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你偷看我?

第199章 你偷看我?

蘇念轉身快步走出病房,帶一臉淚痕,慌不擇路地往樓梯間跑。

直到站在樓梯間窗戶邊,眼淚仍舊肆虐不停。

葉殊城和綿綿說話的那一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孩子稚嫩的聲音叫爸爸,而葉殊城說,他會做個好爸爸。

她哽咽出聲來,突然的一陣腳步聲靠近,她胡亂抹了一把臉背轉過身看着窗外,卻不能平復激動的心情。

很快安子晏鬱悶的聲音響起,“你哭什麼?哭就罷了,跑什麼跑,你不知道三少現在追不動你,還得勞駕我啊?”

她一愣,背脊僵硬,腦袋垂下去,似乎是覺得難堪,安子晏走過來遞紙巾。

她默了幾秒,才彆扭地接過來,擦眼淚,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眼淚變得這樣多,停都停不下來。

安子晏嘆了口氣,也不看她,在旁邊懶散地靠了牆壁,回想方才病房裏面的一幕,唇角勾起,搖搖頭,“真挺難想像的,說實話,我就沒想過三少有這麼一天。”

蘇念肩膀一抽一抽,說不出話來。

“我認識他已經很久了,好多時候,我覺得他真的會孤獨終老,脾氣臭,嘴巴毒,最關鍵的是,對女人完全不感冒的樣子……”他語氣十分感慨,“命運這東西真是奇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從張志傑辦公室裏面跑出來,衣服被扯的一團糟,狼狽透頂,那時候我萬萬想不到,後來有一天,你會成為三少命里的劫。”

蘇念哭的更厲害了,他怔了一下,摸摸頭,有些頭疼,他本來就煩女人哭,因為哄起來很麻煩,現在好了,明明不是他的女人,哭了還得他來哄,他擰眉十分糾結地問:“你哭什麼啊?現在他們父女相認,這不是好事嗎?”

蘇念好容易壓抑住情緒,抽抽鼻子,聲線發顫,“就因為是好事……”

安子晏歪了腦袋琢磨,“喜極而泣?”

她搖頭,“……我覺得自己做錯事。”

因為她一個人的決定,讓綿綿沒有父親過了這麼些年,而葉殊城,也一個人孤孤單單這樣久。

父女兩明明彼此嚮往,卻因為她一念之差,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活成了平行線,她發覺自己做了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她以前甚至懷疑,懷疑葉殊城能不能做一個好父親,可這疑問在看到方才那一幕的時候有了答案,沒有人比他更適合成為綿綿的爸爸。

她用紙巾擦眼眼淚,眼眶紅腫,深深吸口氣緩和呼吸,“是我害的他和綿綿分開……幾年了,一直到現在,本來他們應該可以相見的……”

安子晏想了想,“四年前那時候,的確是三少做錯事,這事兒不能全賴你,要說怪誰……”

他琢磨了一下,“可能就是你們的開始太糟糕了,摻和進來一個許靜禾,但是蘇念,你換個角度想,經歷這麼多事情,最後你還能生下綿綿,現在讓綿綿和三少相認,這不也說明了,你們可能就是註定的,拆也拆不散?”

蘇念愣了愣,驀然覺得這話題有些跳躍,別過視線,“我……我說的不是我跟他。”

安子晏也不和她糾結這個問題,“隨便吧,反正我覺得三少是非你不可,不過你說的對,前提是你們都不會坐牢,現在我就希望許成趕緊醒過來,大家都好。”

一提到許成,蘇念眉心又糾結起來。

許成的事兒現在就像是懸在頭頂的烏雲,黑壓壓的讓人透不過氣。

安子晏瞅一眼她,“回去吧?三少和綿綿都在等。”

安子晏把她帶病房門口,停了腳步,“我就不進去了。”

蘇念一愣,“你不是來看他的嗎?”

“現在有你們了,再說這會兒應該是你們一家三口的時間,我去算怎麼回事?”

“一家三口”這個表述讓蘇念臉色十分不自然,“我們還沒……”

安子晏會意,笑出聲。

蘇念表情有點惱,不說話了。

安子晏視線指了指病房門,“進去吧,他在等你。”

她垂眸,好一陣,轉身推開門。

開門就是一愣,只見綿綿沒大沒小地佔了一半葉殊城的病床,趴在葉殊城旁邊,聽見聲響才起身,病床較高,小丫頭蹦了一下落地,然後跑過來,拉住她的手,仰頭看着她泛紅的眼圈,“媽媽你怎麼了?”

她搖頭,“媽媽沒事。”

再抬頭便對上葉殊城目光,他手撐了病床要起身,她心裏一急,趕緊過去,手在他肩頭攔了一把,“你現在最好不要起來。”

他抬頭看着她,“你哭了?”

她咬咬唇,擠出個笑容,“我沒事。”

遂有些強硬地按着他讓他躺回去,“現在你這樣,就不要操心別人了,多想想自己行不行?”

他沉默下來,只是凝視她的目光依然有些擔憂,他說:“許成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你別哭了行嗎?”

綿綿也抱着蘇念的腿,像只小貓咪一樣地蹭了蹭,“媽媽不要哭了,以後我們有什麼事情就可以找爸爸幫忙了。”

蘇念笑了一下,摸摸綿綿的頭,“綿綿去看電視好不好?媽媽和爸爸說些話。”

小丫頭很乖,自己就跑旁邊去摸電視遙控器了,蘇念沉了口氣,在病床旁邊坐下來,張嘴,欲言又止。

想說的話又很多,可是要從哪裏說起?她不知道。

葉殊城回頭看了一眼正盯着動畫片看的專註的綿綿,收回視線來,對着蘇念先開了口。

“這幾年……你辛苦了。”

她鼻子又發酸,明明才哭過,被他這一句話又引出無限委屈。

“現在回頭想想,那時候你給過我機會,是我自己沒有珍惜好,誰也怨不得……”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說:“我很高興……蘇念,我真的很高興,謝謝你生下綿綿,真的。”

他話說的斷斷續續,在心裏惱自己的嘴拙,怎麼也說不清。

要怎麼表達這一刻他對她的感覺,他覺得語言變成很蒼白的東西,再多的措辭都說不清,他有多感激,就有多內疚。

四年前訂婚宴之前他對她所說的話簡直萬惡不赦,她就算真打掉孩子他似乎也沒有責怪的理由,可現在,孩子這樣健康茁壯,這樣可愛。

他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太久,無法想像,他生命中,還能有這樣好,這樣暖的存在,綿綿是照進他生命里的一束光,而她就是光源。

蘇念低着頭,好一陣,笑了一下,突然問:“你想看綿綿以前的照片嗎?”

他眼底發亮,“你留了?”

“當然,”她頗有些得意地拿出手機來,打開自己的Twitter,“照片我都存了,我給你看啊……”

“……這是剛出生的時候,皺巴巴的。”她拿着手機給他指。

他看不清楚,想起身,她湊的離他近了一點兒,“咱們這裏孩子出生有段時間不能見風,可那邊沒這講究,我和醫生護士說,他們還覺得中國人嬌氣,我好鬱悶,就連坐月子他們也沒法理解……”

說起那段時間的經歷,她話不由得多起來,手指又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唇角彎起來,“你看,這是兩周以後的,總算沒那麼難看了……”

葉殊城看着屏幕上的小不點笑起來。

本來在看動畫片的綿綿恰好看到廣告,注意力跑回蘇念和葉殊城那裏,見兩人幾乎頭挨着頭,都笑着看手機,小丫頭不甘寂寞跑床邊去了,動作很快地就往床上爬,“你們在看什麼好東西那麼高興?都不叫我!”

語氣有些抱怨,葉殊城忍不住笑出聲,扯到傷口疼的皺眉頭,蘇念嗔怪道:“你小心一點行不行?”

綿綿湊葉殊城旁邊去,看清手機屏幕裏面的自己,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葉殊城按着胃部,緩了緩,才回:“這是你。”

綿綿瞪着他,“瞎說,我比這好看多了!”

蘇念也笑出聲來了。

有了綿綿加入,看照片的過程變得鬧哄哄,小丫頭不停說哪個像她哪個不好看不像她,葉殊城就這麼一張一張翻過去,天色漸漸暗下去,蘇念和葉殊城渾然不覺,直到綿綿嚷嚷餓了。

沒辦法,這地方也找不到什麼像樣飯,蘇念只能叫外賣。

點好單子回頭看到旁邊桌上的甜品盒子,拿給綿綿,“這是賀叔叔帶給你的,你先吃一點吧。”

小丫頭挺開心地打開了,都是一些特色點心,拿起一個就放葉殊城眼前,“爸爸,你吃不吃?”

葉殊城討厭甜食,更別說這是賀梵拿過來的,賀梵打的什麼主意他還能不清楚?但是綿綿一臉興奮,他一想到綿綿有吃的還先分他一口,覺得直接拒絕又不好,臉色十分糾結。

最後是蘇念解圍,“綿綿,爸爸今天都不能吃東西的,你自己吃好了。”

綿綿失望地“哦”了一聲,手收了回去,這一瞬葉殊城真想乾脆吃了算了。

就算是毒藥,他現在也想吃。

然而蘇念對着綿綿說了一句讓他險些又吐血的話,她說:“這幾天你都不能給爸爸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然喂壞了算誰的?”

“蘇念——”

他實在有點兒忍不住。

她這話說的,好像他是綿綿的什麼小寵物似的!

蘇念看着他,頗為得意地笑,很欠扁,就是吃准了他現在拿她沒辦法,他恨的牙根痒痒,“這賬咱們回頭再算。”

飯後,蘇念將綿綿安頓在陪護的那張床上,想起什麼,到葉殊城身旁問他,“安子晏和你說了沒?”

他一愣,“說什麼?”

“許靜禾在被警察追的過程中,從樓梯上摔下去,碰到頭了,被送進手術室,後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他眉心皺了皺,最後說:“她是咎由自取。”

“可是我不明白,她給你酒,你就喝?”她表情充滿抱怨,“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她也是想到這點才會要你喝酒。”

他默了幾秒,“我說過,我喝酒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我覺得什麼理由都不值得你這樣糟蹋自己身體。”她說著就來氣,“你本來就是因為我才被拘留,萬一在裏面出了什麼事情,你讓我怎麼辦?”

他不說話了,側躺在床上,盯着她看。

好一陣,她被盯的莫名其妙,蹙眉道:“看什麼?”

他問:“你之所以現在帶着綿綿留在這裏,還讓綿綿叫我爸爸,都是因為內疚,是嗎?”

她怔住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也是……我不該奢求太多,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還不等她反應,就繼續:“你沒必要覺得過意不去,這些事情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做的,我喝酒,是因為我想做個徹底了斷,我不想以後你和孩子還要生活在不安之中,要擔心許靜禾再有什麼傷害你們的舉動,說實話,我甚至不在乎須許靜禾死活,只要她不再打擾你們,她怎麼樣都好。”

她才明白過來,“你是故意喝酒,好讓許靜禾被捕?”

葉殊城點了一下頭。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開口,“就算你是為了我們,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體,你可能真的會沒命!”

“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他語氣很淡很平靜,“我這一輩子,還能怎麼過?這四年時間我活的像是行屍走肉,直到你回來,我很清楚我現在為什麼而活,只要你和孩子過上安穩日子,就算我死了,我覺得值得。”

遂深深看着她眼眸,“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可能又要生氣,覺得我沒有考慮你的想法,可是蘇念,我沒得選,如果犧牲自己能夠讓你們過好,我有什麼理由不做?難道要你們繼續生活在許靜禾的陰影之下?別說你和孩子,我也受不了,我本來已經沒辦法在你們身邊保護你們,許靜禾難得送上門,我總不能眼看機會溜走。”

蘇念不看他,低了頭,心裏有氣。

而他微微啞的聲音又低沉地迴響,“你不用覺得歉疚,因為我也不是沒有私心,我喝酒的時候,還有別的想法。”

她有些困惑地抬頭。

“我那時候想,要是真的就那麼死了,你會不會記住我。”

她心口彷彿被尖銳地刺了一下。

他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其實我知道賀梵對你和孩子很好,我知道我可能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包括你對我的那些糟糕的記憶……但是,我還是會不甘心……”

他話音似乎是有些迷茫,帶着困惑。

旋即又笑起來,“不過現在,我還是想活下去,活下去總會有好事發生,如果我沒有醒過來,恐怕都聽不到綿綿叫我爸爸。”

頓了頓,“就算你是因為內疚才同意讓她認我,我也很高興,蘇念,謝謝你。”

她手指緊縮,緩緩開口,“其實也不是……”

她想說,也不僅僅是因為內疚。

然而病房門被推開,她話音也被打斷,值班醫生進行例行查房,她沉默着退到了一邊。

醫生叮囑早些休息,於是醫生離開后,蘇念便安頓綿綿洗漱睡覺,醫院條件有限,她也只能簡單洗漱一下,然後看着葉殊城犯愁。

他這一兩天按照醫生那意思,下個床都不行,怎麼自己洗漱?

她沒辦法,將買來的新毛巾浸水擰乾,過來幫他擦臉。

他開始還有點彆扭,“我自己來。”

“你別鬧了,”她皺眉,“乖乖的別動,小心傷口!”

“就是,”綿綿在另一張床上打了個滾,嚷嚷,“爸爸你要聽媽媽的話,乖乖的,不然小心媽媽生氣,就又不要你了。”

葉殊城臉都黑了,可怎麼都覺着自己一大男人這麼癱床上,連擦臉都要人伺候,格外彆扭,他表情十分掙扎,“我自己可以擦……”

“我伺候過兩個病人,”蘇念根本不管他,自顧自一邊說一邊擦,“一個是我媽,還有一個就是沈良夜,嚴重的時候都這樣,別說擦臉了,擦身都得我來……”

說話間,手指碰到他的臉,她手頓了一下,兩個人都是一愣。

心跳陡然變快,不光他,她也是。

頭頂白熾燈已經被關掉,只餘下一盞床頭燈,一點昏黃的光,燈光下的兩個人,幾乎屏息凝神。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彼此都深陷在對方的眼眸里,好像周遭一切都變得模糊而虛幻,她攥緊了手中濕毛巾,心如小鹿亂撞,跳的毫無節律,臉頰莫名地發燙。

“媽媽你還沒看夠啊——”綿綿一聲抱怨將倆人思緒拉扯回來,小丫頭噘嘴盯着蘇念,“你今天一直都在看爸爸,我知道爸爸好看,但你也不能這樣,你也得看我啊!我覺得我和爸爸一樣好看。”

聞言,葉殊城一愣。

蘇念尷尬極了,一臉羞惱,“我哪有?!”

小丫頭不屑地扯扯嘴角,有些悻悻,“爸爸睡覺的時候你什麼都不幹,就在床邊盯着看,還不承認……”

蘇念急急打斷,“綿綿,你該睡覺了!”

她想拿手裏毛巾把小丫頭嘴巴堵上,這小叛徒!

綿綿吐了吐舌頭,翻個身背對着他們,不說話了。

蘇念鬱悶地收回視線,發現葉殊城在笑。

“你偷看我?”

他似乎心情很好,深邃的眉眼彎彎,眼底宛如有璀璨的星光,唇角上挑。

“沒有!”她條件反射一樣,立刻就否認。

“你這樣,像是心虛。”

他還在笑,笑的她又羞又惱,一把將手裏的毛巾乾脆蓋他臉上,遮掩那惱人的笑意,“你去死吧。”

他笑聲隔着毛巾悶悶地傳出,旋即又變成一聲微弱痛吟,她心一下子提起來,趕緊拿掉毛巾,“沒事吧?叫你笑!傷口疼是不是……”

話音突兀停頓,因見他臉上笑意絲毫未減,他篤定道,“你擔心我。”

她心跳劇烈,可又氣,一把抽掉了毛巾轉身,“算了,你就臟着睡吧!”

他也不在意,看她走開,還在笑。

燈關掉之後,綿綿在那邊床上又翻了個身,黑暗裏面說了一聲,“爸爸,晚安。”

葉殊城怔住,許久,蘇念聽見他嗓音有些顫抖,“綿綿……晚安。”

這一夜蘇念和綿綿就在陪護床上睡,而葉殊城難得好眠,一夜無夢到天亮。

……

翌日,安子晏很早就跑醫院去看許靜禾和許成的情況。

短短的幾天,父女倆都住進重症監護室裏面了,許成沒有醒,而許靜禾目前情況也還不穩定,醫生說她撞到腦幹,儘管已經做過處理,可是顱內的創口還有可能繼續出血,依然很危險。

安子晏非常煩躁,這算怎麼回事兒,惡人一個個躺在醫院裏面,半死不活的模樣,負責這個案子的江晨也鬱悶到極點,現在這個案子整個兒算是癱瘓了,什麼都幹不了,只能先等人醒。

這邊毫無進展,他無功而返,又去醫院看葉殊城,途中摸出手機看了看,網上許靜禾那段視頻還真被刪除了,他翻了半天沒找到,只看到還有一些不甘寂寞湊熱鬧的人發微博說這件事,然而寥寥無幾,也不算什麼大問題。

他心裏鬆了口氣,也有些感慨。

葉家出面果然是不一樣的,這樣至少會減少對R.S.的影響,他到醫院告訴葉殊城,葉殊城一愣,“葉家人昨天來了?”

安子晏一拍腦門,“我昨天忘告訴你了,蘇念呢,她沒和你說?”

葉殊城說:“估計她也是忘了。”

昨天他們都很興奮,畢竟是和綿綿才相認,其他事情全都拋之腦後了。

安子晏又問:“她人呢?”

“帶着綿綿出去買東西了,好像還要在醫院裏住幾天,說想買些用的東西。”

“哦……”安子晏詭笑起來,八卦勁頭上來,“看你這樣,進展順利?”

葉殊城擰眉,“和綿綿挺順利的。”

“那另一個呢,另一個呢?”

葉殊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她已經和賀梵在一起,能有什麼進展?”

隔了幾秒,聲音低了一點,“她肯讓綿綿和我相認,其實我已經很知足了,不該奢求太多。”

安子晏定定看着他,好一陣,說:“你變了。”

“人都會變。”

“你被蘇念改變了,”安子晏慨嘆,“以前你多自私,什麼事情都你說了算,由着自己性子來,現在這樣……”

安子晏琢磨一下措辭,最後說:“怎麼說,感覺你一天一直在天上飄,蘇念算是把你給拽地上來,讓你有煙火氣息了。”

葉殊城眼角抽了抽,“什麼爛比喻。”

安子晏哈哈笑,“挺好,你想,人要是沒有根,一直飄,多慘啊,就像斷線風箏,現在不管你和蘇念怎麼樣,你有個女兒了,還那麼萌,哎——”

他突然皺了眉頭,“真好,我也想要個女兒,像綿綿這樣的,多可愛。”

葉殊城有點得意了,“當然了,那是我女兒。”

安子晏點頭,“幸好不像她爸爸,不完就完蛋了。”

葉殊城黑了臉,剛要再說話,病房門被推開,蘇念拉着綿綿進門。

綿綿一進來就直奔病床,乖得很,先叫爸爸,又和安子晏打招呼,“安叔叔來了。”

安子晏笑着將綿綿拉過去,抱在懷裏,捏綿綿臉頰,和綿綿說話。

蘇念將手中超市購物袋放桌上,從裏面拿了個保溫桶出來,對着葉殊城揚了一下,“醫生說你這幾天可以開始喝粥了,我剛在外面買了一點。”

安子晏還在逗綿綿,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對葉殊城說:“看的我都想談戀愛了。”

綿綿扯着安子晏領帶,“什麼是談戀愛?”

葉殊城瞪一眼安子晏,“別教壞孩子。”

“你這管制也太嚴格了,”安子晏笑呵呵低頭又和綿綿說,“就是交女朋友。”

綿綿一臉瞭然,“原來叔叔你沒有女朋友啊。”

那神情,分明還有些鄙夷。

安子晏也愣了一下,聽見綿綿又說:“那你可得努力了,都沒人追你,我和你說,我有人追的,我在美國的時候,我們班裏Rob就說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他,他有點胖。”

安子晏和蘇念都被小丫頭逗笑,樂不可支,唯有葉殊城臉黑沉沉,“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遂看向蘇念,還十分嚴肅,“你怎麼也不管管?”

蘇念聳聳肩,“在美國大家都那樣,孩子很早就懂很多東西了,我總不能把她關起來吧?”

“……”

葉殊城悶悶不樂地低頭。

話是對的,可他心裏就是不舒服。

安子晏眼珠轉了轉,故意給葉殊城添堵,問綿綿,“那綿綿,叔叔這麼可憐,沒有女朋友,要不你給叔叔做女朋友?”

葉殊城瞪大眼,一記眼刀飛過去,恨不得在安子晏臉上剜出兩個窟窿來。

可綿綿摸了摸安子晏的臉,似乎是在判斷這張臉,而後說:“嗯……我考慮一下,你比Rob好看,要是我要男朋友了,我優先選你。”

安子晏差點笑岔氣。

葉殊城垂死病中驚坐起,人躺床上手已經垂在床邊去拉綿綿的手,“綿綿,別理這個怪叔叔,他不是什麼好人。”

安子晏捂着肚子笑出眼淚來,蘇念也笑的直不起腰。

葉殊城沒有太大胃口,但不吃飯肯定是不行的,堅持着喝了幾口粥,然後午休。

綿綿就睡在他旁邊,蘇念和安子晏倆人跑樓道去說話。

蘇念說:“我今天看網上,那些言論好像已經開始變少了,是不是葉家做的?”

安子晏點頭,“應該是,沒想到這次他們還真來幫忙了,我剛剛和三少說,他也很吃驚。”

蘇念嘆口氣,“問題解決了就好,沒了那些言論,至少R.S.人心不會散。”

“是啊,”安子晏摸摸頭,“我覺得挺好,目前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咱們都有信心一點,說不定許成就醒來了,你和綿綿安心留在三少身邊就好,他現在很需要你們。”

蘇念低頭,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安子晏想起什麼,又問:“對了,我聽說賀梵回來了?”

她愣了一下,“對。”

“你和賀梵什麼情況?”

她別開視線,好幾秒,才說:“分手了,不然我怎麼可能天天留在病房裏?”

安子晏笑起來。

蘇念知道他又來勁,有些後悔直接說出來,“我和賀梵分手,也不代表我就一定會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安子晏嘴巴上這樣說,眼底卻都是狡黠的光,分明是不相信。

蘇念解釋不清,索性沉默以對。

安子晏說:“那三少知道嗎?”

蘇念搖頭,“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許成都還沒醒……”

“這是個好消息,你告訴他,他會很高興的。”

蘇念無語極了,“我都說了,又不是一定就會和他在一起……萬一許成真的出事,我得做好準備。”

安子晏笑意也淡了下來。

時間過去的越久,許成醒過來的幾率就越低。

葉殊城和蘇念走到現在這一步不容易,饒是他這個外人,也由衷地不想再看到他們因為許成這件事而有什麼差池。

他嘆了口氣,“現在只能等了。”

……

下午的時候蘇念在病房裏面意外接到來自Rita的電話,原來是葉殊城手機被收走沒有帶來,Rita從安子晏那裏得知之後只能通過她的手機聯繫葉殊城,她將手機給葉殊城,聽葉殊城說話,似乎是還是公司裏面的事情。

“嗯,那就讓她管吧……現在要穩定人心,又要服眾,不然董事會也會出亂子,哪裏等得到我回去?對……沒事,你讓她看,不過要是她再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你記得和我彙報。”

見他掛斷電話,蘇念一臉擔憂,“公司怎麼了?”

“沒怎麼,葉珺綾和葉顯去公司了,葉珺綾好像要暫時代理一部分核心業務。”

她想了想,“你是不是還是不放心?”

“有一點,”他將手機還給她,“不過這次我分身乏術,他們幫我處理掉了網上那些信息,我也不能太偏激,還像從前那樣,反正是工作上的事情,而且我還有股份在手裏,不如就暫時信他們一回。”

頓了頓,笑了下,“最近我看開很多事情,我早和你說過,我和他們對抗了十多年了,已經很累了,現在我沒有那個心勁了,再說網上鬧那麼厲害,萬一許成死了,我真坐牢了呢?什麼都沒有把握,我還死死拽着R.S.,難道要把公司拖死?”

蘇念心裏有些難受,“你不會坐牢的。”

他笑容淡了,手費力地撐着床起身,她連忙去扶他。

近距離,他聞見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她一隻手攙扶他的手臂,另一隻手在他背後給他力量,這是個很親昵的姿勢,她就緊緊挨着他,坐在他身邊,他心頭一暖,坐好了,看着她,眼眸裏面一片柔意,“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坐牢我也不怕。”

“你別再胡說了……”

她話音被手機鈴聲打斷,摸到手機接通,“喂”了一聲就安靜下來。

那端,安子晏欣喜的聲音傳過來:“許成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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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卻你的歡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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