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大神大哥

42.大神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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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flow,緩衝區溢出。名為言嘯的嚴密程序,報錯了。

他目送晨光中小河的背影,一邊debug一邊想,我想逮到這隻兔子,想和他一起吃胡蘿蔔。

在這次偶遇之前,言嘯對小河有一些認知,見義勇為的外賣小哥,機靈活潑的女裝主播,堅韌刻苦的程序新人,這些印象都很普通常見,是能給任何一個人貼上的標籤,他隔着這些標籤去了解他,不真切,但言嘯覺得已經足夠。

因為他只是用網線那端的小河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享受片刻虛幻的滿足感而已。所謂一對一的交流,對言嘯而言,不過是娛樂和消遣,是文明而有餘裕的放縱,甚至是道貌岸然的意淫。

言嘯不願再這樣做。這次之後,言嘯不願再把小河當做滿足自己虛榮心的工具,他認認真真在心裏劃出個小方格子,像個樸素的單間,把這隻乖巧機靈的小兔子妥妥帖帖地接了進去。

小河身上的標籤全部消失,言嘯拒絕再用這些表面化的詞語去定義他。他想要觸碰真實的他,走進一個完完整整的作為小河的他。

中午,言嘯翻出被冷落已久的外賣APP,下了一單午餐。無果。

下午,他又叫外賣請全組同事喝了一次下午茶。依舊未能遂願。

接到下午茶送餐員的電話時,言嘯親自去公司前台取飲料。他買了太多,飲料杯又佔地方,咖啡店的大手提袋一共裝了三袋,見他不好拿,前台的姑娘便幫忙一起拿回辦公室。

部門小朋友們的腦袋齊齊從工位擋板后探出來,如同有動作捕捉功能的攝像頭,隨着前台姑娘的身影轉過去又轉回來。

言嘯親手把溫熱的伯爵紅茶端給剛巧身體不適的小莫,扭頭對其他人說道:“還記得魯迅先生那個比喻嗎,說某些人就像被提着脖子的鴨……”

“老大真是文理兼修,”小曹笑着接話,“可這鴨……現在意思不同了,有點那個……”

他擠眉弄眼,周圍一陣鬨笑。言嘯走過去,不輕不重地把他要的美式咖啡砸在桌面上,小曹乖乖接過,不敢做聲了。

“謝謝老大的咖啡。”小劉幫小曹低聲喊了一句,言嘯微微點了點頭,走回自己的位置。

秋風漸起,天高雲淡。言嘯往窗外望一眼,這麼好的天氣,在外奔波的人們該不會太辛苦吧。

還剩一杯飲料——他多買了一杯果汁,卻沒碰上想送的那個人。

言嘯插好吸管吮了一口,唉,可真酸。

季節更迭容易引動情思,但言嘯不是文人,一杯果汁下肚,也就酸到頭了。

晚上,他又刨出自己學生時代搭的技術博客,開了個新欄目——登堂入室。

如小河之前所見,這個名為“高朋滿座”的個人技術博客已經很有些年頭了。這是言嘯本科低年級時為了裝飾簡歷兼與同行交流心得而自己搭的小網站,在上面寫了不少探討技術的文章,從“高朋滿座”這個名字中也可隱隱窺見當年言嘯作為名校高材生躊躇滿志、意欲廣交天下英雄的蓬勃朝氣。當然後來他發現個人博客幾乎只能用來當倉庫和裝逼,自己的水平也還完全不能指點江山,便廢棄這裏轉而去混成熟的技術社區了。

但作為言嘯早年間用心經營過的一方天地,這些年來他還是偶爾關照維護一下,讓這個稚嫩的博客能繼續在浩瀚的Internet海洋中苟延殘喘。

山不轉水轉,多年之後,這個曾見證他中二青春的站點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客觀地說,小河現在的水平遠遠配不上“登堂入室”這四個字,甚至連“初窺門徑”這個評價都已經是加了友情分和顏值分之後的結果。

但言嘯覺得在自家一畝三分地上昧一次良心不算大事,如果他能有幸見證高中文化的女裝主播小河一路從懵懂小白修鍊到登堂入室羽化飛升的地步,就算不談感情,也是一段難得的人生經歷了。

小河每天發來的代碼他都還留着,言嘯整理了一下,琢磨着便動了筆。他準備寫一系列面向初學者的文章,把新手容易犯的常見錯誤細緻分析一番,力圖深入淺出地講清來龍去脈,另外再提點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細節,免得新人走彎路。

言嘯用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不多時就搭出了大致的內容框架。他抬起頭,小河仍在直播畫面中專註地編碼,思考時會不自覺地用手指纏起垂下肩頭的假髮,那情態帶着些女孩子的嬌憨,目光中卻又透着男性的剛毅。言嘯看了一陣,忽然發現時間已經不早,這才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茶,也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有了第一次的偶遇,便有了接下來的守株待兔。

言嘯不能免俗地仔細打理了鬍鬚和衣服,看似悠哉實則忐忑地早早去了昨天碰到小河的地方。

這一天沒有園藝工人,他透過海棠樹枝葉的縫隙,看到了藏在角落裏的年輕人。

果然,他在跳舞。

言嘯想再看得清楚些,便不自覺地放輕動作,躡手躡腳地走近了幾步。

小河正沉浸在練習中,沒有發現他。

晨起的霞光映着他額頭的汗水,閃閃發亮,他賣力地跟着節奏展臂彈腿,個別動作略有僵硬但整體已經初現雛形。言嘯對宅舞幾乎沒有了解,自然也看不出這套短小精悍的舞蹈是什麼,搭配哪首曲子。只不過,他聽着從不遠處傳來的廣場舞音樂聲,覺得那民族唱法女聲歌曲的節奏與眼前的二次元宅舞實在不合拍。

他想了想,又走近幾步,開口問道:“你跳的這個舞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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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小河昨天遇到不速之客,士氣大挫。但他想來想去也沒其他辦法,只能今天更早跑來練習。所幸園藝師傅們工作高效,昨天已經完工,今天沒再出現。他鬆了口氣,藏在角落裏將全曲跳了幾遍,自我感覺效果尚可,打算休息一會兒看看視頻再繼續加油。

不料,又有一個陌生人走進了他的露天練習場。

這人看上去比自己略長几歲,身材修長,雖然穿着運動裝,卻氣息平緩面色從容,不像是來晨練的樣子,他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掛着一幅過時的金屬框眼鏡,此刻眼鏡邊框被旭日鍍上一層亮邊,隨着他的動作微微閃爍。

小河眼看陌生人走近,陷入了再次被人撞見羞恥現場的沮喪中。

“你跳的這個舞蹈,是什麼?”

“……廣播體操,晨練。”俞小河硬着頭皮說。

“哦?”那人好像不信,也是,有腦子的都不會信,“園區不是每天上午十點半都會播放廣播體操的音樂嗎,怎麼不等那時候跟大家一起做?不過……我們單位好像只有工會的大媽每天做操。”

這都是哪跟哪,俞小河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呃,我不在園區工作,住在附近而已。”

“每天都過來晨練?”

“也不是……”小河覺得今天的練習又泡湯了,他不想多說,扯下耳塞,手上飛快地將耳機線捲起來。

“你做什麼工作?”陌生人好像沒看出他的抓狂,又拋出問題,問這話的時候,那人似乎還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俞小河看了他一眼,沒回答:“我練完了,先走……”

“抱歉,”陌生人錯了一步,正好攔住小河的去路,“我是來跑步的,路過覺得好奇,才過來看看……那就不打擾了,你繼續。”

他揮手告辭,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小河將信將疑,立在原地看對方走遠了,這才又往角落裏藏了藏,繼續練習起來。

與觀眾們約定的日子不遠了,不能因噎廢食。他給自己打氣。

其實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好吧,確實有點見不得人。

雖說直播時網絡那端有千千萬萬雙眼睛,世界各處的觀眾以各種心態各種情緒審視畫面中的自己,但獨坐攝像頭前的小河可以全當他們不存在,現實與網絡的距離帶給他別樣的安全感,他可以安心地耍小聰明,即使被戳破也沒什麼了不起。

但真實世界中被陌生人直勾勾看着跳舞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小河想起剛才那人眼鏡後讀不出情緒的目光,臉上有些發燙。

真丟人啊。如果以後送餐的時候碰到,希望這位先生不要認出我。

巧的是,練習結束后,在園區大門口,俞小河又碰到了他。那人遠遠地向小河揮手打招呼,臉上像在微笑,又不太像。俞小河對陌生人的熱情保持着謹慎的戒備,他沒有回禮,跑了幾步去路邊攤買了一份早點,吃完之後趕去上班了。

雖然計劃泡湯,但一杯意料之外的卡布奇諾帶給言嘯整個下午的好心情,那豐厚的泡沫密密匝匝地撫慰着他的唇角舌尖,讓他感受到久違的溫柔和愜意。

秋天,該是個收穫的季節。言嘯志在必得。

俞小河的宅舞視頻在網上掀起一點小風小浪,但大概是因為他過分固執地堅持自己直播編程的主題,所以雖然冒出了許多對他本人感興趣的新觀眾,但直播間的固定流量似乎也沒提高多少。

這一天,小河頭一次在直播的時候請假了。

“明天晚上有些事情,可能直播要暫停一天。提前跟大家請假,抱歉。”

觀眾們一邊表示理解,一邊產生了許多疑問。

“第一次見到小河說請假,准了~”

“有什麼事情嗎,難道是約會?”

“談戀愛要告訴我們啊!”

“後天考試,明天沒人陪複習了哭”

“是跟小哥哥還是小姐姐約會呢?”

小河微笑着解釋:“我是純種單身汪啊,不是談戀愛約會。那個……告訴你們應該沒問題吧,也沒人跟我說需要保密。”

原來是A市本地一家攝影工作室聯繫他,說要雇他當模特拍一組片子。這工作時薪很高,所以無論正職兼職從不請假的俞小河這次破天荒請了假,當日要趕去攝影棚拍照片。

言嘯聽到這件事之後有些擔心,他在與小河的例行溝通中詢問了工作室的名稱,並且叮囑他發生意外記得報警,有需要隨時聯繫自己幫忙,還問晚上幾點收工,用不用自己開車去接。

“用不着,拍幾組女裝照而已。雖然穿女裝,我可還是個男的啊。攝影師說晚上六七點差不多就能結束,我是怕臨時出意外趕不上直播所以才請假的。您太客氣了。”

言嘯早料到對方會拒絕,也沒再堅持。他在網上仔細搜索了那家工作室和攝影師的情況,發現這位青年攝影師貌似還小有名氣,曾在國內外拿過幾個言嘯沒聽說過的獎,並不是那種專門拍漫展coser的“攝影師”,似乎勉強可以信得過。小河發給他的地址雖然是在商住兩用的樓盤,但也是A市繁華地段,交通方面應該也不成問題,不用自己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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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裝編程直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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