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肌膚之親
面對他這一連串的發問,我愣愣張着口,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實情……他恐怕是如何也不信的。
正當我還在找理由解釋的時候,蘇舜玉忽然身體一彎,捂着胸口搖擺退了兩步,斜倒在榻上,表情痛苦。
我心頭一跳,顧不了什麼男女之別了,扯開他的衣服一看,頓是氣得跺腳:“你怎麼沒敷藥?剛剛給你的葯呢!”
他身上的傷口,因手持起那重劍被拉扯裂開了!而那上面,除了一點點葯漬,再無其他。
蘇舜玉拉緊自己的衣裳,冷冷瞥了我一眼:“怎敢!”
我恍然大悟,也不由陣陣心生難受。原來,是他覺得我可疑,便又將敷好那葯給抹去了。我強忍眼中酸澀的委屈,重新給他配了副葯,將他按在榻上。他寧死不屈,掙扎中用撕裂了幾道傷口,幾乎又要痛暈過去。無奈之下,我只好用布條將他雙手綁在兩邊的柱子上,他兩眼微張微合,迷迷糊糊卻仍不忘抵抗。然而這種無力的抵抗與我而言已沒有多大作用,我將他的衣服解開,殷紅的傷口袒露在昏黃的燭光下。我的心也被眼前這些一揪,輕輕擦洗傷口上的血漬,然後用草藥小心敷好。后又抬頭見他忍辱負重之樣,不由有些生氣地說道:“我若要害你,現在便該動手了!”
他緊緊咬着薄唇,合上冷目,無意理睬我,不過倒是沒再掙扎亂動了。我又去煎了一碗葯,陰着臉咄咄逼他喝下。他也是左右拒絕了幾下,最後還是張口將葯喝了。許是身體太過虛弱,不多會兒,他便慢慢睡了過去。
我坐在他身邊,望着他安靜下來的睡顏,輕輕解下繩子,將他雙手小心放好,不觸碰身體傷口。不曾想,他上一世的優柔寡斷,這一世竟是這樣倔強倨傲。不過在我看來,不論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這百年來苦苦尋找的那人。
夜越來越深,屋子裏的溫度也比先前冷了許多,即便生着火盆,也抵擋不住從外滲透進來的風雪嚴寒。
還好,我連不幽仙山之頂上的千年寒冰都無所畏懼,這區區風雪自然也凍不着我,可是躺在那兒的蘇舜玉卻在瑟瑟發抖。
我把手伸進被褥,裏面一片冰涼,我趕緊將火盆又燒旺許多,可是這團溫熱還是暖不到蘇舜玉身體各處。於是我上了榻子,鑽進被褥,輕輕靠在他肩頭,與之雙手緊握,為他取暖。慢慢地,那雙緊皺的俊眉舒展,身體也不再劇烈發抖了。許是發現有暖身之物,他微微拖動身子,與我貼近幾分。
心頭泛起一絲溫暖與甜蜜,我仰起頭在那張白皙俊朗的臉頰上偷偷落下一吻。
夜很慢,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四周也凍了一夜。夜也很快,還未讓我溫存足夠,天就亮了。
當我還沉浸在歡喜的睡夢中時,身側的人忽然一動,幾乎整個兒從榻子上跳起來。
我被莫名其妙驚醒,迷迷糊糊望着他,正想喊他“夫君”,忽然想起此時他是蘇舜玉,是記掛男女有別的蘇舜玉,便只好換了個口氣:“蘇公子莫要誤會。”說著,我從榻上坐起,將一同蓋着的被褥往他慌亂撐起的上半身搭了搭,“昨夜風雪太大,你身體冰冷,而且我也沒有別的休息之處,所以只好……相互取暖了。若非如此,只怕你我都撐不過雪夜。”我故作無奈,垂下頭輕輕嘆息了聲,繼而下了榻子,回頭與他道,“蘇公子,倘若我真像你昨日口中所說,你還能安然無事地躺在這兒嗎?實話告訴你,我的確不會炊米。平日我都是釀些花蜜來吃,偶爾去山後面的鎮子上買點熟食,也能夠撐段時間。我是從鎮上回來的路上撿到你的。想到你吃不慣我這些東西,便試着下廚做那些常人吃食,可惜我廚藝不精,不僅把菜給燒焦了,就連粥也是半生不熟,讓蘇公子見笑了。昨夜與蘇公子同寢,也是無奈之舉,你若是生氣,便就當我是個無恥之徒罷!”
說罷,我拂袖一甩,憤憤而去。與赤晏在凡間混了百年,看盡世人百態,也從赤晏身上學了不少圓滑之術。
我坐去另一屋,背着身在那偶爾抬手擦擦眼角,佯裝委屈。
赤晏總是說,男人的心再狠,也抵不過女人一滴眼淚的柔弱。他也總是怨我這百年來沒給他好臉色,整日見着我的苦……咳,苦瓜臉,倒希望我痛痛快快哭一場。
此時,屋中安靜一片。而在稍許過後,榻子上傳來輕微聲響。我竊喜,赤晏說的果然沒錯。可是我又等了一等,還是沒能聽到所希望的腳步靠近之聲,不由悄悄轉過頭去,竟然發現蘇舜玉已經整理好的身上的衣袍,拿起桌上的長劍,一瘸一拐地往大門走去。
“你去哪兒?”我跑上去攔在大門,不許他動木閂,“你還是覺得我有害你之心?”
他低垂着眸子,眼神閃躲。我乾脆握住他的長劍,高高揚起脖頸,錚然道:“你若是還覺得我心懷詭計是個壞女人,那你就把我一劍殺了吧。反正我孤身一人,無牽無掛,死了也沒人可惜!”
他終於抬起頭,眼睛卻始終不敢正視於我,輕聲說:“姑娘,對不起,之前是我多心了,還請你原諒。”他收回長劍,將它抵在背上,俯首作揖,以示致歉。
見他這幅認真模樣,我忍不住跟他糾纏一番,故作生氣道:“原諒?若是有人把你的好心當壞意,還把劍架在脖子上,差點要了你的命,你能輕易原諒他嗎?”
他臉上生出窘迫,有些不知所措:“在下……在下真的實感抱歉,姑娘要怎樣才能原諒在下?”
我冷哼,撇過臉去。
他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之後向我上前一步,伸手向我腰間。
我心頭“噗通”一跳,喜從中來。可也在這時,聽到門閂噼啪一響,身後的大門開了,一陣冷風帶雪的刮來。
蘇舜玉低着頭,從我身側擦肩而去,我急道:“你幹什麼去?”
蘇舜玉站在雪中,嘆聲說:“在下惹姑娘生氣,心中愧疚,不敢再麻煩姑娘照顧。在下還是先行告辭,免得姑娘看見在下不高興。”
我又氣又急,繞到他跟前。目光錚錚地直視着他:“你走了,難道我就會高興嗎?你既然惹我生氣,便是要哄我開心才是。你走了,是逃避之意,是不負責任之意!”聽到這兒,他眼中猛地一閃,蒼白的臉上莫名生出兩抹紅暈。我怕他虛弱的身體抵擋不住外面的嚴寒,將他硬趕回屋裏,關上門來繼續訓斥,“況且雪還沒有停,你能走到哪裏去?若是你又在路上暈了,我還得把你撿回來。你身上的傷口好不容易癒合,身子還虛得極。你這下再出去受凍受涼,是成心要我白費一夜苦心嗎!”
這邊我正發著怒,那邊蘇舜玉卻毫無半點反應,就連反駁之言也沒有,跟昨天那位持劍兒郎比起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站在屋中,白雪的光亮從窗外照映,映在他通紅的臉上,那些緋紅的顏色,蔓延到了耳朵根子。慢慢地,他目光閃爍地抬起眼,動了動嘴唇:“姑娘,我……”他緊緊盯着我,咬牙用力點了下腦袋,“我會負責!”
我詫異了,我沒想到蘇舜玉最後會用這句話答我。我承認我有極大的私心,不想讓他離開這兒,想跟他多相處一段時間,但我也是真心關心他的傷勢,不想讓受這樣的苦。我只是沒想到,無心的一句“負責之意”,被他聽進了心裏。后又一想,他是如此在意男女有別,自會將昨夜同榻而眠看得十分重要,他此刻的臉紅窘迫之色,也在這時有了合理的解釋。這說明他對我是有了曖昧的感覺。我滿心喜悅,再不是臉皮能夠掩飾得了了,我瞬時笑開了,裝作什麼都不明白地問他:“什麼負責?你是要答謝救命之恩,負責對我以身相許嗎?”
蘇舜玉猛地搖搖頭,隨後目光深邃地盯着我,神色又漸漸按下去:“倘若姑娘看不上在下,就另當別論。在下不會勉強姑娘!”
勉強?我心裏一愣,開口說:“是我怕勉強了蘇公子,蘇公子與我萍水相逢,你我之間沒有半點男女之情,即便你對我負責,要娶了我,也是把不歡喜的兩人硬生生綁在一起,這有什麼好的。”我上前一步,深深望着他情緒不明的雙眸,“我問你,你見到我的之後,有沒有覺得似曾相識,有沒有對我有一些些的動心?”
對於我這般露骨坦白的言詞問題,蘇舜玉臉上再起窘蹙,退縮地往後微一挪步,遲遲答不上話來。
他不答我,便是怕我傷心,便是沒有了。
我深吸一口氣,這下該丟臉該羞愧的人是我。我太心急了。我與他相識不過兩日,那一見鍾情之說從前在白延卿身上有過,又如何會次次都是這樣。他若對我有情,昨夜怎會持劍懷疑我,他若對我有意,方才又怎麼會想離開。我甚至覺得自己太自作聰明,他要負責,那就讓他負責好了,什麼萍水相逢、男女之情,何必要糾結那些情意與心動,只要能跟他在一起,總有一日他會愛上我。
而如今,我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給摔下去了。
我推門而去,迎着茫茫大雪跑出院子,不知道要去哪裏,只是此刻不想面對他罷了。
一個雪球從林子裏飛出來,砸在我腳邊。我順眼望去,赤晏坐在樹上,笑嘻嘻地問我:“與那位正兒八經的貴公子相處,感覺如何?”
他此番一問,像是成心來挖苦我的。我從地上揉了個雪球,拋過去還給他。他低頭一躲,然後從樹上跳下來,撫去我肩上的雪:“他可不像白延卿那麼風花雪月,只怕你在他那兒吃了不少閉門羹吧?唉,世間竟還有他那種不解風情的男人!”
我咬咬牙,堅定道:“就算他的心是石頭做的,也有能撼動的那一天。”
赤晏不繼續糾纏於蘇舜玉的性子,轉過話鋒問我:“這場雪,下得可滿意?”
我愣了一下,原來這場雪是赤晏的傑作。
他面色淡然平靜,眼中卻蘊含幾分愴然,對我溫沉哂笑:“我讓他在你身邊多留一會兒,為的就是讓你看清楚,他今生是蘇舜玉,不是白延卿,這兩個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他方才說要對你負責,也不過是因為救命之恩罷了。你對他情深意重,而他對你卻僅僅如此。即便今後你們還是在一起了,你能保證他對你的這份感情,完完全全不摻雜今日這些恩念?他日,他若是遇到一個完全付出真心去愛的女子,最終還是會棄你而去!”
我皺緊眉:“我在他身邊,怎還會有旁的女子!”
赤晏搖頭笑,道:“怎麼不會?當年方瀟瀟不正是嗎?”
我渾身一震,掌心沁出涼汗,一時間喉頭僵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向我靠近一步,雙手輕輕握住我的肩頭,認真說:“阿照。我會幫你。幫你看清他是否對你真心,幫你看清他能否一心一意。他若做不到,便沒有資格跟你在一起,你也不需要為了他再傷了自己的心!”
我抽身後退一步,緊盯着他:“你想做什麼?不論他是白延卿還是蘇舜玉,他都是我心裏那個人。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什麼性子,骨子裏他還是他,我要找的就是他!你不要……不要傷害他!”
赤晏目視着我,眼中慍怒漸濃:“阿照,你等着看,看他是否心中有你!”話語落音,紅光一閃,他飛上雲端,消失不見。
“姑娘!”身後,傳來蘇舜玉喚我的聲音。他身上的傷口未愈,頂着風雪一步步來到我面前,“姑娘,外面天寒地凍,先回去吧。”
我望着他,心中被赤晏那些話鬧得混亂不堪。不……這一世的蘇舜玉,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他重蹈覆轍!
我與蘇舜玉回到小屋,再次面對他,我忽然少了很多話。而他,本就是個悶瓶子,不過性子倒是比之前柔和了許多。我搗葯。他過來乖乖坐好。我做菜,他接去鏟勺,熟練地添油加醋。我奇怪,他看起來應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可怎會懂得這烹飪之法?我問他,他也不答我,只是悶聲不吭地炒菜做飯。剩餘時間,我倆相坐甚遠地關在屋裏,靜靜聽着外面風雪的聲音。
赤晏離開后,又是幾日不見人影,蘇舜玉的傷此時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大雪下了幾天,今天早上終於停了。
我開了門。在廊下擺了個小桌,一面欣賞綿延不絕的蒼白雪景,一邊熱騰騰地煮茶。
茶好之後,我先嘗了一杯。蘇舜玉在我身邊坐下來,在唯一那隻杯子裏倒上半盞香茶,抿唇喝了一口,隨後贊道:“好清甜。”
我盯着他手中那隻兩人同飲的杯子,漫不經心地告訴他:“現在這個時候雖是大雪連篇,但茶樹已經慢慢抽出新芽,只是數量還非常少。這些是我采了十天才收集到的一小罐,之後再用雪水烹煮,放上幾朵盛開的紅梅,泡出來的茶水便會帶着清凌的花甜味。”我伸手去奪那隻杯子。一邊低聲道,“蘇公子衣着貴氣,舉止不凡,想必出自大富人家。不過我這兒沒有侍女隨從,你連喝茶的杯子都懶得再拿一隻,也頗慵散了點。”
他忽然緊捏住我的手,我轉頭笑道:“怎麼?還不肯還了?”
目光在與我對視那一瞬乍然劇烈閃了閃,繼而眸光灼灼,雙頰又如火紅雲燒。他將杯子放在一邊,捏着我的手握在溫熱的掌心,喉嚨之話似乎壓抑許久,終於沉着說道:“我想了很久,既然我與你已有肌膚之親。我便一定負責到底。”
我知他意思,卻也要挑眉戲他:“哦?你要如何負責?”
他望着我,神色緊張,眼睛晶亮,輕輕說:“我……我……我會向你提親,只是不知道姑娘願不願意。”
提親……
這一瞬間,我腦海中忽然閃現白延卿當日在海棠花前向我求親的場景,那雙眼睛,也是這樣深深望着我。我忽然有些怕了,抽回手僵硬笑了笑:“你為什麼想跟我成親?就是因為與我同榻而眠?其然……我並不覺得你一定要負責,因為……因為我不是那麼在意啊。況且,我想嫁的是一個真心愛我,一生一世只愛我一個的男人,你若抱着這種心態與我成親,他日遇到喜歡的女子,你又該如何?”
這些話中,一半真一半假,我想跟他在一起,卻不是以這樣的方式。我也想看看,我拒絕了他,他會是什麼反應。
他雙眉瞬之緊擰,面上露出焦急之色:“這怎麼可以!如果說出去,就會有損姑娘名節!”
我心緒澎湃,眼中卻淡淡將他瞧着:“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況且。雪停之後,你就要走了,又怎麼與我成親呢?”
他定定沉思了半會兒,再抬頭的時候目光熠熠地看着我,錚錚道:“我對姑娘並不是只是恩義如此簡單,只要姑娘點頭,我會帶你離開這兒,讓你風風光光嫁給我!”
我噝牙笑起:“接回去?如果你當真有這個誠意要負責,就應該現在就跟我拜堂成親!”
他回頭望向屋內,有些遲疑:“但現在……沒有喜轎,沒有喜炮,就連喜服和紅燭都沒有,我們如何成親?這豈不是委屈了你?”
我鬆了口氣。方才見他猶豫,我還以為……
我心中喜悅難持,主動拉住他的手,告訴他:“只要你以後真心待我,我便不在乎!”
他反緊緊握住我,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暖的笑意,款款輕聲:“好,那你依你,我們先拜堂,等回去后,我再補給你一個完整的婚禮。”說罷,便立馬拉我起身來到小屋正堂,挪開桌椅,將燭台雙雙擺好。
我望着他將蠟燭點燃,火苗跳動,猶如我心間的欣喜砰然。他回過身,牽手與我站在一道。歡喜之餘,我也很擔心,於是語氣硬朗告訴他:“拜堂之後,我們就是夫妻了,從此以後,你眼中只需我一人,不許喜歡別的女子,更不許再娶平妻、納小妾,一個都不行,就連念頭也不許有!”我看到他愣了一下。而他也沒有即刻答應,我心裏便是一慌,“怎麼?你做不到?”
他眼中有一絲波動,但很快雙目堅定,重重點頭:“我做得到!”他上前,將我輕輕摟在懷裏,溫熱的呼吸撲在我脖子上,在耳邊細語,“阿照,當我睜開眼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心中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我喜歡你,所以不想傷害你。也不想連累你。我該狠點心,該儘快離開的,可是想起那夜你用自己的身體為我取暖,我心中便有了萬分不舍。你可知道,世間從未有人這樣待我,給我溫暖,給我關懷。我的身份……從一出生就代表着必須經歷許多波折,甚至連一生都不會過得安寧,往後的劫數還有多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此的我,你當真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什麼波折,什麼劫數,比的上等他百年輪迴這種寂寞、這種苦嗎?我亦雙手緊緊懷住他。開心說:“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只要你這一生只對我一個人好,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我不想離開你!我們真心相待,不辜負彼此,這就足夠了!”
他眉眼柔和,手指細細撫在我臉頰,深望着我:“好,我蘇舜玉對天發誓,永不辜你!”
我彎唇舒心而笑:“今日這話,我可是認真記下了,若有違背,我可是會殺了你的。”
他神色一沉。認真從牆上取下長劍,端放在我面前:“我就這一條命,就這一顆心。心已經交付在你手中,便任由你刀剮。倘若我有一天當真做了那負心漢,你便用這劍殺了我,拿去我的命,我絕無半絲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