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說是柳周卻又不能說是柳周。
此時的他雙手持刀,原本被乾淨地束在腦後地墨發披散,還黏着着乾涸的血漬。一道刀痕從他的左太陽穴下方擦着下眼瞼橫過他的鼻樑直至右方下顎,傷口血肉外翻甚是猙獰,溢出的血已是幹了,暗紅的血塊扒在他的臉頰上,令他仿若是從深淵之中爬來的惡鬼。他顯然是不久前才經歷過一場惡戰。
柳周的雙目渾濁,暗而無光。謝玄陽一看便知柳周彰彰是靈台混亂,神智全失,難怪明明還活着卻在血契的召喚下都未回應於他。連意識都消失,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控制,血契自然是感應不到。
謝玄陽不知道柳周是怎會變成這般,又為何會來攻擊他們,但他知道此狀態下的柳周最是難纏。柳周是風魔一族中頂尖的高手,風魔又是修習的暗殺奪命之法,講究的是一擊斃命,交手時招招沖向死穴。
柳周有個缺點,惜命。他有神智時出招絕對不會為了損人而傷己,但沒了神智不知痛為何、命為何物,便再也不會因惜命有所顧忌。出招不要命的人沒一個不難纏,柳周還是個速度極快的高手,更麻煩的是與之交手是還不能傷了柳周。
血契不但保證的是從者不得叛主,且還令主者不得傷從。若是謝玄陽傷到了柳周,他自己也得受到血契的反嗜,更別提殺了。
謝玄陽不能殺了柳周,也不想殺。
當初他剛到魔界時就與之相交,柳周跟隨他的時間比他與莫凌煙認識的時間還要長上幾倍。莫凌煙都跟他處出了情誼,更何況忠心耿耿的柳周?謝玄陽自詡不是個好人,但他也不是個冷血無情之人,這麼長的交情不是說丟就丟得掉的。
然而謝玄陽有如此顧及,沒了神智的柳周卻沒有。他一刀不成,緊接着抬手又是一刀,同時一個跨步而上,腿上生風橫向而來。寒光閃現,柳周的鞋尖竟也有利刃。謝玄陽、清霄兩人神色一凜,眨眼間已左右退開。
柳周這出刀橫腿目的就是將這兩人分開。他雖是沒了意識,但僅剩的本能依舊能感覺到這兩劍修大能呆在一齊的危險。
然而本能卻不知,他們間哪一個都是單以劍氣便能劈出巨大劍痕之人,將這兩人分開這麼點距離根本沒什麼作用。
面對柳周,謝玄陽沒有用劍,而是食指運起無形劍氣,迎面而上交上柳周的右手長刀,反身左手一抄,便是點上了他位於后脊的靈台穴,靈力已是強行刺入。柳周也不停歇,左手瞬起,手中匕首便是刺向謝玄陽,卻抬手間又被清霄用劍刺了個正着。
清霄對柳周可是手下不留情,說刺就刺,一劍下去雖說沒直接將他的手給砍斷,但也是直接用劍穿透了他的手掌心,柳周左手中的匕首也“啪”得一聲被碎了柄,直直砸就到了地上。
謝玄陽和清霄的配合不過是一息之間,卻已然將柳周暫時控制住。謝玄陽在柳周的靈台穴中探到一枚種子,隱隱有出芽之樣。
這種子是花文鈺的妖藤種,將其種入人體內的手法是他慣用的控制之法。妖藤種混亂靈台,引人心魔,將人的神智迷去后將被種者體內的修力引入其靈台穴中作為養料生根發芽,一旦完全長成便會吞噬被種者的血肉,將其化為妖藤的一部分,徹底成為傀儡。
妖藤種種入后取不得,若是強行取出,被種者的靈台便會破碎,淪落為沒有神智的痴傻者。
謝玄陽心裏冷笑一聲,暗罵道,好一個花文鈺,定是看準了他不會直接殺了柳周才會下手。
心思翻轉間,謝玄陽、清霄兩人已是默契地鬆開柳周退開幾尺。謝玄陽與清霄道,“拖住他,逼他一直運轉心法。”
要想抑制那妖藤種發芽,只有干涉柳周體內的魔氣湧入靈台穴,逼迫他運轉心法出招就是個法子。但此時除去柳周,他們面前還有另一個麻煩,他們兩人其中之一必須得進這鳳鸞宮中探查魔氣源頭。
謝玄陽對這魔氣很是熟悉,對上柳周又是束手束腳,由他去探查魔氣源頭最好。清霄也想到了這點,便是頜首道,“你小心。”
謝玄陽應了一聲,轉身幾步躍進了鳳鸞宮內。清霄也是再次迎上了柳周。
柳周此時沒有感覺,左手穿透的傷痛感覺不到,就是傷得再重也影響不到他的行動。原本的匕首破碎,但他身上幾乎藏滿了武器,若是全部掏出來都能稱得上小型的武器庫,他隨手在腰間一摸便是又摸出一把匕首。這把匕首的刃上還泛着詭異的青藍光,一看就知是淬了毒。
他身上藏着的每一把武器上都淬了毒,還都是無解的魔毒。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把這種淬毒的東西隨身攜帶,還不被毒死的,整個風魔族中也就他一個人敢這麼做。
清霄修為高深、劍法厲害沒錯,但再厲害的人都不是百毒不侵,中了劇毒都得送命。不過以柳周的能耐也沒法讓清霄中毒,不然清霄也不會活到現在,早就被他暗殺掉了。清霄對上柳周,便是柳周每拿出一把淬毒的武器,他就碎上一把,劍劍相逼將人逼得不得不躲閃,不時還在其身上添上些劍傷。
若是此時柳周還清醒着定是已忍不住破口大罵,清霄這廝根本就是公報私仇,在將他當耗子耍,明明有能耐讓他左手匕首碰不到自己,卻非要將他的武器給碎掉。柳周藏着的武器各個為寶,上面淬的毒也是要花上好大功夫、甚多珍材製成的毒。清霄這是在暴殄天物!
然而柳周並不清醒,他此時的意識還完完全全被困在被妖藤種勾起的心魔之中,沉沉浮浮無法解脫。這個心魔埋在柳周心底幾百年。他殺過的人數不清,原以為自己殺的第一個人早就隨着時間的流逝被他忘了個乾淨,誰知竟一直深深地壓在心口。
正所謂父母養育,恩同天地,為子者當竭力孝養奉事,以報其恩。然而,柳周殺的第一個人就是他的母親。
人之初,性本善。柳周為魔也是如此,他不是天生陰毒姦邪,雖說對外族的人命無感,至少對父母百敬,但也是他殺了親母。
他不想殺,但他不得不殺。
那時柳周才方至十一,這個無論是在凡人還是在魔族中都是幼齡的年齡,他不過是如往常一樣去了族學,回到家中時就見到了滿地血涸,他父親就在他的眼前被母親用刀刨開身體,挖出內臟,一下一下地砍成了肉泥。
柳周的手在抖,恐懼襲卷他的全身,就像是赤|身|裸|體被扔進冰川之中。
“周周,你回來了。”母親對他溫柔地笑着,像是以往的日日夜夜一樣溫柔、寵溺,她白凈的臉上沾着父親的血,瀑布般的墨發上甚至黏着父親被剁碎的血肉。
柳周以前有多喜歡他母親的笑,這個時候他就有多恐懼。族學中學的是殺戮,但無論誰學會了殺戮在親眼看到眼前這個虐殺場面時都會面臨崩潰。
“周周,今天有你最喜歡的餃子喲。”母親笑道,她向柳周招招手,手上的刀還在滴血。
柳周只覺喉嚨如針刺般澀痛,身體已是僵硬地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他的頭腦中混亂一片,母親婉聲悅耳的聲音如同驚雷炸在他的耳畔。柳周聽不出其中的暖意,唯有陰森宛若厲鬼凄鳴。
“周周。”母親喊着他,見他毫無反應,臉上的愛寵之色頓時猙獰扭曲,“周周!你為什麼不過來?!過來!”
柳周這才驚醒,駭得忍不住後退一步,他的背部已被冷汗打濕,“娘……”
“過來!”母親的聲音溫柔不復,滿滿的殺意,“你不聽娘的話了是不是?過來!”
柳周止不住地顫抖着,“娘…為什麼?為什麼…殺了爹?”
“他不聽話!”母親道,她惡狠狠地瞪着柳周,“你也和他一樣不聽話了是不是?”
說著她提着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她的鞋上浸透了父親流出的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腳印。她道,“你和他一樣覺得我沒用,要背叛我去找其他人了是不是?!”
她的雙眼已被黑色侵佔,分不出眼白目瞳。
柳周的母親原本是族中修為高深的大美人,卻是在一次任務中傷了丹田,毀了經脈,修為毀於一旦,就算不再接下任務在家中相夫教子都得按時服藥。
天之驕子一夜間變成廢人,與打入地獄無異。心魔入體,他的母親開始被影響得整天疑神疑鬼,心智越發不穩。
“不是…不是的!”柳周反駁道,“我、我爹…都沒背叛你!爹每日出去都是為你找葯!”
但母親已經聽不見了,她滿心都是最親近的兩人背叛了自己,提着刀就沖向柳周。
柳周條件反射地翻身一閃,摔在地上滾了一圈,險險躲開了母親的刀。他失聲道,“娘——!”
“去死去死去死!”母親尖叫着。
“娘!”柳周狼狽地躲閃着母親的刀。母親雖沒了修為,但她的刀法卻還在,柳周又不敢用魔氣與之動手。母親的身體已承受不了魔氣,若是碰上必死無疑。
柳周一個不慎就被她砍中,刀口就擦過他的脖子,差一點就將他的頭給砍下。母親抬手又要接上一刀,柳周嘶聲道,“娘!爹不願意看到你這樣!”
母親的手一頓,刀鋒與柳周的鼻尖只距半寸,“阿原……”
阿原,柳周的母親最喜歡這麼稱呼他父親。
她無意識地喃喃自語,“阿原...阿原…阿原你在哪兒啊?”
“死了,他死了!”柳周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對,他、他…死了。”母親手上的刀“鐺”得一聲落在了地上,她痛苦地捂住臉,“他死了,我、是我殺了他...是我殺了阿原…阿原…阿原…我在做什麼?殺了阿原,還要殺兒子。”
她壓抑地低吼着,忽然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全都是血,“血、血啊!…阿原的血!都是阿原的血!”
淚水奔涌而出,混着血將她的臉弄得一塌糊塗。
“阿原的血!兒子的血!啊——!”她放聲大哭着,尖叫着,一會兒哭一會兒大笑,“哈哈,殺!殺!殺!殺光了就能一直一直陪我了!”
“不!不!我已經殺了阿原,不能再殺周周!”
“殺了!都殺了!”
“不!不能殺!”
她的人像是分成了兩半,左手抓着右手,一會兒殺一會兒不殺。她已經瘋了,親手殺了最愛之人又傷了親骨肉,她的心魔更深。她崩潰地哭喊着,努力想要維持住僅存的理智,哭着向柳周大喊道,“周周,周周!殺了我!”
她忍不住想要殺了柳周,就算忍得住也不想活下去。她親手殺了相濡以沫的男人,還當著兒子的面將他剁成了肉泥。犯下這種惡行,她哪裏再有臉面活下去。
柳周瞪大着眼,驚恐地看着她,淚涌而出。他泣聲地顫抖道,“不…我……”
“殺了我!周周,殺了我!不殺我,你會死!”母親嘶吼道,“周周,娘求你了,求求你殺了我!”
她的理智已快支撐不住,她拼盡全力地將自己的手按在地上,十指死死摳住地面,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但饒是這樣她也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周周!”她用上最後的力氣,撕心裂肺地喊道,“殺了我!”
下一刻她的理智盡失,徹底化作瘋魔的怪物,淚流滿面的柳周也將刀送進了她的胸前。
“柳周!你——!”與此同時察覺到動靜的族人終於到了,恰好撞上他殺母的一幕。
之後的事情或是在族人眼中背上殺母殺父的惡名,或是差點被趕出族去,柳周已是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自己親手殺了母親,他的心魔一次一次地重複着父死,殺母的一幕幕,一次次將他心底那已化膿的傷口撕裂,不斷讓他回到那時,無數次地重複着痛苦。
心智沉浸在心魔之中,柳周的身體和本能將面前的清霄當成讓他經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拼盡全力也要將人殺去。
清霄與柳周纏鬥之時,另一邊謝玄陽已深入了鳳鸞宮中。鳳鸞宮乃是皇后的宮殿,於太|祖在位時為其皇后建成,雖說此後已又經歷過幾任皇后的居住,但此宮中仍然還留有仙家的痕迹。若是放在平時,謝玄陽定有興趣停下來觀研幾番,但現在卻不是時候,他須腳步不停地向魔氣源頭趕去。
鳳鸞宮已被魔氣充斥,到處都濃郁得可怕,很難分辨出魔源的位置,而且作為後宮主殿之一它的佔地頗大,要一點一點地找過去一時半會兒完成不了。謝玄陽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他按着自己的直覺隨便挑了個方向走了過去。
若是放到平時,他定然是要手上掐算幾番,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父親太|祖皇后在這殿裏留了什麼東西,擋住了天機,掐算根本算不出什麼。謝玄陽又不能按照常理來推算,這魔氣是屬於他爹的,常理擱在他爹身上根本沒用,這廝向來想到什麼做什麼,偏偏又因為打得仗太多,熟用兵法,習慣性地就會用上兵法給人挖個坑,稍有不慎就讓人栽下去摔得頭破血流。
謝玄陽要是按推算來找,指不定就被他親爹給坑了。掐算、推算都不行,他也就只能跟着直覺走了。
好在謝玄陽一向運氣不錯,挑的方向正好撞對,往裏走了一會兒他就找到了面牆,源源不斷的魔氣正是從此牆上的縫隙中溢出。謝玄陽不過看了一眼就知道這牆是個暗門,打開暗門的機關就是牆上懸着的劍托。
他伸手按在劍托上摸索一圈,果不其然在劍托的下方找到了個活口,也不知道要放什麼東西進去。謝玄陽又用手指探了探,突然摸到了小小細密的鋸齒,他眉頭一挑險些笑出了聲。擁有這種有着特殊規律鋸齒的東西在他家中有不知道多少個,裏面要塞的東西他再清楚不過。
馬草。
他爹每天都用這玩意兒碎馬草餵給幼馬。
按謝玄陽他爹的思維,這個活口后絕對還有個細小的通道彎彎繞繞地通向皇宮的馬廄之中,說不定這暗門後面的密室還有個入口在馬廄里。
謝玄陽忍不住笑嘆一聲,從儲物袋深處找到了一捧馬草,揉成條狀塞進了活口。只聽活口中發出“咔咔咔”的碎響,不到一會兒就將馬草吞了個乾淨,又聞輕輕地一道機關轉動的“咔嚓”聲,暗門滑開,駭人的魔氣聚成的黑風撲面而來,一時間將謝玄陽身上的衣袍吹得嘩嘩作響。
謝玄陽定定地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密道,臉上浮現出一瞬揶揄的淺笑。
下一刻,他便腳步一邁,瞬入密道的黑暗之中。
人未站定,便是伸手在黑暗中一抓,猛地用力一擰,便聞咔嚓一聲,他手中抓住的東西已被擰碎,黑暗中這才響起一道慘叫。謝玄陽翻手就是一掌,直直將出聲之人給拍飛了出去,兇狠的靈力沖入那人的體內,將其經脈絞碎。
謝玄陽冷哼一聲,手腕反轉間劍已在手,忽地又是旋身,刺眼的劍光斜來,如若驚芒掣電,又若銀龍。
“鐺、鐺、鐺——”幾響,刃鋒交錯,火星四濺。
“長虹驚天。”黑暗中便聞有人揚聲大讚道,“李公子好劍法!”
謝玄陽道,“遮遮掩掩之人,這聲公子你還沒資格喊。”
“哦?”那人譏嘲道,“常言道謙虛溫謹,不以才地矜物,李公子如此傲氣可不好。心傲之人可成不了劍之極者。”
謝玄陽冷冷地笑了笑,道,“爾等何來需我給之謙遜?不過是一群無臉見人者。我的謙謹只給君子,不給小人。而且,我姓謝。”
那人一頓,像是被他的話給堵了個正着,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說道,“驕兵必敗,不管你姓李還是姓謝,都得將命留在這裏。”
話音一落,謝玄陽就聞四周輕響,已然是被眾魔包圍。他卻是面不改色,從容地道,“你以為留得住我?”
謝玄陽在魔界時殺魔千萬,一人一劍就能從萬魔中殺出條血路,以劍魔之名大震魔界,這等密室中的人數還不及當時萬魔圍攻的千分之一。
如今他與清霄論劍多年,手中的劍已比之曾經更鋒銳,更凌厲。
那人笑道,“呵,早聞一力戰群之白衣劍魔的大名。不過這種事向來有一無二,劍魔可否再戰一次誰也不知,不如讓我等來試上一試。”
說罷眾魔湧上,殺意衝天,數十柄武器寒光閃耀,猶如劍網刀山槍林向謝玄陽逼來。
謝玄陽不慌不忙,持劍迎上。白衣飛袂,劍意奔涌,寒光若驚虹。漫天劍光、刀光交錯,一劍戰眾,劍魔再現。
謝玄陽在戰,清霄在戰,守在李弘業身邊的卜聞燁、廷沅也在戰。謝玄陽、清霄兩人走後沒多久,他們就撞上了一群魔修。這些魔修大都是生臉,但僅有的幾個熟臉已是足以讓他們認出來歷——
魔尊沂埏留在皇都內的手下。
廷沅怒道,“放肆!爾等是要造反嗎?!”
領頭者是個生臉,他手持長|槍,冷冷地一笑,“從未忠於凡人,何來反?殺!”
眾魔修受命,二話不說便沖向李弘業,卜聞燁、廷沅兩人背對而戰死死將李弘業護在身後。
但他們也就兩人,敵人卻是太多,一個不查就讓幾魔抓住了機會向李弘業襲去。然而,此時卜聞燁廷沅兩人皆被面前的敵人纏住,脫身不能。
就在這危急當頭,廷皓行君強行破關,持劍而來,見有人慾害天子,頓時是怒髮衝冠,喑惡叱吒地喝道,“豎子敢爾!”
劍鋒一出,勢不可擋,青色的劍光衝天而起,直指敵之眉心。
殺身之噩化解,李弘業高高懸起的心這才落下一絲。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小小地松上一口氣,就見忽然有一隻手無聲無息地從他的身後探出。這隻手骨節分明,膚如白玉,手指修長宛若是精雕玉琢的觀賞物。
然而李弘業卻是起不了半點欣賞的心思,有的只是毛骨悚然,竟有人能繞開卜聞燁、廷沅和廷皓行君的視線,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他自己也未能發覺。
誰?!
李弘業想要轉頭,卻聞指間的清香從他的鼻尖拂過。
下一刻李弘業便是眼前發黑失去了意識,無力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