
對於風雲聖教的教眾來說,最近聖教有了很大改變。
首先是新教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舉擊殺了前教主殷無殤及其爪牙曲長老、聖子商無邪等等一大批掌權派，在中立派諸位長老的默許下和舒副教主一派的鼎力支持下，強勢登頂,獨攬教中大權。
短短几日之內，魔門第一大教風雲教便易主了。
其次是原本深受教廷猜忌和針對的江湖第一大邪派投靠了璐王之後，改頭換面，成為守法官商。
原本風雲聖教由前朝呂祖建立,和前朝朝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前朝覆滅之後，又長期被新朝打壓，兼之風雲教教眾遍佈中原,教眾數萬人,俠以武犯禁,屢屢觸犯國法，為官府所排斥,彼此積怨已久。
華音做了教主之後,因和殷無觴的內訌,人員大幅度縮減，且又用新教規嚴加整頓,不但沒有擴充人員，反而裁剪編外附庸,只留精英,整個風雲教核心教徒數量不到原本的四分之一。教中做生意也轉而啟用雇傭制度,和一些商家合作。
雖然教中人數減少了，整個教派的凝聚力卻增強了，又有璐王做靠山，低調的做派不但沒有降低影響，在江湖上反而更為武林人忌憚。朝廷也取消了對風雲教的通緝令，整個門派欣欣向榮。
第三個變化，是新上任的聖女大人……
聽說聖女自小在名門正派中長大，不但人品端正，重情重義，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練武天才。
作為舒長老唯一的親生女兒，教主大人的紅顏知己、親傳師妹，年紀輕輕便打遍教內無敵手的聖女大人在風雲聖教受到了年輕一輩教眾的羨慕和追捧。只可惜這麼厲害的高手，卻因為年紀尚幼在武林上沒有成名之戰，以至於在教外名聲不顯。
昨日左修章的死並沒能嚇退其他武林人，反而又引來了新的除魔衛道者想要打林思沁的主意。
這不，今天一大清早，便有武林人早飯都來不及吃便圍攏在華府門口等着林思沁出門。
太陽都出來了，林思沁還沒起床。門口的人等着等着都瞌睡了，有人都抱着武器打起了盹兒；還有人聞着路邊攤兒的香味兒忍不住走過去：“老闆娘，給我來仨肉包子。”
“好嘞，六文錢一個，總共十八文。”
“……我在燕京的時候，肉包子也才兩文一個，你這竟然要六文？這是搶錢呢？”
“瞧您說的，搶錢哪有賣包子錢多？”老闆娘慢慢掰開一個白嫩嫩的醬肉餡兒包子，咬了一口，熱騰騰的肉香轉瞬間飄得到處都是。
咕嚕……
吞口水的聲音。
“我說你到底買不買？買不起就讓讓，別擋着我做生意！”
“什麼？我堂堂葵山派弟子會買不起幾個肉包子？給我來三……來一個。”
老闆娘：呵呵，窮比。
有一個人掏錢買了，其他人也就再也捂不住錢包了。
於是，這條街的餐飲業開始繁榮了起來……事實上這熱鬧的場面從一個月前就開始了。
這一個月來，華府大門口每天早上都擠滿了來挑釁企圖揚名的武林人士。今天也不例外。門口打盹兒和啃乾糧、買早點的武林人中，有正派，有邪派，有隱世門派，也有武林世家，更有名不經傳的鄉下把式、流浪武者。因為華音一向不予理睬，這些人便放心的在府門口挑釁叫罵、自報家門，以此揚名。
一個不起眼的小鏢局鏢頭，靠着一張利嘴在府門口叫罵，接了好幾單大生意賺得盆滿缽盈之後，便有更多心思活絡的人想來踩着華音的面子揚名了。
還好林思沁出手，手段殘忍的解決了左修章，讓許多上竄下跳的投機鼠輩少了很多，可卻有更多除魔衛道的武林俠客不畏艱險冒着生命危險前來搏出位。
這就是華音年紀輕、名聲不顯的壞處了——像殷無殤這種積年老魔頭就沒人敢來隨意挑釁。
不論華音在教內威望多高，畢竟年紀輕輕，不為外人所了解，人們總抱着僥倖心理、覺得有機可乘，總有“可以把大魔頭扼殺在萌芽中”的錯覺。殊不知能把殷無殤正面殺死的華音，早已是魔神級的魔頭了。
左修章在江湖上沒什麼名氣，被一個看起來還未成年的聖女給宰了，只有少數人見勢不妙被嚇退，大多數人反而嘲笑左修章武功太差，認為換了自己結果一定不一樣——華音這女魔頭他們都不怕，還怕一個十幾歲小姑娘？聽說三年前華音和無憂山翻臉的時候，這小姑娘當眾大哭，這樣嬌滴滴的一個小妖女，這不是等於送上門給他們踩着名揚四海的么？
小妖女手段殘忍？
殘忍好啊！她越殘忍，被咱除魔衛道之後的功勞才越大！殺不死魔教教主華音，打敗殺人不眨眼、殘忍虐殺武林同道的魔教聖女也是一大功績啊！
於是每天華府大門前仍舊人山人海，養活了這條街上無數早點攤子和飯館、茶樓。這些在魔教地盤上不願意被小瞧的武林人幾乎都不還價，硬生生把這條街的物價抬升了三倍。
“教主大人真是福星！”
“不，教主大人是財神爺。”
“三姑/表嫂/七舅姥爺……此處人傻錢多，速來出攤。”
就連展鵬和蕭空都心痛得像是看着白花花的銀子流進了乾江：“要不我們也去賣點瓜？”
這麼多傻瓜送錢，不去騙點銀子總覺得過意不去，如同損失了一萬兩……主要是對不住魔教教徒這個適合坑蒙拐騙的嶄新身份！
……
這條街上的風雲變幻林教主當然不知道。
休息了一個晚上醒過來，聰慧如她，很快做出了無限接近事實的猜測——她魂魄附身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身上。夜晚，是另一個自己主導身體，白天，則由教主大人自由發揮。
這樣一個相似卻不同的世界，簡直有趣極了！
昨日光顧着發泄掉落懸崖的戾氣，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這奇妙的體驗。早膳有點燙，那就在早膳前運動一下吧！
於是，今天早晨，華府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兩個聖教教徒飛奔着抬了一張貴妃椅出來放在大門口。眼尖的鎮民瞅見那張椅子很像昨天聖女坐在碼頭邊風乾左修章的那一張。
片刻后，林思沁便在華聯的陪同下打着哈欠走了出來，坐在貴妃椅上。左手一抬，華·狗腿·聯立刻奉上一杯早茶。
林思沁懶散的靠在貴妃椅上，左手端着茶杯，右手翹着蘭花指、捏着茶蓋，撥了撥茶水上漂浮的茶梗，輕輕唑了一口，道：“昨天宰了一個不知死活的狂妄之徒，聽說很多人不服。今早天氣不錯，正適合晨練，來個人決一死戰吧！”
眾人面面相覷。
在場的人大多都行走江湖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如此輕描淡寫、滿不在乎的說出“決一死戰”的宣言。關鍵是誰都能清楚的從林思沁的神情和語氣中聽出“今天不開心，誰來送死讓本小姐開心開心”的真實內涵。
眾人一時間都不敢輕舉妄動。
林思沁掃視一眼，右手捏着茶蓋的蘭花指抬起，用小拇指在台階下人群中的某個方向隨意一指，道：“就你吧！對，就是你，那個馬臉拉得老長、賊眉鼠眼的大爺！你過來！”
被點名的男子：“？？？”
被林思沁點名的人是北方薛家堡的成名俠客，三十二歲，薛家堡長房的老三，薛智，人稱薛三少。
在眾多一大早擁擠在門口排隊求虐的人中被林思沁選中，薛三少一腦門子都寫着兩個大大的“懵逼”。
薛三少在本地也算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臉型稍長，但膚白貌美，三十齣頭，剛過而立，一雙丹鳳眼雖然有點小，但滄桑迷人，平日裏最是招女子愛慕傾心。
此刻聽見林思沁對他的形容，他差點氣得吐血：“我，我，我剛過而立之年……大，大爺？我這張臉白面有須丹鳳眼，是標準的美男子俊臉！你你你這魔教妖女，簡直是血口噴人！”
林思沁冷笑：“就你這禿腦門子的矮冬瓜，還好意思說自己俊？平時沒照過鏡子？這麼丑誰給你勇氣出門？”
“禿，禿腦門子？！矮冬瓜？”
薛少俠捂着胸口倒退兩步。
他哪裏禿頭了？他這是額頭寬大飽滿！不是禿頭！不是禿頭！
身高只有五尺，是他永遠的痛。只是他身形修長，體型勻稱，看起來並不矮，旁人很難注意到他的身高。
然而，經過林思沁當眾揭短，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低於在場絕大多數男性的身高缺陷。相信不出三日，他不那麼明顯的缺陷便能誇大十倍、再傳遍大江南北！或許就連草原上的蠻夷都會認為薛家三少是個禿頭的矮子！
一時間難以接受的薛少俠憋得滿臉通紅，半天才憋出一句：“妖女！我要與你同歸於盡！”揮舞着長劍哇哇大叫着衝過來。
對於一個原本就只有三流功夫、又氣昏了頭腦滿身破綻的戰五渣，林教主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抬起右腳。
這抬腳的動作咋一看平平無奇，但內行一看便覺其角度刁鑽至極，時機恰到好處，薛少俠就彷彿是自己配合著撲了過去，正好把命根子撞在那隻穿着湖綠色繡花鞋的右腳尖上。
“嘶——”
周圍雄性動物都感同身受的夾緊了腿。
薛三少猶如雕塑一般，身體僵硬着慢慢倒下……而林思沁，只是順勢把踢出的右腳放在左腿上，翹着二郎腿再喝了一口茶。
“瘋瘋癲癲的……哪兒來的傻子？一大早弄髒了鞋，晦氣！”林思沁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對身邊侍立的、剛剛抬貴妃椅的教徒道，“把大門口打掃一下。”
女教徒行禮道：“諾。”
林思沁也沒管剩下的人如何蠢蠢欲動，轉身就走。心想，先吃了早飯再過來繼續晨練吧！
“妖女，站住！”
“魔教妖女，別跑！與我一決雌雄！”
“魔頭休走！今日我等便要除魔衛道！”
華聯橫跨一步，擋住了林思沁的背影，笑呵呵的背着手，對在場喧鬧的人群道：“想要與我家主人比武？都等着吧！等主人什麼時候有興緻了自然會來指點爾等功夫。”
一個拿着大刀的婦女跳出來罵道：“不行！妖女殺了左兄，又打傷薛三少，不能就這麼走了！”
旁邊的武林人經她煽動，也蠢蠢欲動。
“哦？還想鬧事？”華聯左腳踏前一步，喝到，“放肆！”
聽見這一聲大喝，周圍原本默默擋在華府周圍監視武林人、防止他們翻牆的聖教護衛們忽然也齊刷刷的踏出左腳，“鏘”的一聲，抽出兵器面對眾人。
一盆冷水澆滅了眾人的衝動，連忙縮着脖子退回石階三丈外。
這些都是華音自幼親自教導武功的嫡系，紀律嚴明，堪比軍中精銳——這便是這些武林人這些日子只敢挑釁不敢翻牆動手的原因了。
真正的高手是不可能毫無風範的蹲守在華府門口的，林思沁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她逛了一圈兒回來，
桌上的粥溫度正好。
跟來的華聯眼巴巴的看着色澤鮮亮的養生南瓜粥，諂媚道：“主人，這是大小姐特意吩咐給你做的甜粥，嘗嘗看合不合胃口？哎喲，這顏色，這香味，一看就好吃得不得了！大小姐還說，如果你不喜歡，明天就換，咱們南禺鎮北靠乾江、南通驛道，船馬都便利，想吃什麼都有——蟹黃粥，鮮蝦粥，燕窩粥，八寶粥，香菇雞肉粥，紫薯粥，山藥粥，小米海參粥……應有盡有！”
林思沁挑挑眉，冷冷道：“既然你這麼喜歡，這碗屎黃色的粥就給你喝了。”
果然不管哪個世界的華聯都是個令人討厭的華家走狗，區別只是前世是個骨灰級走狗，今生是個拐着彎吹捧華音的馬屁精！
華聯的臉瞬間僵硬：“屎，屎黃色？！”
“記得喝完，這可是你華家大小姐特意命人做的粥。”
林思沁拿了一盤紅棗枸杞蜂糖窩窩頭，悠哉悠哉走出大門，留下華聯對着南瓜粥一臉糾結和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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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沁：“這麼丑誰給你勇氣出門？”
薛三少：“矮就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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