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意濃
那一夜,沐瑤徹夜未眠。
第二日酒醒后,季軒霖忘了很多事情,他的記憶停留在了別人送他到樓下的那一刻,渾然不知她心裏已翻江倒海,如常的和她維持以前的生活模式。
季軒霖不是閑人,也不可能成天總悠閑的待在她的身邊,在他住進她家的第三十九天,他這邊的公事已經了了很久,並且現在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就回了一趟b省,一走就是大半個月。
消失的天數里,他也常常打電話給她,基本都是在她睡覺前的半個小時裏。
——那時她身心放鬆,語氣很柔軟,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也不容易挨罵。
晚上十點半,那邊她已準備入眠,這端的季軒霖卻還在辦公室里研究新項目,他喜歡黑暗和安靜,吊燈關了,唇邊放鬆的淺笑卻也逃不過電腦的熒光。
他和以往一樣,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今天過得怎樣?”
潛台詞:有沒有人給你找不痛快。
第二句話是:“想不想我?”
不管你有沒有想我,反正我很想你。
沐瑤:“……”
無論她怎麼回應,他都雷打不動的每天通一次電話。
開始時他大約一天給她打三次,沐瑤有起床氣,好多次他在工作前給她打電話都吵醒了她,被口頭教訓了幾次后,他才改為一天一通的。
也許是第一次分離,他覺得時間過得太漫長,等繁重的工作告一段落後,季軒霖就迫不及待的趕回他們的小窩。
“依賴感”會上癮,就像是吸毒,他戒不掉,也壓根就不想戒。
從b省開車到她所在的市區需要五個多小時,不累是不可能的,但一進了屋,聞着熟悉的淡雅清香氣息,渾身的勞累感不翼而飛。
讓季軒霖滿意的是,他的衣物和拖鞋都完好無損的待在原地,就連他用過的牙刷、毛巾也都還好好的保留着。
他有準備而來,心情很不錯的換掉了兩人的日常用品,連她的水杯之類的也都一同換了,一模一樣的款式,只不過顏色不同罷了。
夜色開始籠罩着這座城市,季軒霖打算給她一個驚喜,然後跟她一起去吃晚飯,餐廳他都提前包好了。
久等她不回來,他就先洗漱一番。
雖然季軒霖財力雄厚,但他的自理能力還是蠻強的,他在這邊換下來的衣物都是自己曬洗。
看着陽台上他們並列在一起的衣物,他心裏美滋滋的,小趙說得對,這樣他們才更像情侶。
心裏美完了,視線一掃而過,然後轉身的動作頓住了,目光挪回來,被一抹漂亮的幽藍色吸引了注意力……哦,那是女性的bra,目測尺寸還不小。
異性同住總有不方便之處,他在的時候,陽台上就只掛着他的衣物,她的都掛在她大卧室的陽台里。
所以季軒霖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很私密的東西,他好奇的看着,手不知不覺就虛比了一下弧度。
咔嚓——
開門聲突然響起。
季軒霖呆住了,緊張之下他的手一僵,急切的想收回張開的五指,但是越着急手部就越是僵硬。
沐瑤剛與友人聚會回來,看到他也不驚訝,見他正對着陽台出神,隨口問了一句:“幹什麼呢?”
“沒幹什麼!”他捂着鼻子轉過身,連帶着唇部也處在他好不容易軟化下來的掌心之下,聲音含糊。
沐瑤奇怪的看了一眼,見他表情淡定,神情也沒有異樣,也沒有在意的彎腰換鞋。
她今天穿着一字肩長裙,彎身時胸前的一溝兩山暴露在空氣中幾秒,被眼尖的季軒霖給捕捉到了,他剛放下的手指又急忙重新捂上鼻子。
到底同住一屋檐下,家裏還有一隻嬌貴的總裁,沐瑤邊走去洗手台邊問他:“吃過了?”
他沉聲應道:“飽了。”誰還有心情吃東西。
她今天很累,反正他沒吃她也不可能給他做,樓下美食店那麼多,又餓不死他,現在她只想進房門躺一會。
路過他身旁時,她突然停了下來,探究的目光放到他身上。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季軒霖放下手,專註的盯着花瓶里黃色的百合看,面色如常的答道:“天熱,悶的。”
沐瑤點了點頭,也沒有多想,畢竟這位可不是會輕易臉紅的主,可能有生之年裏都難得見上一次,她又沒有去撩他,那就只能是自然因素造成的了。
他見她沒有起疑,膽子更肥了,視線移到她光滑小巧的香肩上,一臉正經的提議道:“你看起來很疲憊,要不要給你捶捶?”
“……”
回應他的是“嘭”的一聲關門聲。
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他表示已經習慣了,只心下嘆息,活了二十七年,肉沒吃過也就罷了,竟然連摸上一摸也這麼艱難。
凄涼的季總神色自若的去打開冰箱,決定吃瓣榴槤壓壓驚。
見鬼,以前一聞就想作嘔的東西,現在倒是愛吃得緊。
至此以後,季軒霖時不時就消失上十天半個月,再一臉倦色的在她這裏呆上三四天。
沐瑤習以為常,讓她不知道該放鬆還是失望的是,他不再語出驚人了。
她親自灌醉了他許多次,可是他的一切反應都很正常,就像以前另一個人醉酒後的狀態一樣,不哭不鬧,安靜的睡去。
就算如此,她也沒有放棄某些測試,然後咖啡館裏的員工都會驚訝的發現,他們的老闆娘泡到了最有名的鑽石單身漢!
季軒霖啊!隔壁省季氏集團的老闆!人稱“賺錢機器”的季總!現在不僅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還對自家老闆娘千依百順!
這個世界……處處充滿了刺激。
一眾店員的激動感還沒有散去,他們就發現,這個只出現在電視和報紙上的富豪似乎有點那個啥,因為他能抱着一個遊戲機一玩就是一天。
有女員工藉著收桌湊近了看,發現這個年輕有為、身價不菲的男人居然……在玩超級瑪麗?!
這麼老的一款遊戲,就連他們四五歲的孩子都嫌棄的淘汰了它,可是這位季總卻玩得超級認真,只有老闆娘要離開了時,他才願意放下手中的遊戲機,乖乖的跟在她後頭。
——就像一隻看似兇悍,其實很軟很聽主人話的藏獒。
相處越久,沐瑤就越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季軒霖也很粘人。
她只帶他去了店裏一次,這個男人只要回家時發現她不在,他就自己摸到店裏來等她了,有時候用電腦辦公,有時候一個人靜靜地玩遊戲,不管她待到多晚,他都不催不干擾。
還別說,他長得好,安靜的坐在那裏時即使面沉似水,也照樣吸引了一大批年輕姑娘的眼球。
他不僅是帥,還透出了十足的精英范,加上六位數的行頭,明顯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帥哥,對於很多妹紙來說,這是很致命的誘惑力。
沐瑤才發覺他這麼招人,相處的時間太久,他的魅力在她的眼裏已經被模糊化了,當男女之間多了情愛以外的牽繫時,一個人的五官和身材都不再是吸引對方的首要條件。
起碼她當初願意和季軒霖牽扯在一塊,不是因為現在的他多有魅力,但此時,她覺得如果她要考慮找伴侶的話,自己就該打破對以往的認知,畢竟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而讓她去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恐怕幾年內還做不到。
她試圖放開,只是這個男人能不能讓她再次愛上他,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沐瑤想通了某些事情,心情自然明媚無比,壞笑的摸着下巴思索兩秒,她故意讓她的先夫……前夫?呃……坐到窗邊。
……還真有一堆堆的女孩子透窗看到他后,非常興奮的結伴進店。
不過他坐的是她的專屬軟座,這個隔離出來的座位離普通座位也不算近,三面還都有木門攔腰擋住,別人看得見他,卻進不去騷擾。
儘管只可遠觀,他的魅力不僅不減分毫,反而還吸引了更多的女孩子,有的妹紙是認出了他,有的則是覺得他很養眼。
季軒霖自然知道她的把戲,也明白她只是愛玩,因此皺着眉看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麼,繼續配合的坐在原地。
他真的就這麼任勞任怨?當然不是。
這晚兩人一起回家的時候,他非常自然的牽過了她的手。
秋意正濃,兩人的手掌都很乾燥,沐瑤看着兩人貼合在一起的手,眸色轉深。
見對方意圖掙脫,季軒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馬路危險,這樣安全。”
她不客氣的翻了一個白眼,徐徐陳述事實:“兩個多月前,你就是在這裏撞到了我。”
他理虧,卻也沒放手,淡淡的道:“那就當是我的演出費好了。”
她橫眉:“那你的皮相還真是貴。”
他望天:“是我的時間寶貴。”
吃豆腐還這麼多借口,沐瑤收回視線,故意激他:“那你還賴在我身邊做什麼?既浪費你的時間,也在浪費我的。”
季軒霖不愛聽這些,聞言沉下了臉,等過了馬路就停下來,盯着她嫣紅的嘴唇,意有所指的道:“再說,我就要收利息了。”
“……”
他的五官都出眾,最好看的就屬深潭似的眼睛,與他對視的時候,不僅渾身一涼,一不設防就容易被吸進水潤潤的黑眸里。
此時那一雙眸子正幽幽的看着她,裏面還含着些許期待。
見他不是開玩笑,沐瑤也有點慫,別開目光,然後扭着走,氣哼哼的在前面拖着他往家裏走。
季軒霖微微一笑,愉悅的上前與她並肩。
此後,沐瑤利用他的美色就利用得更加徹底了,也不是真的為了營業額,她不缺那點錢。
一是覺得他這樣當吉祥物還挺有趣的,二是想看看他對自己的容忍度究竟有多少,這是重點。
她溜着他玩,他就在事後追回“利息”,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只是別人替他們操上了心。
某一次,店長看着窗邊的盛世美顏,捂着胸口偷偷問:“沐姐,讓季總這樣出賣色相,真的好嗎?”
關鍵是人家這麼牛的一個人纏着你,你這麼任性的消費人家好像不太好吧,萬一他哪天生氣了拋棄你怎麼辦。
沐瑤沒有讀懂她的擔憂,看了一眼玩遊戲玩得很嗨的男人,淺淺一笑:“讓人給他送上一份榴槤千層糕,那就沒什麼不好的了。”
誰也想不到不苟言笑的季總,竟然很愛吃榴槤,店長不是第一次知道,現在也依然覺得驚奇。
幻滅歸幻滅,她可不敢吐槽,只小聲嘀咕:“季總對馬里奧還真是執着。”
憶起往事,沐瑤忍笑的遠目:“他小時候就這樣了。”
……有錢人的腦迴路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樣,店長憂傷的和她一起遠目。
秋去冬來,季軒霖兩地來回跑,很是辛苦,不過他從來沒在沐瑤跟前抱怨過。
大概是名人效應吧,他們是情侶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人盡皆知了,她的這家咖啡館也成為了熱談,日日人滿爆棚,就為看了一眼可能會出現的季軒霖和沐瑤。
沒有人知道沐瑤愛畫畫,他們的身份看似很懸殊,極少有看好他們這一段感情的人,大多數都認為人家季總只是玩一玩。
天氣越來越冷,那個店長的擔憂已經成為了別人默認的事實,因為季軒霖很久很久沒有到店裏來了。
有人都說高高在上的季總,終於人受不了一個小小咖啡館老闆娘的矯情,狠狠把她給拋棄了。
這個版本傳得有鼻子有眼,直到冬末春初的時候,它也還沒有被別的版本給壓下去,甚至還出現了升級版——季總在b省另結了新歡,照樣對新歡寵若珍寶。
升級版又傳得眾所周知,沒人覺得奇怪,可見那才是大眾的“總裁與灰姑娘戀情”的正確打開方式。
所有人都很同情沐瑤這個“前任”,聚在她的店裏等着看她的笑話。
沐瑤聽到時也差點就信了。
她沒有回應,只是一笑而過,耐心的安撫真心擔憂她的一眾店員們,她就低調的回家了。
只是還沒來得及上樓,她就在樓下被人給截住了,那個據說狠心拋棄了她的男人霸道的把她按在副駕上。
沐瑤沒有掙扎,笑着問他:“忙完了?”
“嗯。”
他應了一聲,低頭親了口她的額頭,再不滿足的親鼻尖、臉頰、嘴唇……
分開近兩個月,季軒霖比她還要難受。
兩人久久相擁,車內沒有開音樂,對方平穩的呼吸聲清晰入耳,莫名的覺得安心。他抱緊她,用着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的力道,在她喊疼前放開,給她繫上安全帶。
噫,不上樓嗎?沐瑤驚訝的問:“去哪?”
他眉眼間都是愉悅,沒有立即答話,等車子駛上路了,才微笑道:“去一個溫暖的地方,我保證,在有我的陽光之下,你可以盡情的開花。”
她一臉的驚恐:“?”
季軒霖不緊不慢的吐出兩個字:“我家。”
他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把這株嬌花小心的連根帶土挖起,現在,是時候移到他身邊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