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保護

16.保護

許秋陽覺得自己也該說點什麼:“站長,都是我不好,是我惹出來的麻煩,要罰就罰我吧,羅同志是個助人為樂的好同志,不應該怪他。”

彭站長嚴厲的眼光一掃:“沒你的事,別插嘴。”

他的臉本來就長得黑,模樣又凶,許秋陽被他這麼一喝,嚇得趕緊垂下頭不敢講話。

彭站長也意識到自己嚇壞小姑娘了,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別怕,我不是凶你,這事錯不在你,你是咱們水電站的人,護着是應該的,但這小子打人是他的不對,做事情要講究方式方法嘛,要全都這樣,一上來就先打了再說,那不是亂了套了嗎?”

許秋陽眼眶一紅,淚汪汪地抬起頭看着彭站長:“站長……”兩輩子了,除了小時候外婆和外公,從來沒有哪個長輩這樣護着她,為她說話,她的心裏暖暖的,突然產生了一種找到家了的感覺。

彭站長一下子慌了手腳,他感覺他也沒怎麼凶呀:“哎喲,這怎麼就哭起來了呢,你看我也沒罵你……”

許秋陽哽咽着說:“不是,我這是高興,你們都是為了我好,站里就像我的家似的……”

彭站長心裏一股保護着的豪情油然而生:“咱水電站可不就是咱們的家么,也就是那王瘸子不識好歹,敢跑到咱們的地頭上鬧事,這一拳還是給得輕的,這種人就該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老虎頭上拍蒼蠅,不吃點苦頭還不知道害怕!”

羅建剛臉上一喜:“這麼說我做得沒錯咯?我就說嘛,跟這些人沒道理好講的,就看誰的拳頭硬,嚇怕了以後就不敢來了。”

“胡說!誰說你沒錯了?”彭站長又是一聲暴喝,“當眾打架就是不對,人家要是真有這個膽子告到上級單位去,沒有你的好果子吃!一組的組長你就先不要當了,回去好好反省。”

羅建剛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不當就不當,誰稀罕。”

彭站長雙眼一翻:“再給我寫一千五百字的檢查,明天早上交!”

羅建剛立刻跳了起來:“憑什麼,別人都是八百,為啥我就要一千五?”

許秋陽滿臉同情地看着羅建剛,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彭站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幹活吧,別怕,以後有什麼事只管跟站里說。”

許秋陽彎腰道謝:“謝謝站長!那我先回去了。”說完一步三回頭地回到自己組幹活的地方,楊雪珍、朱朝盛他們立刻圍過來:“怎麼樣,站長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讓我好好乾活,不用擔心。”

楊雪珍拍拍胸口:“還好,我還擔心他會罵你,讓你回家呢!看來咱們站長還是挺好人的嘛!”

許秋陽特真情實意地點頭:“嗯,站長是好人。”

羅建剛還在跟好人站長討價還價:“一千五百字我真寫不出來,要不您換個罰法吧,今晚不讓我吃飯?”

“你當我傻,我不讓你吃就餓得着你了?再說了,工地上的伙食都是有數的,你的那份不給你,也給不了別人,那不就浪費了?不用再說了,一千五,一個字都不能少,晚上回去墊高枕頭好好想想怎麼寫,要有真情實感,不能敷衍了事。”

“好吧!我先走了。”羅建剛無精打采地轉身離開,嘴裏還在小聲嘀咕,“什麼真情實感,要有真情實感我就不認錯,我他|媽就不知道我錯哪裏了。”

忽然脖子一緊,被彭站長揪着后領扯了回去:“不知道錯哪兒了?”

羅建剛剛想討饒,就聽見彭站長在他耳邊壓低嗓門恨鐵不成鋼地說:“想打人一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么,不會找個沒人的地兒?”

說完鬆開他的衣領,正了正臉色道:“去,把各組的組長都叫過來開會。”

“開什麼會?”

“討論如何保護我站工人許秋陽同志的婚姻自由,避免遭受封建思想迫害的問題。”

“好咧!”羅建剛跑了兩步,突然有轉過頭,“那一組叫誰來參加?我已經不是組長了。”

彭站長頓了一下:“就叫那個什麼王衛國吧,你也要參加!”

“行!”羅建剛興沖沖地去叫人了,湊熱鬧什麼的,他最喜歡了。

朱朝盛開會回來以後,向組員們傳達了會議精神,主要是為了保護許秋陽同志不受外來人員的欺負,所有人都要時刻密切注意,一旦發現有人要來找她的麻煩,一定要第一時間站出來,以聲勢把對方嚇退,務必不能讓許秋陽同志受到任何傷害,但有一點要記住,千萬不能打人。

許秋陽聽完以後真是又感動又好笑,感動的是這種被認同、被保護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可是站長把這件事這樣鄭而重之地提出來,鬧得她現在不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焦點,真的很不自在。

但無論如何,還是感謝多一些的。

其實大部分人對這件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法,也就是湊熱鬧而已,於是這一天,只要有外人走近工地,也不管是不是來找許秋陽的,一群人呼啦一下就圍了上去,力求首先從氣勢上把人嚇得腿軟,結果還真被他們嚇壞了好幾個無關路人。

其中一個還是供電局的領導,突然起了興緻想來工地看看工程進度的,不料被這氣勢非凡的“夾道歡迎”給嚇得摔了一跤,領導自覺失了面子,找借口把彭站長狠狠批了一通。

領導走後,彭站長又把各組組長教訓了一頓,這才消停了一些,不再這麼聽風就是雨了。

彭站長教訓完組長們,回頭想了想,不行,還是不保險啊,許秋陽在工地的時候大伙兒可以護着她,萬一她離開工地的時候王瘸子來找麻煩呢?雖然她不在工地的時候就算出事也不是他的責任,但他不是看小姑娘可憐嘛,既然說了要保護人家,當然就要做到位。

於是他又找來了羅建剛:“你姐不是在縣裏的廣播站當那個什麼廣播員嗎?”

“啊,怎麼了?”羅建剛一臉不明所以。

“現在廣播上不是天天說什麼要破除封建思想,你就跟她說,咱們這兒有個與封建壓迫抗爭的典型例子,給她寫個稿子,讓她在廣播裏念念,也算是宣揚一下咱們的抗爭精神了。”

羅建剛想了想:“這個好,這下王瘸子就成了過街老鼠,只能夾着尾巴做人了,看他還敢來鬧事。”

彭站長意味深長地說:“對嘛,順便也給咱們水電站做做宣傳嘛!這寫稿子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啊!”

“怎麼又是我,我檢查還沒寫完呢,您找別人去。”

彭站長雙手一攤,無奈地說:“你看看這裏,能寫字的人找得出幾個?我看過了,全站的人就你文化程度最高,高中畢業,你不寫還有誰能寫?”

羅建剛不服氣地指着不遠處的小眼鏡說:“那不是一個現成的人。”

彭站長搖搖頭:“那小子不行,他寫的東西我看不上。”

羅建剛想了想:“那我現在要回去一趟。”

“幹啥?”

“找我姐啊,問問她寫了這個能播不,不能的話寫了不是白寫嘛!”

“那也行,你走吧!”

羅建剛去推了他的自行車就走,有人問:“你這是上哪兒去啊,還沒收工呢,早退啊?”

羅建剛一腳跨上車一蹬,一溜煙兒就滑出去了,伸出手揮一揮:“幫咱們站長辦事去!”

回到縣城,果真是想去找他姐羅素芬。

廣播站在縣政府辦公大樓內,羅建剛一路熟門熟路地跟人打着招呼上了樓,現在還沒到廣播時間,羅素芬手裏捧着一杯熱水正在跟同辦公室的大姐閑聊。

羅素芬剪了齊耳短髮,劉海上別了個水晶發卡,穿一身藍色嗶嘰呢套裝,雪白的襯衣領子翻在外面,因為整天坐辦公室,養得皮膚雪白,是個時髦漂亮的縣城姑娘。

辦公室大姐說:“聽說你最大那個弟弟去了水電站搞基建?”

羅素芬往冒着熱氣的搪瓷杯子裏吹了口氣:“可不是嘛,昨天剛去報到的。”

“你們家老兩口也捨得?聽說那可是一片荒郊野外,搞基建那是實打實地幹活,連口熱乎飯菜也吃不上,可苦着呢!你說讓你爸隨便安排個什麼坐辦公室的工作不行,非要上那兒去吃苦?”

“您又不是不知道,剛子自小皮猴兒的性子,辦公室哪裏坐得住啊,現在他樂意去,就讓他去唄,累點也好,省得回來胡亂折騰。”

“也就是你們看得開,你看咱們大院兒,還有哪家捨得自家孩子去吃那苦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年輕人吃點兒苦頭也好,那地方是有發展的,這幾年縣裏重點扶持項目,等建好了混個領導噹噹,以後調回來發展前景也好,好過找個清水衙門坐一輩子冷板凳。”

羅素芬放下杯子:“咳,哪能想那麼長遠啊,只求他能安安分分不鬧事,家裏就燒高香了。”

正說著,門口人影一閃,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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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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